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流氓会武术》作者:葫芦里有花哥 文案 这是一个处处不顺愤世嫉俗的天才遇到了一路顺风顺水傻了吧唧人品爆棚的流氓的故事。 沈轻鸿:晚生姓沈名轻鸿,表字雁之。 刘茫:没事叫个鸟! 书生考上状元之后立志为国为民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贪污,抓!受贿,抓!欺君,抓!欺民,抓! 流氓混上状元之后甘愿混吃混喝等死却顺风顺水——面圣,赏!领军,赏!打赢了,赏!克敌了,赏! 最终书生因为揭露权臣面目而处以斩刑推上断头台之时,已经官拜镇国将军的流氓孤身一人提长枪跨战马二话不说劫了法场。 为啥? 老子看这破书生顺眼! 沈轻鸿:大恩不言谢,将军的救命之恩,轻鸿无以为报。   刘茫:那啥,那就以身相许吧!    书上说能当上大官的人都有两把刷子。 沈轻鸿:两个字都写不好。 刘茫:你教我呗! 沈轻鸿:好端端一个大将军,连写字都要手把手教,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你说啥? 流氓君武举策论是如何过的 这个……心照不宣别告诉那个书生! 依旧是练手甜文╮( ̄▽ ̄")╭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茫,沈轻鸿 ┃ 配角:高林,齐岳 ┃ 其它:忠犬,甜文,腹黑【大概? 第1章 1.狱中的悲惨回忆 沈轻鸿戴着脚镣手铐从囚车上被那几个狱卒推推搡搡扯下来,腿一软整个人一下子跌倒在地,身上因为在之前的监牢内受刑而造成的伤处无一不在疼痛,狱卒骂骂咧咧一面毫不客气的直接把沈轻鸿从地上拽起来,沈轻鸿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站稳,拖着沉重的脚镣走了一步,缓缓抬起头眯起眼看清面前的那个看上去饱经沧桑的匾额……   死牢。   沈轻鸿扯起嘴角笑了笑,死牢。   几个月前,他还顶着才子的称号,好好的呆在翰林院里面,每天修修书撰撰史,傻乎乎愤世嫉俗上奏折弹劾什么贪官权奸,得罪满朝文武,自以为这是为国为民肝脑涂地……结果呢?那些权臣要捏死一个不自量力的翰林编修比什么都容易,反而最后还牵扯到了全家。   沈轻鸿出身极好,祖父是先帝左相,外祖父是先帝时大将军,父拜礼部尚书,母封诰命夫人,而沈轻鸿,七岁通四书九岁熟六经,十三中秀才,十六中解元,十九岁入京会试,原本该第一的功名却被父亲划下,理由只是沈轻鸿太过优越的身世,枪打出头鸟,并特意嘱咐沈轻鸿在殿试上切莫太过出风头。   可沈轻鸿毕竟年轻气盛,负不过这口气,殿试之时才惊四座,成了本朝最年轻的状元,百姓称他第一才子,同僚奉其国之相才……沈轻鸿当时不过十九岁,未免有点儿飘飘然,真觉得天下之间非他第一了。而后在皇帝例行的宴会之上,沈轻鸿见到了武状元,刘茫。   当时沈轻鸿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流氓,真的是流氓。   毫无坐相不说,话语粗俗,上了盘鸡翅尖,人非得用手抓着啃,对着壶嘴喝,你看他两眼,好端端一副剑眉星目俊朗非凡的样貌,偏偏就要猥琐至极挤眉弄眼对着你笑,活脱脱一副流氓样。   沈轻鸿至今还记得,自个儿当初傻乎乎本着大家都是状元上去自我介绍的时候……   沈轻鸿:“晚生沈轻鸿,表字雁之。”   刘茫眉毛一挑看着沈轻鸿:“没事叫个鸟!”   从此沈轻鸿看到刘茫就绕道走。   可这刘茫偏偏不懂得看人脸色,沈轻鸿越是躲他,他就越是没事就去找沈轻鸿打打招呼,还偏偏一口一个大鸟兄。   终于有一天沈轻鸿憋不住了,揪着刘茫气得大喊:“你才是大鸟!!”   刘茫丝毫不恼反而是挑眉一笑:“对啊你怎么知道。”   沈轻鸿脸红了。   从此沈轻鸿视刘茫为洪水猛兽,不过此后没多久,刘茫就奉旨出征,讨还失地,屡立奇功,前朝丢的十八郡他一口气夺回来了十郡,官职跟坐了筋斗云一样蹭蹭蹭往上蹿,这中间还只不过过了四五年的光景,沈轻鸿从当初那个翰林院编修变成了得罪满朝文武的翰林院编修,刘茫却一晃身从一个小武官一跃成了三品昭武将军。   等到刘茫抽调回京之时,又“侥幸”救了皇帝一命,直接升为从二品镇国将军。   满朝文武没一个人升的比刘茫快的,而沈轻鸿这时才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进了吏部,从芝麻官翰林院编修变成了芝麻官吏科给事中,偏偏他傻,位子还没坐热立马弹劾吏部尚书既太子少傅五大罪,还没等他把这奏折发上去两天,莫名就有一堆人联名诬告他与番邦皇子合作有谋逆之心,罪证确凿,二话不说直接入狱。   沈轻鸿那时候愣,觉得自个儿身正不怕影子斜,又觉得自个儿是为国为民怎么说都是死得其所。   可最终入狱月余所受刑罚千万,因为顾及沈家权势而不敢对沈轻鸿上大刑,却也差点折腾去了沈轻鸿一条命。   这时候沈轻鸿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件事,父亲险些丢官,祖父气得病重,数十人受到牵连入狱,坊间百姓干脆连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沈轻鸿才终于幡然醒悟,为国为民?他除了弹劾弹劾弹劾还干过什么?功名利禄?呸,半个蟹黄包子都换不到。   可惜自己悟得太迟,皇上下旨,三日后,斩立决。   ……   死牢中一样不见天日。   沈轻鸿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窝着,牢中脏乱他早就习惯了,人生最后三天,不能醉生,还不让他梦死么?   可还没等沈轻鸿闭眼会周公,牢房外面一片嘈杂,沈轻鸿捂着耳朵背对牢门,可还是无法入眠,反倒嘈杂声是越来越近。   沈轻鸿最终还是没有忍下去,抓了把破稻草往牢门边上一摔:“别吵老子睡觉!”   周围静了一静。   随后一个吊儿郎当流里流气强忍着笑意的声音在牢房外面响起。   “哟~鸟兄!别来无恙啊~”    “……”    沈轻鸿听到这声音顿时整个人一僵,随后慢腾腾转过身来。    只见刘大将军一身常服,手中提了个小食盒,正挤眉弄眼对着他笑。    沈轻鸿默默背过身闭上眼睛默念自己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身后传来狱卒开门的声音。    “老朋友来看望,鸟兄你也太冷淡了。”    “……谁和你是朋友。”沈轻鸿不情不愿转过身去,顿了顿,又嘟囔了一句,“你才是鸟兄呢。”    刘茫跟没听见一样大大咧咧走进来,把食盒一放,打发走狱卒:“那啥,小燕子啊……”    沈轻鸿一下子炸了:“谁是小燕子!”    “你不是什么……表字燕子么?”    “雁之!!”沈轻鸿咬重那个“之”字,“是‘之’!不是‘子’啊!!‘之’!!”    “哦燕子。”刘茫笑眯眯,“听说你快死了,我来看看你。”    沈轻鸿的表情相当精彩。    这是上天看他死的还不够痛快最后连死都不让他安心去么。    刘茫从食盒里掏出一壶酒,几盘还冒着热气的热菜,摆好,递给沈轻鸿一双筷子,然后笑眯眯说道:“吃吧。”    沈轻鸿别扭至极的接过筷子:“断头饭?”    “沈老夫人托我捎进来的。”    刘茫顺口说了一句,沈轻鸿手一抖筷子差点儿丢到地上。    “我娘?她在哪儿?!”    “在外面。”刘茫依旧是那么一脸惹人厌的笑容,“你是重犯,伯母没办法见着你,只好每日等在外面,今日恰好我路过……”    沈轻鸿的神色黯淡下来。    拿着筷子戳戳碗里的菜,尝了一口,熟悉至极的味道让他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也就这么一伸手,囚服的袖口微微被拉起来一些,露出了满是淤青的手腕,刘茫的目光在沈轻鸿的手上微微一停,笑容少了两分。    沈轻鸿微微调整了下自个的心情,问刘茫:“你就为这事来看我?”    “不全是。”刘茫稍稍收敛了脸上傻了吧唧的笑容正经起来,沈轻鸿也忍不住认真看向刘茫……    “我只是从来没见过死刑犯所以过来看看。”    “你!”    沈轻鸿啪的一下狠狠把筷子砸在桌上,气得差点儿一拳头就直接朝刘茫那张脸呼去。    刘茫哈哈大笑起来。    沈轻鸿冷哼了一声。    “哈哈……真好骗哈哈哈……”刘茫差点儿没把肚子给笑疼,沈轻鸿气了个七荤八素,最后等刘茫笑够了,捂着自个的肚子,抬眼问了沈轻鸿一句,“如果三日后你侥幸没死,愿不愿意随老子去打那些番贼!”    这一句问的莫名其妙,沈轻鸿看了刘茫一眼,哼了一声:“又变着法子骗我?”    刘茫笑了笑:“被看穿了?”    沈轻鸿低头吃菜不理刘茫。    刘茫就那么坐在沈轻鸿对面认认真真的看着沈轻鸿小口小口的把一桌菜慢吞吞全部吃完,心想他娘的一个跟瘦竹竿似的的破书生还真能吃,等沈轻鸿吃的差不多了,刘茫站起身来二话不说直接拉开牢门出去,沈轻鸿还没弄明白刘茫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的,跟着走到牢门边,刘茫却突然转过头轻轻拍了拍沈轻鸿的头。    沈轻鸿还没来得及生气,却见刘茫难得一脸严肃:“认真想想。”    狱卒和两个看着似乎是刘茫身边亲兵的人过来,刘茫什么话都没再说,转身和那些人走了,沈轻鸿在牢门边站了一会儿……    认真想想?    想什么啊……他连几天后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臭流氓果然就是臭流氓。    真烦。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撒花!*★,°*:.☆\( ̄▽ ̄)/$:*.°★* 。 温馨逗比向【等等哪里不太对 ╮( ̄▽ ̄")╭ 祝我开挂尽快完结 第2章 2.山雨欲来风满楼 刘茫出了死牢之后,沈老夫人还在外边站着,秋风瑟瑟,死牢外面又显得阴森不见天日,看着沈老夫人格外佝偻单薄。 刘茫觉得自个儿的心头微微酸了一酸。沈老夫人边上的小丫头指着刘茫:“夫人!刘将军出来了!” 刘茫两步迎上去:“老夫人。” “刘将军!”沈老夫人着急抓住流氓的手,“我儿如何了!” 刘茫想起沈轻鸿那张瘦得下巴尖可以戳死人的脸和满是瘀伤的手腕,眸色微微一沉,却仍旧是笑着拍了拍沈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放心,雁之很好,当今圣上英明,雁之绝不会出事的。” 老太太的絮叨总是又臭又长又哭哭啼啼,可刘茫竟然听得津津有味,一直到刘茫身边的那个小亲兵再三提醒刘茫时间要到了,刘茫才和沈老夫人道了别,领着亲兵上了马,进宫面圣。 皇帝大人正在御书房里看一堆跟山一样高的奏折。 本朝自高祖到现今不过三代,加上先帝早崩,开国至今止有四十余年,外患未治内忧也只是暂缓,今上又是个圣明的,继位四年每天寅时起子时眠,百姓总算可以温饱。 大太监报过镇国将军刘茫求见,皇帝手上的朱笔微微停了停,皱起眉:“宣。” 刘茫随着大太监进来,还未来得及行礼,皇帝放下笔抬起眼说了一句:“你又来了。” 刘茫这回是彻底不说话,连礼都不行,直直杵在哪里。 大太监是见惯这个不知礼的“莽夫”将军,皇帝不呵斥,他也就不多嘴说话,只是这么殿上一个人不说话,殿下一个人不吭声,气氛总有点儿奇怪。 皇帝悠悠叹了口气:“你每天来求情也没有用。” 刘茫沉默了一会儿,对皇帝行了个礼:“臣告退。” 皇帝:“……” 眼睁睁看着刘茫转身走了,皇帝叹气,大太监也叹口气:“皇上,这个镇国将军可是认死理的……” 皇帝提笔在纸上划拉记下,又停了下来:“以后武举和文举,一个春闱,另外个,定在秋季吧。” 大太监愣了那么一会儿:“奴才愚钝……” 皇帝把笔往边上一丢:“若是文武状元再出了这么两个活祖宗来,朕可消受不起。” …… 沈轻鸿在狱中把墙砖正数了一遍,又翻过来数了一遍,接着倒过来数一遍,整个人心烦意乱,明明离行刑只有那么三天时间,可这三天偏偏过的跟三年似的。 照理说自个儿是冤死,沈轻鸿也想写个什么臣痴心报主无愧高祖太祖在天皇天后土明鉴之类的千古血书遗愿,可到了这时候,他脑子里冒出来的不是什么圣人先哲口中的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更不是刀砍东风何有于我哉的视死忽如归,他脑子里不停冒出来的念头……只不过是可惜那天上朝前忘记去吃何芳斋的蟹黄包子而已。 死了还得做个饿死鬼。 沈轻鸿把墙砖数过第七遍的时候默默想。 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圣人。 狱中不见天日。 熬了许久,好容易才到晚上,沈轻鸿靠着墙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听见外面有人在小声说话,隐隐约约想是不是那臭流氓又给他送饭来了,一睁眼…… 一张褶子能夹死苍蝇的老脸正老泪纵横凑着他的鼻子尖看着他。 沈轻鸿吓得大喊了一声鬼啊,下一刻一下子被人捂住口鼻,沈轻鸿唔唔抬起头,看见刘茫的脸,愣了愣,刘茫对他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沈轻鸿点了点头,刘茫松开了手。 沈轻鸿大口喘了几口气,刘茫这一下差点把他闷死,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想起方才自己看见的那张老脸,目光在刘茫身后跟着的亲兵身上一晃,却见其中那么一个亲兵把自己挡着脸的盔甲微微往上掀了点,低声哽咽唤了句我儿。 另外个亲兵也抬起自己的脸,喊了句少爷。 “爹……六儿……” 沈轻鸿这一下是彻底愣住了。 来的人是沈轻鸿的父亲沈佑仁和自幼跟着他的书童重六儿。 “沈大人,你们慢慢说。”刘茫对沈佑仁摆了摆手,“我到外面看着。” 刘茫出去后,沈轻鸿转过来:“爹,六儿,你们怎么来了。” “刘将军带我们来的。”沈爹捻了捻自己的胡子,抓着沈轻鸿的肩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把沈轻鸿打量了一遍,喉中哽咽,“雁之,瘦了。” 沈轻鸿的鼻子微微酸了酸,几个月前他这个爹还精神奕奕,而现今头发都白了一大半,几个月活脱脱老了十几岁了。 “少爷……”重六儿带着哭腔,呜呜咽咽半天说不下去。 沈轻鸿摸摸重六儿的头:“我不是没事么。” 沈佑仁深深吸了口气:“雁之你……怎么就会想去得罪邢培义呢。” 邢培义就是沈轻鸿在奏疏上弹劾的吏部尚书。 “爹,我在奏疏上所说的句句属实……” “你不知道邢培义是左相的人?” “左相?”沈轻鸿微微愣了愣,这事怎么和左相扯上关系了。 沈佑仁苦笑了一声,看来自己这儿子除了自视清高的一身臭书生脾气,之外什么都不懂。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沈佑仁抓住沈轻鸿的手,有些艰难的开口,“我只有你一个儿子。” …… 刘茫进来带沈佑仁和重六儿走的时候,发现三个人的眼眶都红通通的。 沈轻鸿还特意拽了拽刘茫的袖子说了句谢谢。 刘茫得意的嘴角微微一扬,但是却没有太过表现出来。 分离的时候三人出乎意料的非常平静,可谁都心知肚明,下次再见的时候,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生死离别。 三人出去的时候,死牢外面灯火通明。 刘茫微微眯起眼睛有点儿不适应这么多火把的亮度,眼前齐刷刷站了好几排的官兵,为首的是吏部尚书邢培义和刑部侍郎李秉。 “刘将军。”邢培义看着刘茫笑得一脸褶子,“怎么今日有空来这儿闲逛啊。” “邢大人也不是闲得很?”刘茫是惯常的那一副不正经的笑容。 “非也非也。”邢培义的目光在刘茫身后晃了晃,“本官是听说有人潜入死牢意欲搭救通敌叛国的重犯……” “我刚刚见了沈轻鸿,邢大人和李大人这该不会是在怀疑我?” “将军忠君为国自然不会做出此事。”和邢培义恰好相反,李秉一脸严肃丝毫不见笑意,“但是将军身边之人就不好说。” 刘茫的脸色微微一沉,明显一脸愠怒:“李大人是怀疑我的人?” 论品级,李秉比刘茫低了差了一级,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刘茫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不管眼前这人是多让人看不起的“草野莽夫”,李秉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将军言重了,下官只是担心歹人混到将军身边……” “你给我记住,老子身边的人,他娘的都是随老子上刀山下火海的生死兄弟,没你们这些拍马屁的贪官瞎胡扯的地方!”刘茫一把抓住李秉的衣领,横眉怒目,这李秉虽然是刑部的人,可毕竟也是个文官,平日里又养尊处优惯了,被刘茫这么一吼,吓得腿直发软,邢培义也噤声了,好在刘茫只是这么吼了一嗓子,松开手,转过身对自己身后两个亲卫说,“抬头,让两位大人看看你们是什么人。” 刘茫身后两个亲卫抬起头,两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其中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听见刘茫的话还大声应了一句:“是!将军!” 邢培义的脸黑了。 他刚才可是接到密报说沈佑仁来了死牢才特意赶来的,结果得罪了刘茫不说,沈佑仁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 刘茫斜眼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邢培义和李秉:“如何,这可是二位大人要找的人?” 邢培义和李秉沉默。 刘茫冷哼一声:“二位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 “没有了没有了……”邢培义连忙赔笑,“今晚之事不过是个误会……” 刘茫连等邢培义把话说完都懒得,直接带着人转身走了。 邢培义抹了抹额边的汗,等到看不到刘茫的身影了,才朝李秉招招手,两人领着一伙人进了死牢,直奔沈轻鸿的牢前。 沈轻鸿这还红着眼眶在角落里抹鼻子呢,突然一大拨人二话不说冲进来把他拽了出去,以前夜间受审用刑的事沈轻鸿好歹也经历过好几次,这回是轻车驾熟不慌不忙,可被拖去刑房一看……上面坐着邢培义和李秉,都是一窝黑,沈轻鸿的脸色忍不住就一下子沉了下来。 “沈贤侄。”邢培义皮笑肉不笑,“许久未见。” 沈轻鸿咬牙切齿却是恨不能冲过去朝邢培义的脸上咬下一口肉来。 越看沈轻鸿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邢培义就越高兴,都说风水轮流转,沈家那一群老狐狸一世英名,没想到孙子辈却出了这么个自视清高的二愣子。 狱卒把沈轻鸿往刑架上一绑,邢培义端起狱卒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又抬眼看着沈轻鸿:“这几个月的刑用下来……沈贤侄可算想起自己当初和番邦小王子通信之事了么?” 杀都要杀了,还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沈轻鸿转过头去当做没听见邢培义的这句话。 邢培义对着边上的狱卒稍稍眼神示意,那狱卒会意,立马一鞭子抽下去。 沈轻鸿虽然在牢里蹲了几个月,皮都被打厚了那么一层,可是不管怎么样还是非常疼的,最近也因为沈轻鸿被判处斩刑,已经有段时间没动刑了,这狱卒几鞭子下来,沈轻鸿已经有点儿撑不住。 “贤侄,不是我要打你,你说了不就没事了么。”邢培义还在边上死命胡扯,沈轻鸿虽然被判了斩刑,但是他通敌叛国的罪证并未坐实,甚至沈轻鸿的罪名皇帝判的都有点儿不明不白,死活只能动沈轻鸿一个人,如若叛国之罪确实,族人乡里连坐乃至株连九族,别说沈家,和沈家沾点关系的人全都保不住了。 沈轻鸿再二愣子,也明白这一层关系,这几个多月撑死了咬紧牙关连一句疼都没说过,恨得那些人牙痒痒,每天上刑跟吃饭似的,偏偏又不敢打重了打死了……而现在狱卒两鞭子抽重了皮开肉绽,邢培义竟然什么都没说,反倒是眼神之中颇为赞许,狱卒得了暗示,下手一下比一下狠戾。 且不说被浑身上下近乎于火烧一般的疼痛,沈轻鸿毕竟是个书生,不过打了几下,皮开肉绽囚衣上斑斑点点全是鲜血,沈轻鸿眼前一黑直接就昏了过去。 “晋仁,要不就别打了吧。”李秉有点儿看不下去,“三日后行刑,要是现在打死了……” “放心,不会那么容易打死的。”邢培义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一面对狱卒说,“泼醒他。” 可惜狱卒还没来得及去找水桶,外面突然跌跌撞撞冲进一个仆人打扮形容猥琐的男子来。 “不好了!”那男子扑到邢培义脚边,“大……大人,皇上……皇上突然下旨,要胡宗靖监斩,刘……刘茫去找了胡胡胡胡宗靖!” 邢培义那张笑得跟花一样的老脸终于一下子跟绷裂了一样颤抖起来。 大理寺卿胡宗靖,出了名的秉公执法硬骨头,当然和二愣子沈轻鸿不一样,天下没有胡宗靖破不了的案子,也绝不会有胡宗靖处决不了的奸臣,不过平日里这些为利而趋的贪官奸臣们都死死抱在一团,胡宗靖根本找不到地方下手,只要这些人不是太出格,胡宗靖也只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胡宗靖深知这一点,有德无能者要不得,有大能而贪者却能为之所用。 当初沈轻鸿被抓起来判刑那会儿胡宗靖就有点儿不大开心,为此还旷了两天班,称病死活不肯去上朝,来了之后又死活不肯和皇帝大人说话,活脱脱跟闹了别扭的小媳妇一样,皇帝虽然知道此事是自己出了错,可他也无奈,沈轻鸿得罪邢培义就等于得罪左相,而左相的实力根深蒂固……绝非朝夕便可动摇。 可皇帝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刘茫例行为沈轻鸿求情未果之后,“冷落”了他好久的胡宗靖突然进宫面圣,直言要当沈轻鸿的监斩官。 有的时候为了大局牺牲一些人是无可奈何之举,皇帝只当胡宗靖是终于看开了,立马开开心心下旨由胡宗靖监斩,却不知邢培义听到这个消息后吓得腿一软差点儿直接跪倒在地上。 胡宗靖如果看到沈轻鸿身上这些伤…… 邢培义的脸色一点点白了起来,急忙让狱卒把沈轻鸿送回牢里,包扎好伤口上好药,好生待着!! …… 而此刻,胡宗靖府上,瘦瘦巴巴的胡宗靖拿着一颗棋子看着自个面前的刘茫,犹豫半天还是没有放下去,只好叹口气:“将军输了。” “嗯……?”刘茫神色有点儿恍然,“输……我输了?” 胡宗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下了!将军心神不宁,没意思。” 刘茫叹口气,推开棋盘:“天色晚了,我回去了。” 胡宗靖皱起眉,捻着胡子,好半天,才点了点头低声道:“……将军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没有存稿所以更的有点儿慢,顺便前面两章乱七八糟似乎有点儿无聊啊_(:з」∠)_ 第三章应该就好多了~ 过几天存稿码得差不多的时候更新也会变快了QWQ 顺便就想说……QAQ不管觉得好还是不好可以求评论么 QAQ支持写下去的动力啊…… _(:з」∠)_尼萌说文的缺点都好嘛……看不到评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写的怎么样…… ———— QWQ抓虫! 第3章 3.劫法场 沈轻鸿迷迷糊糊醒过来一回,知道狱卒把他拖回了牢里,可一转眼又昏了过去,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彻底昏暗下来了。 身上那些伤口都被上了药,虽然没有刚刚被打那时候彻骨的疼痛,可身上还是一抽一抽的疼——相比之前更不好忍受。 沈轻鸿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觉得口渴,又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明天午时他就要处斩刑了,不是说死之前有断头饭么,不会是看他昏迷不醒就把这断头饭给忘了吧……他不要做饿死鬼啊。 牢外的走廊上飘起一阵香味,沈轻鸿吸了吸鼻子之后觉得腹中已经声响如雷了,转过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狱卒已经在开他的牢门了,刘茫提着个食盒站在狱卒身后,眉眼带笑。 此刻这臭流氓在沈轻鸿的眼里就如同浑身散发着九彩光华踩着祥云袅袅而来的菩萨一般温婉慈祥。 狱卒打开门之后就走了,连门都懒得再锁,简直是表现出对刘茫的万分放心。 “燕子兄!”刘茫笑眯眯看着他,晃了晃自个手上的食盒,却似乎完全没看到沈轻鸿那一副浑身伤的狼狈样子。 沈轻鸿深深吸了口气:“何芳斋的蟹黄包子!” “哈哈。”刘茫笑,“燕子兄好鼻子!” 沈轻鸿已经懒得纠正刘茫自己不叫燕子叫雁之了,更别说告诉他别在燕子后面加个兄,看这么一流氓客客气气说话其实挺痛苦的。 刘茫打开食盒,摸出一笼还热腾腾的蟹黄包子,一壶好酒,还有一些在京城街头百姓里出了名的小吃,什么梅花糕儿,桂花糕,杏仁酥,都是入不了那些达官贵族眼的,却是极其好吃的东西。 最后刘茫从食盒里摸出两双筷子,抬头对沈轻鸿笑了笑:“断头饭。” 沈轻鸿拿了一双筷子在碟子里拨弄两下,故意开玩笑道:“断头饭不应该是山珍海味么……” 刘茫挑挑眉不置可否,随后毫不客气的抬起筷子去夹小蒸笼里的蟹黄包子。 沈轻鸿连忙抢先一步夹住刘茫的筷子。 “断头饭你都抢!” 刘茫一挑眉:“人生最他娘的没定数了,说不准老子明天就给皇帝砍了呢。” 沈轻鸿皱起眉:“哪有咒自己死的!” “我啊。”刘茫笑了笑,挣开沈轻鸿的筷子再次瞄准那一笼蟹黄包子,“老子这是看得开,来来断头饭分我一半。” 沈轻鸿急急忙忙抢在刘茫前面:“别和我抢!” …… 其实刘茫带的那些食物是两个人的分量,不多不少。 几天前沈轻鸿还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死之前如此豁达。 更没想到……自己死之前陪着自己的人竟然是平时根本看不对眼的臭流氓。 仔细想想,自己从仕这么多年,在官场之中,还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最终刘茫和沈轻鸿告别的时候,两个人都宛如只不过是在家中小聚后和好友约好明日再见一般毫无留念,沈轻鸿在心底里默默想了想刘茫先前说的话,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已经觉得功名利禄无所谓了,反倒是边关的旌旗战鼓……他很想去看看。 …… 次日清晨,飞霜殿。 皇帝下了朝,难得得空,靠在软垫上看着自个手中的一本闲书,目光微微瞥到在殿下跪着的镇国将军,叹口气,又把目光转过来,悠悠翻了一页书。 “朕说了,你再怎么求情也没用。” 刘茫一动不动。 皇帝的语调异常无奈:“沈轻鸿的确没有通敌叛国,如若要说错,他错就错在太清醒。” 刘茫终于开口:“沈轻鸿是苍鹰。” “朕只看到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雏鸟儿。” “皇上今日杀了他,总有一日要后悔。” 皇帝微微挑起桃花眼笑了笑:“朕从未后悔。” 刘茫沉默了片刻,连告退都没说,直接转身就走,皇帝微微顿了顿,伸手招过身边的大太监吩咐:“拦住他。” 大太监微微拢起眉眼笑:“皇上,奴才年老,听不清了。” 皇帝:“……” 刘茫如此,胡宗靖如此,现今连自己的近侍都如此了,一个个胳膊肘直往外拐……皇帝深深叹了口气,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 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狱卒开始给沈轻鸿上镣铐枷锁,沈轻鸿是个彻头彻尾的书生,镣铐枷锁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沉重,走路忍不住有点儿拖拖沓沓的,身边那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狱卒倒是没有不耐烦,偶尔沈轻鸿绊倒的时候还会扶他一把。 沈轻鸿忍不住对这个狱卒多了些好感,转头时候了句谢谢。 那狱卒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沈大人客气了!” 这狱卒的笑容实在太过感染人,沈轻鸿也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 狱卒却仿佛完全没听见沈轻鸿的话一样继续絮絮叨叨:“沈大人,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官,可现在朝纲太乱,今上是心有余力不足,沈大人只不过是时运不济,要我说啊,沈大人您不该死,该死的是那些贪官!如果朝中都是沈大人胡大人这样子的好官,外面又有将军守着,哎,那我们这些老百姓每天晚上都得要笑醒了!” 沈轻鸿:“……” “沈大人您别说,小的平日里最仰慕你们这些有骨气的读书人¥#¥¥……%&……#!¥@¥……” 沈轻鸿:“……” “如果是小的判这案子啊……#@%………………&%¥@¥!#……” 这狱卒……是个话唠吧。 沈轻鸿默默低下头,一个狱卒在这儿公然议论时事不大好吧,而且……他怎么觉得这个年轻狱卒长得有点儿眼熟。 想不起来了。 一大队官兵在外面候着,那狱卒跟着随行,到这个时候也彻彻底底闭了嘴不敢再多言,沈轻鸿上了囚车,那些官兵态度极其恶劣,好在还有这小狱卒对沈轻鸿处处照顾。 本来前几日说好沈轻鸿这行刑之前是要游街的,可换了胡宗靖监斩,也不知道胡宗靖怎么和皇帝一说,游街没了,直奔法场。 沈轻鸿小时候曾经偷偷带着重六儿从私塾逃学到刑场看过斩首,当真的血溅三尺,人头飞得老高,在地上咕噜噜滚上两圈,躯体竟然还能抽动,那场面,沈轻鸿看完后做了三天噩梦,可心里还是觉得刺激的,只是此刻血溅三尺的人换成了自己,刺激就变成了临刑前的恐惧。 他不是圣人,尽管已经异常豁达,却还做不到泰然处之,眼见着刑场已在眼前,下囚车的时候,莫名觉得双腿略有点儿发软。 监斩台上正襟危坐的是胡宗靖,边上是邢培义和李秉,当初会试之时,沈轻鸿算是胡宗靖的门生,刑场周遭密密麻麻围了好几圈老百姓,邢培义之前做足了功夫,百姓们只当这处死的是个混蛋贪官,各个看着沈轻鸿就破口大骂,官兵异常艰难的拦着那些百姓,沈轻鸿从百姓面前经过,转过头,看见挤在人堆里已经泣不成声的沈老夫人和重六儿,还有一晚几乎全白了头的沈佑仁,只觉得……恍若隔世。 胡宗靖主动像皇上请求监斩的原因大概也只是为了显出自己的铁面无私吧,沈轻鸿脑中昏昏沉沉如此想到,连自己的学生都毫不留情。 午时一晃而至。 胡宗靖抬头看了看时辰,对着台下跪着的沈轻鸿说道:“雁……沈轻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沈轻鸿也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随后笑着闭上眼。 “学生无话可说。” 天空很蓝。 胡宗靖拔出令箭朝地上丢去:“午时三刻已到,斩!” 身边那个无比魁梧的刽子手拔下沈轻鸿身后的犯由牌,高高举起手中大刀…… 半空突然一声响箭呼啸。 所有人都一愣,连刽子手的动作都微微一顿,手中大刀微微放下,四处寻找声源。 沈轻鸿微微睁开眼,只听破空声响,一枝翎羽箭准确无误的扎进了刽子手的右手,那刽子手大吼一声,手中大刀当啷一声落了地,周围的官兵一下子惊警异常围聚在行刑台前,生怕重犯被人劫走。 “有人劫法场啦!” 百姓堆里不知何人这么大喊了一句,所有百姓瞬间被吓乱了套,跑的跑躲的躲,那官兵还没围好圈子,一下子就被人潮冲破,不知又是何人放了冷箭,不偏不倚正中邢培义的乌纱帽,把邢培义的乌纱帽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邢培义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 李秉已经吓得缩进了桌子里去了,空余一个肥大的屁股在外,瑟瑟发抖。 最冷静的胡宗靖,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依旧正襟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个命令都没有下。 刑场彻底乱了套。 沈轻鸿异常呆滞的看着这一切,脑子还没转过来,只听混乱的人群中一声马嘶,抬眼,朝那边一望…… 刘茫提了柄长枪,跨战马,身后绑着几柄苗刀,银甲红袍,威风凛凛。 官兵已经被人群冲散,望着这边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看守重犯处刑的精兵被胡宗靖布置在了法场之外,已经来不及赶过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刘茫轻而易举的到了沈轻鸿面前。 沈轻鸿现在的心情复杂得实在难以言表。 刘茫这是在……干什么。 劫法场?若是真给劫走,皇帝怎么可能会轻易饶过刘茫,自己是重犯,和刘茫也不是知交,这臭流氓是傻了还是不要命了,为自己搭上前途哪儿值了,可最要命的……明明是傻得不能更傻的行为,沈轻鸿却觉得自己的鼻子彻彻底底酸了,好像一眨眼就会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一般,父亲和夫子自幼就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是书生,也有硬骨,在狱中这么多刑罚熬过一遍他死撑着没有掉眼泪,可这时候却彻彻底底忍不住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乘乱,一个人突然架起沈轻鸿的手,挑出匕首割断沈轻鸿身上的绳索,沈轻鸿抬头看了一眼……竟然是那个小狱卒,微微一愣,却见那小狱卒对他一笑,抬手朝空中一挥,一声响箭呼啸,沈轻鸿目瞪口呆,这时候才想起来这小狱卒像什么人……这家伙明明就是几日前刘茫带在身边的那个小亲兵! 刘茫已经绕到行刑台前,抓住沈轻鸿抱上马,一夹马腹,那马儿就朝外奔驰而去,人群混乱,马儿一时跑不快,周遭的官兵虽说稀稀落落,但一个个手中的刀剑都往这边招呼,看着也够呛,再往后,百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外围的精兵终于赶了进来,对着这边围成一个大圈。 刘茫神色严肃,沈轻鸿转头发现那小狱卒早不知混进哪儿去不见了,再看看面前这一群装备精良的精兵,心中直发凉,心想干脆让刘茫把自个交出去好让刘茫跑了算,又想……沈轻鸿轻轻按住刘茫扶着自己避免让自己从马上掉下去的手,重重叹了口气:“如果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就答应你去边关。“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杀他娘的番邦小王子!” 刘茫的嘴角勾起一抹再明显不过的笑意,一面快速抽出背上的一柄长刀,狠狠砍翻了最近的一个精兵。 血肉横飞。 刘茫看样子是下了狠手,沈轻鸿愕然看着那个小兵的身上被长刀豁开一个狭长的刀口,盔甲被长刀豁开,血肉外翻,那小兵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惨叫后往地上一倒,还没避开,立马就被刘茫的马狠狠踏了一脚……就算侥幸不死也绝对是伤重。 沈轻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幅场面。 那些士兵身上穿的都是硬甲,砍了几个之后,刘茫手中的长刀应声而断,一个士兵手上的朴刀却一下子挥了过来,刘茫把沈轻鸿的头往下一按,迅速拔出另外把长刀挡住那一下,刀口相对,刘茫用的是边军军中特有的兵刃,自然是普通的朴刀不能相比的,那士兵的朴刀一下子被折断,胸口还被狠狠刺进一下,刘茫毫不在意的拔出长刀,沈轻鸿恰好这时候微微抬了抬头……侧脸溅上了那士兵的不少鲜血,温热,带着浓浓的几乎令人作呕的血锈味。 沈轻鸿这一下子是彻彻底底,捂住自己的嘴弯下腰伏在了马背上。 这种场面……他很想吐。 刘茫微微皱了皱眉,一手按了按沈轻鸿的后脑勺低声说了句别抬头,转眼沈轻鸿听到的又是一声利刃划开肉体的声音。 和书上写的什么都不一样,什么豪情万丈战鼓厮杀,身临其境,他除了恐惧和恶心之外,什么都没察觉到。 沈轻鸿闭着眼不敢抬头,自然就看不到刘茫的身边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堆人……有行商小贩,有长衫书生,有比一般姑娘略显得高大魁梧的“女子”,还有一个小狱卒……各式各样,手上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武器,很快把那群精兵和刘茫隔离开来。 刘茫的马儿甚通人性,懂得这时候就该转身跑,一片混乱之时,这马儿带着两人硬生生闯了出来,等沈轻鸿觉得四周彻底安静抬起头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停在了一幢极大的府宅的后门之外。 沈轻鸿的声音都有点儿打颤:“这里……” “我家。”刘茫干净利落的说了一句,扶着沈轻鸿下马,沈轻鸿的腿直发软,好容易下了马,刘茫扶着沈轻鸿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后门开了一条细缝,一个人往外看了一眼,立马舒了口气,拉开门急急忙忙让两人进来。 沈轻鸿的脑子还卡在劫法场上没转过来。 刘茫却是彻彻底底放松下来,解了身上的兵刃,沈轻鸿这时候才看到刘茫带着的那些长刀不是砍翻了刃就是干脆被折断,刘茫自个手上也受了伤,心里莫名又涌起一份感动。 刘茫回眸看见沈轻鸿的神情,略有点儿不自在的咳嗽一声,说了句:“小伤,没关系。” 那开门的小厮带着两人往里走去。 沈轻鸿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来劫法场。” 刘茫挑了挑眉:“老子看你顺眼。” 沈轻鸿:“……” 刘茫顿了顿,换了个理由:“老子缺个军师!” 沈轻鸿低声嘟囔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茫耳尖听见了,笑眯眯转过身看着沈轻鸿说道:“燕子!你吐个给我看看吧。” 沈轻鸿彻彻底底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诶嘿救出来了! 后面大概就全部都是流氓君耍流氓以及沈大鸟嘴炮的时候了…… 【后面才是正文?【等等别闹! 很认真看过一遍了如果还有错别字请不要介意…… 第4章 4.皇帝vs文官! 刘茫让人给沈轻鸿准备好干净衣服,又重新清理了下身上的伤口,再上一杯压惊茶,等一切都折腾好,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沈轻鸿还在提心吊胆生怕一大队官兵突然冲进来。 这么折腾过一回,他突然就不想死了。 刘茫泰然自若坐在堂上,看到沈轻鸿过来,笑眯眯朝沈轻鸿招招手,沈轻鸿轻轻咳嗽一声,走过去对着刘茫鞠了个躬。 “大恩不言谢,将军的救命之恩,雁之无以为报。” 刘茫一挑眉:“那就以身相许吧!” 沈轻鸿:“……” 沈轻鸿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和这臭流氓说话了。 片刻之后,外面闹腾起来,沈轻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不会是……不会是那些官兵来抓人了吧,提心吊胆大半天,结果从外面冲进来的不是什么官兵,看起来只不过是一群平民百姓。 沈轻鸿呆愣愣看着一大群行商小贩农夫百姓从外面闹闹腾腾进来,那个小狱卒也在其间。 沈轻鸿心中明白这些人大概全是刘茫的手下,混在人群之中以掩护两人逃出,看来刘茫此次劫法场绝非是一时兴起,应当是早就计划好了才对。 这伙人中最显眼的那个高个子魁梧“女人”扯着一副无比粗犷的嗓子嚎开了:“将军!那些人追上来了!” ……果然是个男人。 “没关系。”刘茫毫不在意,“将军府他们还不敢闯。” 沈轻鸿愣了那么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扯了扯刘茫的衣袖。 “他们全看清了你的脸……” 刘茫眨眨眼:“对啊。” “……那岂不是全天下都知道是你劫的死囚么!”沈轻鸿一瞬觉得有点儿抓狂,“你不要命了!不懂蒙个脸再来吗!” “蒙脸?”刘茫轻轻嗤了一声,“这么长风头的事,我为什么要蒙脸?” 下面一个农夫打扮的人点头应和:“对啊!我们做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女装魁梧汉子:“我们身正!管他娘的影子是弯还是斜!” 小狱卒做末尾总结:“沈大人不该死。” 沈轻鸿突然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这完全是在对牛弹琴吧…… 这群人的脑子都长歪了么! 沈轻鸿:“这是死罪!” 刘茫一挑眉:“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 女装魁梧汉子:“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小狱卒继续补充:“当我们陪沈大人死好了。” 沈轻鸿:“……” 脑子长歪了?这群傻子是压根就没长脑子吧! 他终于知道刘茫这傻到家的臭流氓气质是哪儿来的了,周围都是这么一群二傻子,多聪明的人也得变傻。 好在最后刘茫终于说了一句人话:“放心,皇上暂时还不会动我。” 这一点沈轻鸿倒是明白,刘茫毕竟有军功在身,边军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说是听皇上调令,但实际除了流氓谁也调不动他们,现今番邦按兵不动也全是在顾忌刘茫,如果皇帝把刘茫杀了……好容易夺回来的那十郡又得全部给番邦送回去,搞不好还得再陪上几座城池,这么亏本的买卖,皇帝自然不会干。 可是沈轻鸿还是觉得刘茫太过肆无忌惮了。 此等重罪,怎可轻饶? …… 果然不是沈轻鸿多虑,第二日皇帝为了给刘茫开脱特意称病没去上朝,结果御书房的案头差点儿被弹劾刘茫的奏疏压塌,说的全是劫法场一事,意见也无比统一,两个字,当斩。 刘茫回京的时候带了三千精兵,依照惯例,从军不得入京,全在城外扎营候着,刘茫只带了随身亲卫十余人。可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有人胆敢对刘茫动武,城外那三千精兵保管得反,京城驻扎的守备军的战斗力和边军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办法拦得住。 皇帝心知肚明那些老狐狸绝对不会上将军府去抓人,也算是为了给刘茫个台阶下,就暗暗把那些奏疏都压下了,不发。 又过了一天,左相暗中吩咐,邢培义立马带着一大群文官堵了飞霜殿,要皇帝给个交代。 皇帝苦恼万分,在飞霜殿里窝了一早上,最后无奈在奏疏上批了个知道了发出去,想着朕给了回应,这些文官总该退了吧,可却没想到外面闹腾得更厉害了。 知道了?知道了有什么用! 外面全是官场摸爬滚打上来的老狐狸,皇帝这么一句话根本糊弄不住他们。 皇帝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当初就不该收了个这么能闹事的武状元!什么将星转世!闹腾的事比他收的失地还多! 最终皇帝又退了一步,邢培义进飞霜殿和皇帝面对面商议此事,其余文官则老老实实在外面候着。 邢培义进了飞霜殿,先恭恭敬敬对皇帝行了个礼,他早就准备好一连串义愤填膺的问题,可还没等邢培义开口,皇帝抢先一步开口。 “邢卿可否还记得太祖当年开国之事。” 邢培义:“臣不敢忘。” “你可记得为太祖夺天下,定山河,开城门的人是谁。” “自然记得,是已故的镇国公陆……” “镇国公留下三子至今,无一建树,全是些阔少爷。”皇帝转了转手中的朱笔,微微拢起一双桃花眼,“邢卿,你干了什么事,朕全都知道。” 邢培义一愣,青天白日的,他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抿唇一笑:“文武百官你都动得,唯独这个刘茫,你动不得。” 邢培义还满身冷汗,早已忘记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唯唯诺诺应声,惶恐异常退了出去。 出了门邢培义才突然想起皇帝方才提到了镇国公。 太祖的江山,大半都是镇国公打下来的,太祖更是和镇国公称兄道弟,开国之后有臣子偷偷上谏先祖要“灭功臣”,首当其冲就是这最功高盖主的镇国公,太祖废了不少功臣的兵权军功,却唯独没有动镇国公,还下了道旨,不许任何人动镇国公和镇国公的后人。 可惜镇国公过世之后留下三子在京中,全被家中的夫人姨娘宠坏了,一个比一个纨绔,但皇帝还是好好养着他们,方才皇上突然提到镇国公…… 外面汇着的文官都聚上来问邢培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和皇上商谈到底如何。 邢培义还沉浸在自个的思绪之中,背上的冷汗还没干,突然又打了个寒颤。 传闻镇国公在世之时颇为风流。 邢培义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怪不得皇帝这么护着那个莽夫,怪不得怪不得……糟了!自己这回可是得罪错人了! …… 殿里皇帝舒了口气往椅子上一靠,心知肚明如果这事不尽快解决的话,这些一根筋的读书人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今日解决了一个邢培义,明天还有一大堆不怕死的冲上来,难免就会有个二愣子,听不懂他的题外话。 大太监上来给皇帝倒茶,一面低声问了一句:“皇上,这样告诉邢大人……” 皇帝笑的一脸无辜:“朕说了什么吗?” 大太监:“……” “朕只是缅怀下太祖功绩罢了。”皇帝低头喝了口茶,笑,“脑袋在邢卿那里,朕可管不着啊~” …… 皇帝对阵文官第一回合,皇帝完胜! 作者有话要说: ╮( ̄▽ ̄")╭ 我又不会起标题了忽略那个卖萌的题目…… 考了英语之后已经累不爱了,字数有点儿少……给我两天恢复下_(:з」∠)_ —————— 改个地方,昨晚上迷迷糊糊把太祖打成了先祖和先帝了……【你是怎么错的喂 第5章 5.老子不干了! 第二天弹劾刘茫的奏疏已经成功从御书房的桌上堆到了地上。 皇帝看着那一堆奏疏叹气叹气再叹气,随手抽了一本……劾刘茫疏……丢开,又随手抽了一本,只看了开头两个字…………丢开,再抽出一本…… 弹劾李秉十三罪疏 皇帝愣了有那么一会儿,皱起眉翻开认认真真把这篇奏疏看了一遍,文中落款,胡宗靖。 皇帝又顺手拿开手边的几本奏疏翻了翻,九本弹劾刘茫,三本,李秉。 其余奏疏大同小异。 皇帝认真想了想,又拿起胡宗靖的奏疏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胡宗靖在朝中这么多年,弹劾什么人,什么人就必定得落马,当然和沈轻鸿冒冒失失不同,胡宗靖既然弹劾,就一定做好了万分准备。 李秉是左相手下的人,众人心知肚明,但是李秉又不如邢培义一般得宠,胡宗靖出手弹劾,左相绝不会保李秉。贪官中多的是墙头草,利益关系又环环相扣,皇帝只要批了这奏疏,胡宗靖有了理由查,李秉手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吸血虫保管一个保不住,对左相一派的势力而言,不管如何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最重要的是……刑部尚书半年前因为看不惯朝中左相等人所为,几次告老不得,就开始称病请起了漫漫长假,沈轻鸿的案子,当初是李秉主查的……胡宗靖只要掀翻李秉,再在罪名之中随随便便加一句渎职,重翻沈轻鸿的案子指日可待。 这群老狐狸…… 皇帝叹了口气,想了想,最终在那本奏疏上批了两个字。 彻查。 …… 胡宗靖“彻查”的速度让人膛目结舌。 三日之后,刑部侍郎李秉的所有罪名全部坐实,按律当斩,圣上念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将李秉发配边疆不提。 李秉的罪名之中有一条假公济私,私收贿赂致使冤狱无数,当下所有李秉亲自指点过的案子全部推翻重审,首当其冲的就是李秉当时最关注的沈轻鸿一案,胡宗靖声称沈轻鸿是他的门生应当避嫌,转而将案子交给了朝中颇为著名的一位只认死理绝不会徇私的“倔郎中”,不过十日,案子翻完,“倔郎中”立马给皇帝上疏,宣告沈轻鸿无罪。 这时候刘茫也出来了,特意写了封文绉绉一看就是别人代笔的奏疏,大夸皇帝英明,末了总结一句,微臣就是怕皇帝您听信小人言,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才冒死劫死囚啊! 皇帝咬牙切齿。 暗中骂完刘茫,还是得下旨宣告天下。 沈轻鸿无罪,官复原职! 不过半月,沈轻鸿又穿上了原先的官服,回了沈家,看着喜极而泣的沈老夫人和死撑着不肯掉眼泪却早已红了眼眶的沈爹,恍如隔世。 这几日他细细想过,这一切……其实是刘茫和老师早就在暗中商量好了的吧,削弱了左相的势力,抓了李秉这个大贪官,又救出自己,一石三鸟…… 一定是老师的计策,那个臭流氓,怎么想都不可能! “倔郎中”不仅给沈轻鸿翻了案,还向皇帝说了李秉对沈轻鸿企图严刑逼供一事,沈轻鸿受了不少刑,皇帝为了安抚沈家,又给沈轻鸿升了一级,同时下旨,军中不可一日无将,令刘茫立马动身回边疆! 再留这个臭流氓几天,只怕京中就要翻天了。 这边皇帝一道圣旨下去,第二日沈轻鸿照例要上朝谢恩,可文武百官都到齐了也不见沈轻鸿身影,沈佑仁这几日在文渊阁执勤未曾归家,对此事毫不知情,心想自己这儿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着急万分,皇帝脾气再好也有点儿挂不住,略微薄怒,身边大太监恰到好处捧着一个木盘过来,上放几物,官服官帽,外加带沈轻鸿龙飞凤舞署名的奏疏一封,全文言简意赅寥寥数字中心只有一个…… 辞官!老子不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真的少了很多…… 本来想直接把下面补过来,但是觉得这一章这样子结束比较好_(:з」∠)_ 算是过渡,接下来就是沈大鸟跟着流氓君走天下了…… 待会儿还会补一章~ ———— _(:з」∠)_抓虫,不小心把圣旨打成奏疏了…… 第6章 6.小黑马呀蹄儿朝西 从京都转道北上,官道两边均是漫漫枫林,称之为枫林道,此时还是七月末秋初之时,枫林尚不及如火,青黄相间,景色也是美不胜收。 怪不得有前人说,行万里路,方知河山壮丽。 沈轻鸿自幼在京城生京城长,平日沈老夫人管得严,从来没有出过京城,今日偷偷摸摸辞官落跑也算终于当了一回逆子,虽说自个在父亲桌上留了封信说明原因……只怕父亲看到后又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没生过自己这个儿子。 好端端的京官不当,跑到边关吃什么苦头! 沈轻鸿第三次“险些”被那匹马儿掀下去时,如是想到。 刘茫满脸无言:“燕子!那可是我们营中最温顺的马儿了。” 沈轻鸿死死抱着马脖子被那马儿甩来甩去颠得声音都一颤一颤:“救~~~救~~~~救命~~~~~!” 先前扮作小狱卒的刘茫亲卫高林看着被马儿颠来颠去却始终掉不下来的沈轻鸿,由衷感叹:“先生真厉害!” 之前那个魁梧“女子”,同为刘茫亲卫的王忠义一拍高林的头:“还不快去拉住马!” 等高林过来拉住马儿时,沈轻鸿觉得自个连胃都要颠出来了,也不管三千精兵还在后面看着,反正他的脸早就丢光了,直接趴在路边把自己的早饭吐了个干净。 刘茫在沈轻鸿身后叹气:“要不燕子你和我骑一匹马?” 沈轻鸿:“不要!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匹马上成何体统!” “……” 刘茫想了想,看沈轻鸿吐干净了小脸儿煞白煞白,说了一句:“要不你骑我的马?” 沈轻鸿当下觉得自个儿的腿肚子瞬间一软。 劫法场的时候他可看清楚了!刘茫这匹马儿又高又大,从头到尾一身黑毛威风凛凛,在哪儿又踩又踢还带咬人的!丝毫不输给他主子凶悍啊!他还没娶媳妇,不能死! 刘茫不管不顾拉着沈轻鸿到马前,在那匹马儿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拍了拍马脖子,而后转头对沈轻鸿说:“上去吧。” 沈轻鸿:“不要!” 刘茫:“我这马最通灵气了,保管不颠你。” 沈轻鸿:“不要!!” 刘茫:“试试吧。” 沈轻鸿:“不要!!!” 刘茫:“……” 下一刻,那匹马儿突然咬住沈轻鸿的衣服扯住他把他往马背上一甩……大功告成! 刘茫对着马儿点头,好样的! 沈轻鸿吓得死死抱住马脖子,可没想到这马儿看似凶悍,却走得十分平稳,比什么“营中最温顺的马儿”来的靠谱多了! 高林给刘茫牵了另外一匹马儿,刘茫上去到沈轻鸿身边:“我没骗你吧?” 沈轻鸿含泪点头,终于有马儿不颠他了! 行军速度总算恢复正常,这么开开心心走了不到一个时辰…… 边上一名看着江湖打扮的蓝衣侠士骑着一匹大白马疾驰而过。 沈轻鸿只觉得自己骑的马儿顿了顿步伐,随后跟发了疯似的嘶鸣一声突然狂奔起来,沈轻鸿吓得一下子抱紧马脖子,刘茫和三千精兵目送沈轻鸿远去,惨叫声在山林之间传出老远。 “救……命……啊……!!!” 众人沉默了许久。 刘茫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脸色一变:“糟了!” 高林望着沈轻鸿越来越远的身影,继续由衷赞叹:“沈先生真厉害。” 又静了片刻。 王忠义:“将军,你早该把你那宝贝马儿给骟了的……” …… 人倒起霉来,果然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沈轻鸿被那狂奔了的马颠得脑子昏昏沉沉,难能可贵还死死抱着马脖子没被颠下来,刘茫的这马是难得的千里良驹,大军根本追不上,沈轻鸿轻易甩开了大军……前面那位蓝衣侠士的马儿也是难得的千里良驹,一时之间明显追不上他,刘茫的马跟发了疯似偏偏追不上不肯罢休,这么狂奔了足足有十几里……前面那位蓝衣侠士终于发现有匹马拖着一个人在追自己了…… 蓝衣侠士特意让马儿停下来等了等沈轻鸿,在前面欣赏了一会儿沈轻鸿的英姿,发现沈轻鸿似乎不会骑马,跑了这么久,沈轻鸿的手臂早就酸麻,有点儿抱不住马脖子…… 那蓝衣侠士恰到好处的落在马背上沈轻鸿身后死死拉住缰绳……这马儿狠狠甩了几下,沈轻鸿的手臂终于撑不下去,被这马儿成功甩了下去,好在那蓝衣侠士也跟着,拉着沈轻鸿缓了缓,两个人虽然还是摔倒了地上,终究没有受伤。 沈轻鸿觉得他下辈子都不要骑马了…… “没事?”那蓝衣侠士问了一句。 沈轻鸿的声音直发软有气无力:“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不必如此客气。”蓝衣侠士对沈轻鸿说道,又回眸去看刘茫的那匹黑马,只见此时这黑马一点儿也不见方才那副乱冲乱撞的模样,反而凑在那蓝衣侠士的那匹白马身边这里闻闻哪里闻闻。 蓝衣侠士一脸无言,沉默片刻,最终开口说道:“白月,别理那只疯马。” 那匹白马甩了甩尾巴,丝毫不理刘茫的黑马,踏着蹄子踢踢踏踏朝这蓝衣侠士走过来。 “你这马儿的确是好马。”蓝衣侠士牵过白马的缰绳,回眸对沈轻鸿说了一句,“但是脾气太燥了,最近又恰好最好找个懂马的人,把这马给骟了。” “啊?”沈轻鸿一脸茫然。 “……你不懂马?” 沈轻鸿点头。 蓝衣侠士闭了嘴,牵马就走,走出一段,回头看看沈轻鸿似乎真的是体力透支已经不行了,四周荒山野岭,丢这么一个书生在这里总不好,那黑马又一直跟着他…… 于是蓝衣侠士转过身朝沈轻鸿走去:“喂,那个书生。” 沈轻鸿抬起头看他。 “再往前不到十里,就是吴山县,我送你到哪儿……有人来找你吧。” 沈轻鸿想了想刘茫,勉强扯起嘴角:“大概……” 蓝衣侠士拍了拍那白马的脖子,对沈轻鸿说:“上马。” 沈轻鸿退了一步:“……我不要骑马!” 蓝衣侠士:“我牵着。” 沈轻鸿:“……” 沉默片刻,沈轻鸿凑上去小心翼翼看了看那匹白马,和刘茫那看起来就特别凶悍的疯马不一样,这马儿的眼睛里带着灵气,温顺无比。 沈轻鸿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那匹马儿,那马儿蹭了蹭沈轻鸿的手心,沈轻鸿长这么大,很少有摸动物的机会——沈老夫人不让他养任何带毛的不带毛的,沈轻鸿的童年一片惨淡…… 等到沈轻鸿颤颤巍巍终于爬上马背的时候,蓝衣侠士面无表情牵起了马,沈轻鸿在马背上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大侠尊姓大名?” “齐,行六,你叫我齐六就好了。” “……齐、齐大侠,我们要去哪里啊。” “吴山县。” “……哦。” 沈轻鸿闭嘴了。 他突然无比想念,非常想念,异常想念那个臭流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中了期末焦头烂额的debuff,刚刚才撸完高数,终于赶在熄灯前折腾出来了…… 所以数学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在文科专业的必修课里面啊摔! PS关于齐大侠的名字…… 我只是没想好……起名什么的好痛苦 第7章 7.有盗为侠名齐岳!(1) 且不说沈轻鸿如何,刘茫在后面追的实在是心焦。 普通马儿的脚程和千里马实在不可相比,更何况还跟着三千精兵,最终刘茫和众人一合计……王忠义带着兵马先行赶回边关,刘茫和高林留下来找沈轻鸿。 周围全是荒山野岭,高林想着沈先生会不会在哪个山头掉下去了,刘茫却对他那匹疯马颇为信任,况且马儿带着沈轻鸿是追那侠士去的,十有八、九是在官道上,而这官道只通向一个地方——吴山县。 两人赶到吴山县外,发现吴山县不知道为什么闭了城门正在盘查,高林找个农夫问了,才知道这附近的几个县城的官邸都闹了贼,一个个县令知州被整的焦头烂额,吴山县的县令心惊胆战,连忙给那个盗贼画了丹青贴在城门口,过路来往一个个查。 刘茫看着前面排着老长老长的队伍,心都凉了一半,别的不说,现在都过去了这么久,只怕沈轻鸿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若是沈轻鸿入了城又出城,天下这么大,得到哪里找去。 刘茫的沮丧才刚刚从心底升起,高林突然指着队伍前面不远处:“沈先生!” 刘茫一愣,抬起头往前看,高林指着前面不远处一站在一匹白马边的一个蓝衣侠士,刘茫微微皱眉,然后看到了那个蓝衣侠士身边有说有笑的沈轻鸿。 刘茫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高林没看到刘茫的神色,开开心心往那边招呼:“沈先生!” 沈轻鸿闻声回头,终于看到熟人,神色一下子明朗起来:“高林!刘……刘茫……” 出门在外,刘茫和高林也没带着大军,还是不要喊刘将军好吧。 前面齐六嗯了一声,四下看了看:“哪里有流氓。” “不是……”沈轻鸿解释了一句,“我有个朋友,名叫刘茫。” 齐六微微皱眉转过头,恰好看见刘茫脸色阴沉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目光一转停留在沈轻鸿身上,一瞬间眉开眼笑。 齐六:“果然是流氓。” 沈轻鸿:“……” 刘茫和高林从那边好容易挤过来,刘茫上上下下认认真真的看了沈轻鸿一遍,一挑眉:“燕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轻鸿现今对燕子这个称呼已经习以为常,一面转过头去,“多亏这位大侠……呃……齐大侠?” 齐六早已不见。 沈轻鸿四处看了看,才发现齐六牵着马正按着原来的路往回走,沈轻鸿皱了皱眉,冲着齐六的背影喊了一句:“齐大侠!你不入城么!” 齐六摆了摆手。 专程送自己来的? 沈轻鸿微微愣了愣,又喊了一句:“多谢!” 刘茫在一边:“别喊了,人都走远了,又听不见。” 沈轻鸿瞥了眼刘茫:“不是说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么。” “那也不是狗耳朵啊。” 沈轻鸿哼了一声很想说刘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是想起上次刘茫对这句话的回复……沈轻鸿噤声了。 刘茫四处看了看,怎么不见他那匹马儿啊,最后发现那匹黑马正偷偷摸摸的跟着往齐六那个方向走,刘茫的脸色又黑了两分,捏着食指拇指到嘴中一声异常急促的呼哨,那马儿略微一犹豫,灰溜溜的走了回来。 刘茫毫不客气的一拍马头:“色胆包天了啊!” 那马儿扭开头喷了口气。 刘茫扯过缰绳:“等老子回了军营就找人骟了你!” 马儿:“嘶——” “嘿!你还不听话!” “啾——” 沈轻鸿在一边颇为无言的看着,虽然这一切其实都只是刘茫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可是他怎么觉得这像是一人一马正在对答呢。 高林一副习以为常:“先生别理将军,将军天天这样,那马儿可是将军的心头肉,嘴上骂的欢呢,到头来连打都不敢,先生你别看这马儿凶悍,可通人性呢……#%@#¥!&…………” “……” 沈轻鸿知道高林的话唠病又患了。 完全不靠谱。 沈轻鸿叹了口气。 刘茫和高林虽然是自己人,可还没刚刚那个寡言的齐六来的靠谱呢。 …… 吴山县是京畿附近的重镇,防范森严,城墙修得非常高,约莫半个时辰后,三人才排到城门口,沈轻鸿眯起眼可以勉强看到前面榜单上的画像……画工非常差,没有形更没有神,看起来就一个斗鸡眼小塌鼻子,可边上偏偏写着这贼子面目俊朗剑眉星目。 沈轻鸿花了点儿时间认认真真把那榜单看了一遍,这贼子似乎还挺出名,江洋大盗类型,特别喜欢抢官家,外貌俊朗端正,约莫二十六七的年纪,喜好蓝衣武功高强,还牵着一匹浑身纯白的良驹…… 蓝衣白马二十六七样貌端正……沈轻鸿一下子愣在原地,这……这这这说的不就刚刚那位齐大侠么! 就第一眼的印象来说,沈轻鸿绝不相信那个齐六是坏人。 如果齐六真如这榜单上所说的一般穷凶恶极,那方才他又何必特意带自己从荒山野岭中走出来,还是让他骑马,自个儿走了七八里的山路。况且齐六的言谈举止虽说带着一股子江湖味,但都极富修养,不像是什么穷凶恶极之人。总不可能说,人家江湖大盗难得发一次善心就被自己给遇上了吧……鉴于沈轻鸿最近跟犯太岁一般的遭遇……他不觉得会是如此。 自己看走了眼?不不,说不定那个贼子不是齐六呢,沈轻鸿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齐六那看起来明明是个大侠,怎么可能会是大盗呢。 “燕子,看什么呢。”刘茫在后面问了一句,沈轻鸿定了定心神,见刘茫难得一脸关切,心想这臭流氓武官出身,说不定不识字,就把那榜单上的字给刘茫念了一遍。 “蓝衣白马……二十六七……这……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啊。” 沈轻鸿的心微微一揪,下意识就紧张万分的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刘茫微微皱起眉:“我记得边关一带也有这么个人吧……” 沈轻鸿一愣:“啊?” 刘茫还在苦苦沉思:“以前就专劫富济贫,怎么说也是个侠盗,后来被官府悬赏走投无路之后去了中原,算起来那人差不多也该二十六七岁,不会这么巧吧。” 沈轻鸿皱眉:“那人叫什么。” “叫什么……”刘茫很认真的想了半天,“我去边疆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只是听下属说了,叫什么……好像姓齐对吧……齐……齐……齐什么来着……” “齐岳。” 在一边一直听着不说话的高林突然插嘴说了一句,沈轻鸿转头看了一眼,又是一愣……高林的这幅模样他从未见过。 高林今年才十七岁,算是在军中刘茫留在身边的年纪最小的亲卫,而高林自小父母双亡,从军之前十余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吃苦吃累挨过来的,加上高林性子讨喜,众人也就跟对自家弟弟一样格外照顾高林一些,闹的高林一副小孩子脾气,认识这么久以来沈轻鸿从未见过高林这幅严肃无比的模样。 “啊对……齐岳。”刘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要对这人感兴趣,问高林就好,高林好像和这人挺熟的……” 沈轻鸿嘴角微微一抽,这臭流氓是真不会看人脸色? 不过齐六,齐岳……会不会真的是一个人……可是高林方才完全没有认出来…… “喂,那边三个,过来!” 盘查的守卫在叫他们。 那守卫看着三人走过来,目光在几人身上一转,唔那个年纪太小肯定不是,另外个看着也年轻,一个弱不禁风的穷酸书生,最后那个……守卫的眼睛登时一亮,招手喊道:“抓住他!” 沈轻鸿一愣,看了看自个再看看刘茫……刘茫看着二十七八的年纪,样貌俊朗端正,身高约莫八尺,透着一股子痞气,看着就不像好人,更重要的……刘茫今天穿了件近乎于黑色的墨蓝袍子。 沈轻鸿之前倒是并没有太注意刘茫的穿着,此时脑子里的念头是……这臭流氓行军不用穿盔甲么!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干什么!! 四周的守卫全部围上来,刘茫却懒洋洋一抬眉毛:“干什么。” 沈轻鸿:“……他们要抓你。” 刘茫皱皱眉:“我又不是贼。” 守卫大喊:“还敢狡辩!” 边上另外个守卫低声:“不对啊赵哥,他牵的是黑马。” 先前那个守卫扫了刘茫的马一眼,哼一声:“这么黑,一定是拿墨染的!” 其他的守卫恍然大悟。 刘茫总算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娘的,一群傻子。” 守卫恼了:“抓住他!” 两个守卫从左边上冲过来,刘茫和高林还没动手,那马儿直接尥蹶子踢到一个,再狠狠咬住另一个的腰带往边上一甩…… 那守卫撞到了另外好几个守卫,再跌跌撞撞站起来……刺啦,腰带断了。 那守卫提着裤子满地乱跳,后面七仰八翻被他撞倒一片,刘茫挑眉极其痞气的笑了一声:“我家马儿不乐意你刚才的那句话啊。” 马儿长嘶一声,像在笑。 沈轻鸿没忍住噗嗤一声捂嘴笑了起来。 刘茫虽然是流氓,但的确挺有意思的。 吴山县毕竟是重镇,没一会儿,知县听说抓着那贼了,一声令下,一大堆士兵衙役出动围住三人,边上一个轿子晃晃悠悠往边上一停,一个挺着大肚腩油光水滑的县官儿,从轿子里面颤颤悠悠钻出来,一个随侍立马上去扶着,这县官儿一抬头,声音尖细:“抓住了……刘……刘……刘……镇国将军?!” 刘茫眯起眼想了半天,问高林:“这人谁。” 高林小声道:“吴山县的知县,在京里的时候给将军您递过拜帖……不过给您‘不小心’烧了。” 刘茫嘴角一抽:“外官可以随便入京?” 高林:“他是左相的人。” “哦,贪官。”刘茫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看着那吴山知县浑身肥肉乱颤,急急忙忙跪下,那圆滚滚的身子跟就地打了个滚似的,丑态毕露。 刘茫只站在那里笑,并不说话,高林上前一步:“钱大人多礼了。” 钱知县连忙:“下官……下官狗眼不识泰山!多……多有得罪……还望将军……将军海涵!” 刘茫瞥了钱知县一眼,又问了一句:“口吃?” 高林:“回将军的话,估计是吓的。” 刘茫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钱知县这已经是满头大汗,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知县不过正七品,镇国将军可是从二品,这中间差了九级,别说压死人,捏死压死掐死还不是随着刘茫的喜好来。 沈轻鸿忍笑在一边看刘茫和高林一唱一和吓那倒霉的知县,心中甚至忍不住产生了要不要上去搬那知县说一句话的冲动,可也罢,贪官,活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儿看看能不能再加一章…… 顺便前面有好几个地方刘茫和流氓打错了……输入法默认了,我一下子找不出来……所以就不改了你们懂就好TUT 最后年龄设定…… 高林是17,刘茫27,沈轻鸿23 皇帝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王忠义早就奔三了,胡宗靖已经要奔五了…… 第8章 8.有盗为侠名齐岳!(2) 好容易等到刘茫和高林一唱一和完,那知县早吓出了一身冷汗,满头满脸的,原本威武的官服汗湿了一大片贴在那知县的身上,沈轻鸿真觉得如果刘茫没停下来,那知县会就这么流汗到死也说不定。 且不说这边知县在刘茫面前死命当孙子惊出的一身冷汗,周围原本在等着盘查的百姓,光是围着看热闹,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似乎恨不得鼓起掌来的模样,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这个钱知县估计对老百姓真不怎么样。 这边钱知县揉着早就跪麻木了的膝盖,边上的随侍连忙递上汗巾,那知县抹了两把汗,暗暗又狠狠瞪了说刘茫是贼子的守卫两眼,看他回去怎么收拾这坏事的混蛋。 刘茫还在那边装模作样:“钱大人。” 钱知县几乎是立刻扑过去来了个他这体型极为困难的大鞠躬,差点没把自己的额头磕在地上:“将军有何吩咐!” “你这抓人方法,不行啊。”刘茫故意左瞧瞧又看看,“你看这画像……画的是人么?” 高林在一边接口:“不是~” 刘茫又咳了一声:“这个钱大人啊,我呢,是武夫,说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钱知县连忙跟小鸡啄米一般狂点头:“将军说的都是对的!” 刘茫忍不住一挑眉,朝沈轻鸿甩了个异常欠揍的眼神,沈轻鸿翻了个白眼,这两家伙,不就官大点么,至于这么逗人家吗。 ……不过那画工的确是很差。 钱知县开始给刘茫让路道:“将军大驾光临,不如到县衙上坐坐?” 刘茫皱了皱眉,看了眼沈轻鸿,又转过头对钱知县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轻鸿对刘茫竟然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表示异常诧异。 钱知县也是在官场里混了不少年的人,忍不住对刘茫身边那个书生产生了好奇,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刘茫可看了沈轻鸿两回了,这眉来眼去的,看得出两人关系似乎不错,就不知道这书生究竟是什么人……得找个空子问问才对。 几人进了吴山县,这吴山县是重镇,还是京畿附近几个较为富庶的地方,县内一片繁华,刘茫直接拒绝了钱知县的那顶轿子,坚持要步行,刘茫不坐轿子吧,钱知县也不好意思,在后面跟着,结果一路上沈轻鸿就觉得自个儿平白受了无数白眼,全是街旁的老百姓丢过来的,偏偏等他转过头去看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干自己手头的事,压根没人在看他们。 错觉……? 好像不是错觉吧。 这个钱知县到底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会让这些人这么讨厌他。 进了县衙,刘茫又开始摆架子,钱知县好不容易应付完刘茫,擦把汗,转过来看到沈轻鸿,心中一动,凑上前去问了一句:“先生是将军的军师?” 沈轻鸿嘴角一抽:“不是。” “先生是将军的好友?” “也不是。” “那……”钱知县想了一会儿问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沈轻鸿皮笑肉不笑:“学生姓沈,名轻鸿,表字雁之。” 钱知县嘴角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沈轻鸿……沈雁之……那个可恶的胡宗靖的得意门生沈雁之啊!! 左相向来和胡宗靖不和,刘茫劫法场救了沈轻鸿的事又闹腾得天下人人皆知,本来天下百姓就奉胡宗靖为胡青天,又说那个流氓将军虽然流氓,可却也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将军,左相好不容易把沈轻鸿的名声抹黑,企图用沈轻鸿来抹黑沈家和胡宗靖,可却没想到刘茫一个劫法场,胡宗靖一道奏疏,沈轻鸿的名声不但没抹黑,反而成了为民做主却被奸臣诬陷最终悲愤离朝的打着灯笼也难找着的好官…… 钱知县站在左相这一边,自然要毅然决然的和他们划清关系,可钱知县这人吧,是个墙头草,刘茫这么大个官站在他面前,他自然要上去讨好几分,看样子刘茫这人也颇懂得为官之道,只不过对沈轻鸿的态度就要暧昧上不少,沈轻鸿明摆着嫉恶如仇,不能直白了讨好,得拐着弯子来。 毕竟这个沈轻鸿看起来似乎是刘茫面前的红人,讨好了沈轻鸿,大约也就讨好了刘茫。 钱知县打定主意,就开始变着法子说沈轻鸿好话,最终沈轻鸿嫌弃钱知县烦人,钱知县终于被刘茫打发走了。 沈轻鸿身子弱,舟车劳顿又这么受了一通惊吓,身子已经有点儿受不住,刘茫毫不客气的让钱知县在自个儿府上腾出一间屋子给沈轻鸿休息,自个儿翘着腿到屋顶上“看风景”去了。 高林不明白,屋顶上到底有什么风景。 不过这个钱知县家养了只猫儿倒是有趣得很,看着是西域那边的品种,稀奇,高林以前只见过一两次,这玩意可价值千金啊……一个小小的知县,又怎么会有钱去养这猫儿的? 于是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风景”,一个人逗猫儿,一天一晃就过去了,等沈轻鸿爬起来,天都已经全黑了,屋子里没点灯,沈轻鸿什么都看不清,对这屋子内的摆设又不熟悉,一下床,没两步就撞到了把椅子,膝盖上疼得厉害,想必得是撞青了……沈轻鸿一瘸一拐往外面走了两步,总算没再撞到东西,好容易摸到门边,沈轻鸿才刚刚拉开房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下人的大吼…… “走水啦!!!!” 沈轻鸿一愣。 隐隐约约看到这院子不远处的一间屋子火光冲天。 下一刻刘茫直接从墙头蹿了进来,看到沈轻鸿站在那儿,明显松了口气。 沈轻鸿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门就在哪儿吧,刘茫非得蹿墙头。 “燕子你没事就好……”刘茫松了口气念念叨叨,“我看到这边起火了,还以为是这个院子里的……” 沈轻鸿皱起眉:“怎么走水了?” “不知道。”刘茫也往那边看了一眼,“过去看看?” 沈轻鸿点了点头,刘茫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把自个的外套扒拉下来给沈轻鸿披上,沈轻鸿还发了会儿愣,记起自己身上只穿着中衣,想说自己进屋里拿衣服就好了,却没想到刘茫突然微微低下头对他说了句。 “穿上,晚上凉。” 沈轻鸿很明显的看到刘茫眼底的极其温和笑意一点点满溢出来,到眉间,最后浮到嘴角。 沈轻鸿愣了一会儿,连自个要进屋拿衣服的事情都忘了,傻乎乎跟着刘茫走了一段之后猛然回过神……等等,刚才自个在发什么呆啊! …… 走水的是钱知县的府中的账房。 钱知县在火场外面跳上跳下似乎极其着急愤怒,沈轻鸿站在一边看着,心里大概明白这账房内是留了不少重要的东西——这些贪官多数都会备上本账册,里面写的不是什么府内的收入支出,而是今日收了什么什么人的银子,明日又给什么什么人送了礼,留着这账册也算是自己的一副保命符,出事的时候把这账册翻出来,那些收了礼的送了银子的自然会全力帮他,否则一个落马,其余人都得陪着。 贪官也就是靠这些法子紧紧抱做一团的。 这账册一毁,就相当于保命符不见了,也怪不得钱知县会如此着急。 沈轻鸿经历了一次大狱之后他虽然收敛了不少性子,但骨子里对这些贪官毫无好感,甚至还有一股子深深的厌恶,看钱知县着急成这样,他莫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刘茫在火场边上站了一会儿,笑眯眯问钱知县:“这……钱大人,这烧的是什么东西啊。” 钱知县才刚刚注意到刘茫来了,吓得赶快行了个大礼,哭丧着脸:“有贼子在这儿放了火……我……” “有贼子放火?”刘茫故作惊讶,“我还以为是钱大人没事放火玩呢。” 钱知县差点儿哭下来,放火玩?谁没事放火玩啊! 沈轻鸿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虽说他也不大明白自己究竟是在笑什么,可是看着刘茫一开始装傻充愣,他就有点儿忍不住。 钱知县哭丧着脸转眼看了看沈轻鸿,一愣……沈轻鸿身上的衣服有点儿眼熟啊,这不是……不是刘茫白天穿着的么!钱知县脑子一转想到了什么歪念,心想如果自个能把握住这机会,说不准账册烧了就烧了也不算什么…… 高林这时候才抱着猫儿恍恍惚惚过来,看着那大火发了一会儿呆,走到刘茫身边:“将军……” 刘茫一拍高林的头,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你小子哪儿去了,到处也找不到你。” 高林撇嘴:“抱着猫不小心在假山里面睡着了。” “噗嗤。”沈轻鸿转头看了眼高林,忍不住笑了出来。 “先生!”高林皱起眉,“这哪儿好笑了!” 沈轻鸿故意做了个女子理鬓的姿势:“玉指纤纤,捻唾撩云鬓。” 高林和刘茫都是武夫出身,虽然说字还是识得的,但是这种文绉绉的东西他们是真的没看过多少,高林愣了好半天没明白过来沈轻鸿的意思,刘茫倒是微微一挑眉道:“燕子,挺好看。” 沈轻鸿一愣。 挺好看?什么挺好看? 刘茫笑眯眯学着沈轻鸿刚刚的动作理了理鬓角,可这姿势到了他手里,就变得不伦不类猥琐下流。 沈轻鸿的脸色一沉,他明白刘茫是在说他学女子的动作好看?这这这……果真是臭流氓! 高林撇了撇嘴,看周围人都忙着救火呢就他们三在一边傻站着,为了标示出自己和自家傻愣了的将军的区别,高林抢了捅水,准备往火场里面泼过去…… 恰好这时候高林也看到了那一桶水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鬓角有什么…… 高林在自己的鬓角上面摸了半天,最终从发间拔出了一朵小花。 刘茫在后面笑了一句:“其实这打扮挺不错的!” 高林终于明白沈轻鸿刚才的举动是什么了。 皱起眉想这是那个无聊人干的啊真讨厌!一面低头认真看了看自个手中的那朵小花,好像就是路边普普通通的小野花呢,大概是离了根太久,花瓣已经有点儿焉了,放在手中软绵绵的,高林看着那花儿脑子里还在怀疑这无聊是到底是将军干的是将军干的还是将军干的呢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小时候自个经常干的一件事,整个人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只顾看着手里的那朵儿小花发呆。 周围抢着救火的跑来跑去的人不小心狠狠撞了高林一下,那人也不知道高林是刘茫的手下,只觉得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呢,转过头恶狠狠对高林说了一句:“傻愣着干什么呢!救火啊!!” 高林一下子回过神来,又看了眼手里的那朵儿小花,把它往自个的怀里一塞,重新拿起那桶水就冲了上去。 后面刘茫看着高林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了。”沈轻鸿问。 “小娃儿长大了。”刘茫故意拿腔拿调叹气,“也有自己的心事了……哎哟!燕子你踩我干什么!” 沈轻鸿学着刘茫常带着的那副欠揍的神情一挑眉。 “看你眼烦!” 刘茫一愣,随后立即喜上眉梢,从此更加坚定了要在沈轻鸿面前晃荡的决心。 这边火场的火还没灭呢,那边又是一阵哀嚎,一个家仆屁滚尿流地爬过来大喊:“老爷!库库库房失窃啦!” 钱知县无异于听到晴天霹雳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可惜这事显然还没完,钱知县倒下去还没一会儿,又一个衙役冲了进来:“大人!!!您的官服和官印,都让人挂到城门楼上去了!” 知县大人已经没办法表示出更受打击的的举动,只是看他那模样,明显离嗝屁不远了。 于是看过几本医书的沈轻鸿充起大夫,指挥钱知县的家仆把钱知县抬回房,一帖药下去,钱知县醒了,眼斜口歪地盯着床幔发呆,床前妻妾哭成一团,沈轻鸿从那屋里退出来,看着刘茫和高林站在外面,沈轻鸿深深吸了口气,异常痛快的说了一句:“该!” 刘茫一脸似笑非笑往屋里看了一眼,啧了那么一声:“看那钱知县体虚的,这么多年轻老婆,受得了?” 沈轻鸿的脸一红,忍不住又骂了一声臭流氓。 刘茫一挑眉:“哟燕子,看不出来还挺纯情的嘛。” 沈轻鸿气急:“你!” 高林默默开口:“我也觉得我们将军是个流氓。” 刘茫一拍高林的头:“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高林抬起头看天:“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刘茫抬眉:“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沈轻鸿又重复了一遍:“臭流氓。” 刘茫轻轻啧了一声,叹口气,他说的可是实话啊,边关那些大姑娘少说也有七成暗地都在心底里爱慕刘大将军,可惜,喜欢他的他没兴趣,他喜欢的……成天变着法骂他臭流氓。 …… 第二日刘茫还是没有要动身的意思,沈轻鸿出去逛了一圈,整个县城都开始戒严盘查,那钱知县的官服官印挂得有点儿高,衙役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下面围了两圈百姓,一个个都是满脸喜色,街上鞭炮声一阵接一阵,跟过年似的,相当热闹。 沈轻鸿往茶馆人堆里一晃,听到好些个人说一早起来自家门口放了几斗米枕边多了两锭银子啊,人人都在念叨官府要抓的那人不是什么贼子,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侠。 沈轻鸿笑眯眯买了两个包子心情甚好,可才刚踏进门包子就被刘茫抢走了一个…… 刘茫:“燕子,你去买包子也不叫我。” 沈轻鸿:“……” 刘茫笑眯眯:“吃你一个包子又不会怎么样~” 沈轻鸿哼了一声不理刘茫往里走,没两步,又是一声女子尖叫,沈轻鸿还没回神,刘茫一把抓住沈轻鸿的手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 “燕子!咱看热闹去!” 沈轻鸿愣了一愣,觉得那儿不对劲,可最终还是被刘茫拉了过去。 这边刘茫唇边的笑意都已经到了几乎容不下的地步。 娘的,这书生的手真软! 沈轻鸿当然不知道刘茫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猥琐想法,被刘茫扯着跑到了钱知县的卧房外,而此刻钱知县的卧房外边早已乱糟糟混成一团,沈轻鸿和刘茫走进去…… “噗嗤。” 沈轻鸿捂住了自己的嘴终于没让自己笑得太过分。 只见钱知县两撇胡子被剪得七零八落,脸上用黑墨画得乱七八糟,肥肉层层叠叠的身体上就只剩下一件裤衩,前胸大书一个“贪”,后背则是一个“奸”字。 刘茫咳嗽一声,总算没有笑出声来。 沈轻鸿忍着笑颤声压低声音在刘茫耳边说了一句:“好字……” 想不到那齐大侠看上去冷冰冰严肃无比,没想到竟然……如此有趣。 钱知县一句快哭下来了,丫鬟端了水上来,钱知县赶忙拿水往脸上抹了半天。 ……洗不掉。 钱知县急了,死命搓自个脸上的肥肉,最后忍不住把一个脸哗啦全部扎进了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可脸上的墨迹一点儿也没有消失…… 刘茫忍不住了,拉着沈轻鸿出去找了个没下人的偏僻地方活活笑了大半天,当然不止他一个,沈轻鸿都差点把眼泪笑出来。 笑完了,刘茫抹了抹眼睛说道:“今晚还有好戏看。” 沈轻鸿不解。 “知府收到消息,特意带着人赶过来抓那‘贼子’。”刘茫忍着笑,“今晚就到。” 刘茫毕竟是个大将军,手上有自己的情报路子,沈轻鸿虽不知道刘茫的这些消息来源到底是哪里,但每次都无比精确,有好几次沈轻鸿甚至隐约看到了刘茫身边有几个黑衣人一闪而过,想来是给刘茫传递军情的……虽说刘茫吊儿郎当,边关的事他还是管理的井井有条。 沈轻鸿又问了一句:“那位大侠还没走?” 刘茫笑:“他当初借我们造出混乱好方便混进城中,现今知府到的消息一传出去,难免他会忍不住多逗留一两天。” 沈轻鸿愣了愣,刘茫说的前半句话他不大明白,可后半句可是懂了,只是…… “多逗留两天不会有危险吧。” “人家可是外逃了十年都没被抓住的‘侠盗’。”刘茫微微眯起眼睛,“哪儿那么容易被抓住。” “……什么?” 刘茫笑着摇了摇头:“今晚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字数良心了吧良心了吧良心了吧! 第9章 9.有盗为侠名齐岳!(3) 傍晚时分,知府坐了个小软轿,浩浩荡荡到了县衙。 刘茫在一边摇头啧了一声说:“如果我是这知府,这时候绝对不会傻到弄出这么大排场。” 知府早先得到消息,听说刘茫在此,一下轿子立马朝刘茫扑过来行礼,这知府看上去瘦瘦巴巴,和钱知县站在一块,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莫名带了那么几分喜感。 那知府身边还带了个幕僚,生的尖嘴猴腮的,明明是个书生,也不知是为了显阔还是什么,穿起锦缎长衫,花花绿绿的,看起来跟个暴发户似的,掉身价。 刘茫摆起官架子似笑非笑并不去答知府的话,只有高林在那边答话,这边刘茫一身深色袍子并无多余装饰,高林也衣着简单,沈轻鸿更是标准书生打扮,白衣外罩青衫,看上去清清爽爽,和知府知县幕僚那个富贵组合似乎是没办法比,但刘茫三军统帅的气势却丝毫未减,一个人就足以压倒对面全场。 知府和钱知县在刘茫面前从头到尾唯唯诺诺生怕自己说错一字。 刘茫走开的时候,知府很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转而对那个幕僚使了个眼色,幕僚立马开始咋咋呼呼,指挥那些衙役守卫准备。 准备什么?下陷阱呗~ 沈轻鸿从那天晚上用过晚饭之后就莫名其妙被人叮嘱晚上千万不要出自己的屋子,没多久,刘茫又亲自跑来叮嘱了一遍,早休息,晚上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沈轻鸿好奇问了句为什么,换来刘茫一个挑眉:“下陷阱,抓贼!” 抓贼……自然抓的就是齐大侠了。 沈轻鸿已经在心底自动把这个劫富济贫的大盗和齐六划上了等号,知府等人在布置陷阱抓齐六,沈轻鸿的心忍不住就有点儿不安,偏偏刘茫还一副兴致冲冲的样子,虽说沈轻鸿明白刘茫十有八九不是想去抓贼,而是觉得这抓贼挺有趣。 按刘茫等人的吩咐,酉时初,沈轻鸿就熄了灯上床准备休息,其实刘茫说的没错,那大盗能在逃十多年,自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抓住。 时间太早,沈轻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除了有偶尔有装模作样的守卫巡逻经过之外,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好容易到了酉时末戌时初,沈轻鸿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见似乎隔着好几个院子的地方突然喧闹起来,外面好像一下子灯火通明,有很多守卫在外面乱糟糟跑来跑去,沈轻鸿被惊醒,心里咯噔一下想糟糕了,保准是齐六被抓住了。 沈轻鸿的心里七上八下,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穿好鞋子往门边走去,想偷偷看看外面怎么样了,可下一刻沈轻鸿就再一次用膝盖撞上了那把离床不远的椅子……沈轻鸿蹲下身抱住膝盖,差点疼得眼泪都出来,也差不多就是同时,房门突然一下子打开又关上,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沈轻鸿呆愣愣抬头看着那黑影,那黑影也沉默着看着沈轻鸿。 从窗外透出的亮光,沈轻鸿能看得出来进来的这个人的是…… “……齐大侠。”沈轻鸿有点艰难的开口,“又见面了。” 齐六对沈轻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沈轻鸿这才看清齐六捂着自己的腰,鲜血从齐六的指缝里渗出来,似乎伤得不轻。 沈轻鸿略微有点儿紧张,外面人都在找齐六,而齐六却在他屋里…… “帮个忙。”齐六低声开口,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在强忍痛苦。 沈轻鸿愣了愣,也压低声音:“齐大侠,你受伤了。” “没事。”齐六咬着牙说道,“帮我个忙……可以帮我藏起来么……” 沈轻鸿略一犹豫,点头,可四下看了看着屋子,屋内并不大,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齐六自己跳到了屋梁上躲着。 沈轻鸿看着齐六在地上留下的血迹犹豫,临时洗定是来不及了,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进来,到时候如果地上是湿的反而更让人怀疑……房门突然被敲响,沈轻鸿吓了一跳,一下子撞倒了门边的一个大花瓶,哗啦一声,花瓶碎了一地,沈轻鸿没站稳,一只手掌狠狠在碎片堆里按了一下,顿时满手鲜血。 门从外面被撞开。 屋内满地碎片,沈轻鸿一手鲜血,异常狼狈。 知府大人在前面打着头,往里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他还认识这人是在刘茫身边跟着的,连忙给刘茫让路,刘茫看着知府那副神色莫名其妙,也往里看了一眼,沈轻鸿一手血还在往下淌,刘茫登时吓了一跳,也不顾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二话不说冲进去,抓住沈轻鸿的手看了一眼,脸色阴沉下来,转过头对身后那些人大喊:“大夫呢!” 所有人都被刘茫吓了一跳,等刘茫又重复了第二遍的时候,才有人慌慌忙忙跑去找大夫。 沈轻鸿疼得一头冷汗。 不过还好……满地都是自己的血,就不会有人注意到齐六的血了,况且这么一闹……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是在找齐六的。 刘茫脸色阴沉得十分吓人,知府抹抹额头莫名其妙出现的汗,咳嗽两声急忙带人去其他地方找齐六了。 整个屋子就剩下了沈轻鸿,刘茫,高林,还有在屋梁上躲着的齐六。 大夫赶来还得有一会儿时间,刘茫先简单给沈轻鸿处理了下伤口,他们天天在外行军打战,什么样的伤口都见过,多少也能处理一些,只是沈轻鸿明显有点儿怕疼,稍稍疼的一皱眉,刘茫的手劲就立马轻上几分。 高林站在那儿看着,一时之间也不敢说话。 等到大夫来给沈轻鸿包扎好伤口叮嘱这段时间不要沾水不要干活,留了药后就走了,刘茫让高林送大夫出去,自个本来想留下,可沈轻鸿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刘茫一愣。 沈轻鸿顿了顿,闭上眼扭开头,一脸疲倦:“我困了,将军请回吧。” 如果沈轻鸿是平时那副模样跳脚怒气冲冲骂他臭流氓让他走开,刘茫估计还会顶上两句嘴看沈轻鸿恼得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样,可一到沈轻鸿一脸正儿八经喊他将军的时候……刘茫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看沈轻鸿的确是困了,只好说了句好好休息,转身出门离开。 沈轻鸿松了一口气。 在床上等了那么一会儿,估摸着刘茫是真的走了,沈轻鸿才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小声说了一句:“……齐大侠?” 齐六从房梁上翻下来,着地的时候脚一软差点没站稳,有点儿狼狈,扶着桌子缓了口气,才抬起头对沈轻鸿说:“沈先生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在齐六眼里,沈轻鸿刚才撞倒花瓶扎了一手血那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行踪而故意所为,江湖中人极重情义,齐六对沈轻鸿的印象已经从迂腐酸臭破书生变成了大义凛然真英雄。 沈轻鸿自然不知道齐六心中所想,只是记得方才大夫在桌上还留了一瓶金疮药,刚刚打算让齐六敷上…… “沈先生,你睡了么?”高林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军说先生您行动不便,让我过来照看着点……门没锁?” 房门应声而开。 沈轻鸿整个人一僵,心里想糟糕,齐六却一下子一招攻了上去。 高林只感觉迎面劲风,下意识弯腰闪过,回手还击。 这一下连沈轻鸿这个不会功夫的人都看出来了,两个人的招式简直一模一样。 齐六和高林都是一顿,两个人同时收了手,各自退后一步。 高林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齐大哥!” 齐六沉默着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高林,高林眼中的神色终于一点点黯淡下来,最终低下头,微微侧身给齐六让开一条路,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齐六看了看高林,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捂着腰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出了屋子,跳上屋顶消失在夜幕之中。 沈轻鸿在后面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高林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眨眨眼,又眨眨眼,狠狠眨了眨眼,最后一抬手狠狠抹了几下眼睛。 沈轻鸿看到高林的眼眶彻底红了起来。 …… 齐六终于溜出钱知县的府宅外的时候,轻轻松了口气,可心头却仿佛吊着什么不上不下一般,压抑着难受。 拐过一个街角,齐六捂着伤口,大概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腿直发软,头晕眼花,也就在这种该死的时候,齐六突然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齐六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余力去甩开这个人,犹豫片刻,只能咬牙转过身,想着能解决就好,不能解决……反正他活着的这些年该干的都干过!不亏! 可是想到这句话的时候,齐六的心底有个地方微微一揪。 自己真的……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街角转出来的那个人挑眉看着齐六笑,浑身流氓气,看着就让人想往那张脸上狠狠揍上一拳。 糟糕……齐六想,这个人自己现在可是真的完全都打不过啊。 “齐六?”刘茫在离齐六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懒洋洋抬起眉毛肯定,“通缉了十多年的江湖大盗齐岳。” 齐岳也笑了笑:“当朝最了不起的将军刘茫。” 刘茫眯起眼睛笑了:“谁封的。” 齐岳顿了顿:“……高林。” “哟,这十年你还在和高林联系?”刘茫摸了摸自个的下巴,“小高林可说这十年一直都找不到你。” 齐岳没说话。 刘茫阴阳怪调故意叹了口气,摇头从齐岳身边走过:“放你一马。” 齐岳愣了愣,转过头看着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刘茫,皱起眉:“等等。” 刘茫回过头:“你想被我抓走?” 齐岳从怀中掏出基本细心用油布包好的几本小簿子,往刘茫哪儿一丢,刘茫伸手接住,一挑眉:“他娘的又是什么书……老子最讨厌看那些蚂蚁一样的字了。” “账册。”齐岳开口。 刘茫微微皱起眉,他自然明白齐岳所说的账册究竟指的是何物,只是有点儿不可思议:“你相信我?” 齐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我相信高林。” 刘茫站在原地一直目送齐岳离去之后,才随手翻了翻那布包里的账册,随手扯开油布往自个怀里随随便便一塞……一朵似乎是夹在那些账册里面的小花儿从油布里飘出来掉在了地上。 看着这花儿还挺新鲜,应该刚摘下并没有多久。 刘茫轻轻啧了一声。 这些人真他娘的麻烦。 刘茫想着一面弯下腰捡起那朵儿小花,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夹好,想了想,又老老实实拿油布把这账册包上,抬头看了看天色。 哎呀,已经快丑时了吧。 听说吴山县有一家飘香楼的灌汤包子是上上之品,每天天没亮就一大堆人在外面排队等着,要是去的晚了可什么都捞不着了。 刘茫笑眯眯把账册往怀里一塞,朝着那飘香楼的方向走去。 买回去给燕子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 第10章 10.有盗为侠名齐岳!(4) 知府找了一夜也没抓到那贼,天快亮的时候知府回去睡觉去了,剩一拨守卫继续四处寻找。 沈轻鸿的手虽然包扎好了,但是一晚上都在一抽一抽的疼,好容易迷迷糊糊睡着,没一会儿就会被疼醒,再闭眼就是死活睡不着了。 挨到天亮,沈轻鸿发现自己一只手没法子穿衣服……只好下了床披了件单衣,推门出去。 刘茫就站在门边,嘴里叼根不知道哪儿摘来的叶子,哼着小曲,一手提溜着个无比熟悉的食盒,另一手颇为精致的小壶 “燕子,早。”刘茫一如既往笑着抬起手中的食盒,“灌汤包子,尝尝?” 沈轻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让刘茫进了房间。 直到很多年后沈轻鸿脑子里对于刘茫的印象……都是一个手里提着个食盒站在门边的臭流氓。 早上起来,两个馅大皮薄入口即化的包子,一壶热气腾腾的豆浆,沈轻鸿觉得人生简直不能够更加再美好。 刘茫在一边单手支着下巴坐着看沈轻鸿一小口一小口吃早饭,脸上带着看着沈轻鸿的时候惯常有的那种笑眯眯的神情,沈轻鸿被人盯着觉得异常不自在,咬两口,抬起头莫名其妙看一眼刘茫,又低头咬两口…… 刘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高林不巧正好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一晚上的功夫,高林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进来就咋咋呼呼跳过来急匆匆拉住沈轻鸿的手:“先生先生!快出去看戏!” 刘茫咳嗽了一声,高林立马松开了手,转身立马站直了:“将军!” 刘茫一挑眉:“怎么了。” 高林:“知府找不到了!” 沈轻鸿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听到这话微微愣了愣,皱眉开口:“知府不见了……你高兴什么?” 高林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开心的事情一般噗嗤笑了一声,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好半天才强忍笑意开口:“知府和钱知县都在城楼上噗嗤。” …… 沈轻鸿挤在城楼之下熙熙攘攘的百姓中抬头往上看,终于明白高林方才到底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了。 墙头上面立起了一杆旗子,知府和钱知县两人双手被缚,口中塞了布条,绑在那旗杆子上,身上的官服被脱了露出白花花的胸口,可偏偏官帽还好端端戴在他们头上,两人脸上的胡子都没了,钱知县脸上还是那天胡乱画的乱七八糟一团黑墨,满是肥肉的前胸一个贪,后背一个奸。知府大人就比较有趣,额头正中是一只大乌龟,瘦骨嶙峋的身上一个斗大的官,后背则是一个臣。 “贪官……奸臣……噗……”沈轻鸿抖开手中的折扇挡住自己的脸,扭开头笑去了。 刘茫一挑眉,对城楼上两位大人笑眯眯喊道:“二位大人真有闲心啊~” 周围的百姓忍不住都哄笑起来。 钱知县羞恼万分,无奈口中被塞了布条,什么话也不能说,艰难万分转过去看知府大人,却见知府大人气的脸都红透了,他们两一早醒来就莫名其妙发现自己被绑在这地方受万人抬头“观赏”,没人愿意救他们下去,狱卒又被里三圈外三圈围观的百姓拦截在外,他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啊! “燕子。”刘茫突然喊了沈轻鸿一句,沈轻鸿微微一愣,就听到刘茫接着往下说道,“你说二位大人爬那么高做什么?” 沈轻鸿抿唇一笑:“将军不知高处风景甚好么。” “哦~原来是赏景。”刘茫笑,“那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二位大人了吧。” 钱知县挣扎着两条大肥腿在城墙上面乱蹬:“唔唔唔!” 刘茫又顿了顿:“燕子,我看二位大人看起来似乎不大舒服啊。” 知府大人差点没老泪纵横,连忙点头。 却没想到沈轻鸿扇子一抖,跟只蝴蝶一般轻轻摇晃两下:“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知府大人差点没气得昏过去。 好在刘茫虽然开玩笑,但是最终还是让人把两位大人放了下来,沈轻鸿在一边看了两眼,心中只觉解气,可是齐大侠昨晚受了那么重的伤,想必这不是齐大侠所做……会是何人呢。 知府身上的字迹和钱知县身上的很明显不是一个人所留。 沈轻鸿心中存了疑惑,一时半活儿也不知道会是何人所做,只好把这疑惑压了下去,看着两位白花花的大人颤着腿从城墙上下来,有几个百姓壮着胆子朝那边丢了两片烂菜叶,一时之间丢什么的都来了。 秋风瑟瑟,两位大人抱着自个的胳膊躲避着半空中丢过来的各种东西,狼狈不堪。 沈轻鸿轻轻叹口气想,刘茫真是缺德,上去救人还故意不给这两人衣服穿。 好容易回了县衙,两位大人急急忙忙换了衣服,脸上的墨迹却完全洗不掉,这时候官威全上来了,恼羞成怒,跳脚大喊着要衙役们立马抓住那贼人,一脸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的模样。 刘茫一脸悠哉在一边喝茶,当然茶放在刘茫手里就不叫做品,叫做牛饮。 这两位大人没办法拿刘茫怎么样,可方才刘茫那么讽刺他们,这两位心里这疙瘩可是系下了,保不住得狠狠参刘茫几本,沈轻鸿心里微微有点儿担心,可刘茫跟没事人一样,喝完茶,问了一句。 “二位大人可曾看清戏弄大人的那个贼子的样貌。” 两人噎住了。 最后脸上画着乌龟的知府开口:“我二人都是熟睡之时被人绑走,如何看得清,若一定要问,之时本府在熟睡之时似乎隐约闻到了灌汤包子的香味。” 沈轻鸿一口茶喷出来。 钱知县连忙点头称自个昨晚上也闻到了。 沈轻鸿捂着自个的嘴咳嗽半天,抬起头看刘茫,刘茫一脸似笑非笑看着两人:“二位大人是饿了吧。” 知府大人轻哼一声。 钱知县唉声叹气:“没有人看到那贼子的长相,这丹青……” “谁说没人看到。”刘茫轻声开口,“燕子。” 几人都一下子转头看向沈轻鸿。 沈轻鸿浑身一僵,抬头看着刘茫,却见刘茫目光灼灼,倒是难得的一脸严肃认真。 “我……”沈轻鸿垂眼,“我没……” “昨晚上那受伤的贼子闯进燕子屋内一次,高林也看见了,恰好,那贼子逃走之时,我也看见了那么一点。”刘茫往下说道,“燕子精通书画之道,这丹青,就让燕子来画好了。” 这一下高林也愣住了。 不……刘茫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沈轻鸿在自个心里小声安慰自己,刘茫也很恨这两个贪官才是,怎么会一转眼就和这两个贪官站到一个阵线去了呢,刘茫应该是有什么打算吧……也不对,一个臭流氓,能有什么打算! 知府大人已经异常开心的让人拿了文房四宝摆在沈轻鸿面前,沈轻鸿犹豫了一会儿,提笔蘸墨,开始低头专注于画像之中。 高林揪着自己的衣角,脸上的表情虽然平淡,可眼底全是紧张,盯着沈轻鸿的手中的笔一刻不离,只见沈轻鸿寥寥几步就勾出一个人来,神态之间传神无比,一股凶悍之气跃然纸上,可那络腮胡子…… 这人绝对不是齐岳。 沈轻鸿画完停笔,自己看了两眼,似乎觉得格外满意,两位大人都凑过来看,钱知县指着画像上的人的胡子皱起眉:“沈先生真的不曾画错?榜文上写的可是这人面目英俊……” “堂堂须眉,如何不英俊了?”沈轻鸿说道,一面指着画像中人,“二十六七年纪,英俊,蓝衣,大盗,都对上了吧。” 知府大人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结果摸到一个光溜溜的下巴,只好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沈先生说的好,只是不知……高小兄弟觉得此人和昨晚那贼子,是否相像。” 高林立马点头。 “那刘将军……刘将军?” 刘茫正摸着自己的下巴纠结,燕子竟然喜欢那种风格的啊,不会吧…… “刘将军?” 知府大人又喊了一遍,刘茫才突然回过神,咳嗽一声,转眼看了看沈轻鸿手中的画像。 “燕子!真有你的!和那家伙一模一样啊!”刘茫大声道。 原本还提心吊胆的沈轻鸿和高林一下子都愣住了。 “二位大人还愣着干什么。”刘茫一挑眉,“快把这告示贴出去啊~” 知府连忙喊来衙役指手画脚把那告示贴出去,高林站在刘茫后面,挪了挪步子,最后轻轻扯了扯刘茫的衣角,小声说道:“多谢将军……” 刘茫挑起眉口中轻哼一句一家人谢什么,又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好的手帕满是不耐烦的塞给高林,嘴里嘟囔:“有人给你留了一件东西。” 高林呆愣愣接过那条手帕,打开,里面是一朵小花。 于是高林愣住了。 片刻之后,高林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开心至极的神色。 “谢谢将军!” “都说了,一家人谢什么啊!” …… “你都知道?”等到屋里终于只剩下刘茫和自己的时候,沈轻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刘茫微微挑眉一笑:“知道什么?” 沈轻鸿也笑了:“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 刘茫忍不住皱起眉:“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沈轻鸿毫不犹豫:“痞气十足,市井,心大,臭流氓。” “……这么差劲。” 沈轻鸿点头。 “那现在呢?” “现在啊……”沈轻鸿叹口气,“痞气十足,臭流氓。” 刘茫忿忿:“有区别么!” “有啊。”沈轻鸿轻轻笑了笑,却是不再说话。 区别嘛…… 他现在发觉,其实臭流氓……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 ̄▽ ̄")╭ 到这里齐岳的故事就暂时木有了! 接下来还是去边疆打怪升级练嘴炮了_(:з」∠)_ 第11章 11.文武双全凑一堆 第二日,吴山县之事告一段落,三人动身追赶行军。 鉴于沈轻鸿的手伤得颇为严重,又对刘茫的马儿产生了严重的恐惧,骑马铁定是不行的了,刘茫说王忠义的行军经验颇为丰富,也不必着急去追,弄了辆马车,慢腾腾朝边疆走去。 沈轻鸿开始还挺着急,可转念一想,刘茫都不急,他急什么! 路过下一个城镇的时候,沈轻鸿不知从镇上哪里搞到了一大堆宛如天书一般的的书籍图册,搬到马车上看。 原本就不宽敞的马车内堆上这一堆书册,刘茫想没事的时候凑进去跟沈轻鸿套套近乎都做不到,这让刘茫深感苦恼。 刘茫忍了足足有好几天,好容易在沈轻鸿下车车房的时候拦住他,满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到底在看什么书。” 沈轻鸿眨了眨眼:“你不是请我去军中当军师么,既然是军师,不尽责怎么行。” 刘茫突然开始后悔当初自己拐走沈轻鸿的那个借口,军师军师,什么军师!他只是随口一说啊,沈轻鸿怎么就当真了呢。 沈轻鸿又摸了摸自个手里的那纸图卷:“这里面都是边关的山川河流,险峻要塞。” 刘茫忍不住皱眉:“没必要这么麻烦的,一车都是,短短几日你怎么记得住。” “怎么会记不住。”沈轻鸿仿佛再说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一面继续往下说,“还有一些是番邦的东西,既然打的是番邦,少说也要明白他们的风俗语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刘茫嘴角一抽:“燕子,你不用这么拼命的,番蛮子的话叽里咕噜,老子到边关五年多也才学了八九成……” 刘茫的话没说完,沈轻鸿顿了一顿接着往下说道:“看懂他们的文字倒是不太难,看一遍就记得差不多了,只是要说的话尚且还有难度,如果有个会说的人……” 刘茫沉默了。 他是多想不开才会和这个自小就被称作神童过目不忘的天才比。 沈轻鸿看着刘茫眨了眨眼:“你会说?” 刘茫僵硬着点了点头。 “有人会说就好!”沈轻鸿的脸上突然带起一抹笑容,看着刘茫有点儿目眩。 但是片刻后刘茫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为什么?教♂沈轻鸿学说番蛮子的话啊!一来一去说着说着说不定就关系匪浅了,匪浅着匪浅着说不定天鹅就看上了癞蛤蟆,咳咳不对……刘茫捂住脸,他怎么可能会是癞蛤蟆。 沈轻鸿:“……将军,你怎么了。” 刘茫摇了摇头,觉得前方光明太过美好而忍不住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幻想着…… 刘茫只觉得鼻子一热,再次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沈轻鸿愣了愣:“将军,你流鼻血了。” 刘茫捂着鼻子抬起头望天:“最近天气有点儿干燥。” 沈轻鸿:“……” 沈轻鸿开始开始低头找什么能够止血的东西,最终从怀里掏出一条白绢手帕递给刘茫,刘茫接过本来想去抹掉血迹,可凑近了一闻……上面全是沈轻鸿身上那种书墨香的味道。 于是刘茫的鼻子再一次不争气了…… 沈轻鸿:“将军……” 刘茫捂着自己的鼻子:“你别管我!” 沈轻鸿:“……” 高林和店家商量买好路上的干粮之后开开心心蹦跶过来,看到刘茫之后愣了愣,极其震惊的说:“将军!你怎么了!” 刘茫极其无力:“我没事……” 高林愣了半天之后看了眼沈轻鸿,恍然大悟:“将军我什么也没看到!我去套马!” 刘茫:“……” 臭小子你真的不用喊那么大声的该死…… 刘茫好不容易止住血,只觉得心力交瘁,上战场受重伤止血都没这么难的,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终于再次上路。 半月之后,三人追上行军,而这时候距离边关已经不过两天路程,沈轻鸿的番邦语学的七七八八,进展神速得让刘茫颇为惊奇,当然刘茫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一点儿也没实现。 王忠义其实在原地已经等了几人好几天,看到刘茫好容易终于出现在军营外的时候王忠义松了口气……他当真怕将军又惹出什么祸来。 刘茫身边有往返通报的暗使,行军一路上发生的事他都了如指掌,周遭的百姓对这位“流氓”刘将军已经颇为熟悉,想没几年前这里还是在番邦的统治之下,那些番邦也奇怪,不拿这些地方当自己的土地,根本不管,只不过想起来的时候就带着骑兵跑来掠夺一番,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满目疮痍。 刘茫来了几年,把那群番邦全打跑了,之前那些番蛮子面前只能苟且偷生的老百姓终于夺回了自己的土地,也终于能够抬起头来做人,对刘茫可谓是异常尊敬,刘茫带着亲兵从这边上过,边关那边早就有副将带了几百将士来迎,而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全在路边围着看。 沈轻鸿在马车里小心翼翼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心里有点儿诧异,想不到刘茫竟然这么得民心,更有甚者,不少百姓拿着自家产的果蔬鱼肉,硬要塞给那些士兵,而士兵们提前受了刘茫的命令,绝不能够收下。 边关地区久经战事,这些东西对老百姓而言可谓是珍贵无比。 沈轻鸿默默看着,莫名其妙心里就有一点儿感动。 经历这么多他总算是明白了,百姓根本不在乎京中那些官员的明争暗斗,不在乎谁是清官谁是贪官,他们只不过是想要个能够惩强除恶为民做主的人罢了,刘茫恰好做到了这一点,边关百姓被压迫这么多年,只有刘茫在的时候,他们才能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做人,而不是那些番蛮子手下连狗都不如的人。 沈轻鸿挑着帘子往外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突然一停,愣了愣,转眼就看到马车门开了,刘茫骑着黑马站在外面笑眯眯对沈轻鸿说:“燕子,出来走一圈呗。” 沈轻鸿愣了愣,看了看外面围了两三圈的百姓,死命摇头。 刘茫看着沈轻鸿明明白白摆在脸上的那种叫做不好意思的神色,心中咯噔一下软化了一大片,但是还是忍不住接着说道:“没关系,出来吧。” 沈轻鸿犹豫。 “你是我们的军师。”刘茫笑眯眯说道,“迟早都是要出来见人的。” 沈轻鸿一挑眉:“怎么说的和丑媳妇要见公婆似的。” 刘茫一抬眉毛:“就是见‘公婆’啊。” 沈轻鸿哼了一声骂臭流氓,才刚刚下了马车,就感觉到周围百姓的目光刷刷刷全到了他身上。 沈轻鸿的脸有点儿不争气的微微泛起了红晕,想着自己还是回去吧,谁料刘茫的那匹马儿突然故技重施咬住他的衣服往里一扯,直接歪歪斜斜甩到了刘茫身前。 沈轻鸿吓得不清,刘茫担心沈轻鸿从马背上掉下去,伸手扶了沈轻鸿腰一下,心中又一荡漾,他娘的这腰可真细!和他们习武人皮糙肉厚就是不一样! 而周围的百姓全看傻了,片刻之后,掌声如雷。 沈轻鸿心中怨念万分,鼓什么掌啊自己又不是表演杂耍的! 刘茫笑眯眯不说话。 前来迎接刘茫的副将谢子德万分好奇那个书生是什么人,可又不大好意思问,要知道边军成天打战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军中就算是个能写字的也得能骑马射箭,可这年轻书生,刚刚在马车里躲着,下了马车之后柔柔弱弱,怎么看着都让人觉得一阵风就能给他吹倒了似的。 “将军。” 谢子德纵马上前,在马背上对刘茫抱了抱拳,刘茫笑眯眯点了点头:“军中如何。” 谢子德脸上的神色有点儿奇怪:“前几日尚好,但是这几天……” 谢子德微微一顿,最后叹了口气:“将军,我们回了营中再说。” 刘茫知道营中准是出了什么事,点点头。 谢子德又看了一眼沈轻鸿:“将军,这位是……” “军师。”刘茫笑眯眯,“子德啊!我们军中终于有个文化人了!” 谢子德看着刘茫那一脸兴奋的表情:“……” 周围的百姓看着沈轻鸿的目光更加好奇起来。 谢子德对沈轻鸿抱了抱拳:“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沈轻鸿:“我……” 刘茫抢先一步:“沈轻鸿!字燕子!” 沈轻鸿:“……” 谁字燕子到底是谁字燕子啊! “沈轻鸿……”谢子德念了一遍,而后似乎异常诧异,“将军救下来的那个……” 刘茫劫法场的事早就传到了边关,营中兄弟各个后悔当初自己没跟将军回京师,在这边关看着多没意思啊!番蛮子早被打软了,现在连犯个边都不敢,没劲透顶,跟着将军回京师,好歹还能够露露脸,劫法场,听起来就风光! 谢子德对此事也有耳闻,而此事传到边疆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沈轻鸿乃文曲星下凡过目不忘神童是也,空有一身才学却壮志无处酬,不畏强权却最终被左相所害,好在那武曲星当朝第一将军怒闯法场把其救下,皇帝在胡宗靖等一干忠臣开明之下终于赦免了沈轻鸿的死罪,但沈轻鸿此时已经心如死灰,愤然弃官而去,可谓可歌可泣。 沈轻鸿听完谢子德说完这个故事之后……谁能告诉他这都是什么啊!! 周遭百姓和谢子德对沈轻鸿已经敬佩得五体投地。 沈轻鸿不好意思的捂住自己的脸,刘茫却笑得差点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故事说的真好! 文曲星和武曲星? 凑一块可是文武双全!那可必须是一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冬至,大家冬至快乐~ 汤圆吃了么饺子吃了么过节吃好吃的简直不能更棒( >﹏<。)~ 本来打算过节两更但是好像没办法赶在熄灯前来一发了,所以后面那一更就挪到明天去QWQ 明天两更~( >﹏<) 第12章 12.营中鬼(1) 军队再次上路赶往军营,出了先前的城镇之后,刘茫还不肯放沈轻鸿下马,反而直接问起谢子德军营近况。 谢子德略一犹豫似乎是在迟疑如何开口。 “将军可曾注意,上一波传递线报的暗使是在两天之前?” 刘茫皱了皱眉,点头。 照理说这线报来往怎么也得是一天一趟,事多的时候一天好几次都很常见,两天不见线报,不是传递线报的暗使出了事,就是营中并无什么事情需要传报。 刘茫想的是那些暗使功夫了得,应当也没人敢动他的人,自然觉得是第二种,可是现今一看,似乎是第一种。 果不其然,谢子德开口道:“两拨来往的暗使都出了事。” 刘茫心中咯噔一下,开始担忧线报是不是被那些番毛子劫走了。 “将军放心,线报尚且完好。”谢子德顿了顿,苦笑,“只是人就不好了。” “怎么?” 谢子德看了看沈轻鸿,欲语还休。 刘茫知道谢子德是不相信沈轻鸿,再怎么名满天下都是生面孔,总归不是自己人,机密之事,谢子德不敢乱说。 沈轻鸿不是眼瞎,听了这么几句再看谢子德的眼色,他心里明白人家这是不信任不想让他听见,刚想和刘茫说让他下马,想不到刘茫突然一按沈轻鸿的手,转过头对谢子德道:“燕子入了军营就是军师,没有必要瞒着他。” 将军发话,谢子德点了点头后便开始往下说。 原来这两月前,谢子德派出去的暗使走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被马儿驮回来的,昏迷不信,谢子德检查过线报,完好无损也并无拆开的痕迹,再问军医,这暗使浑身上下一个伤口没有,可高热不断,似乎痛苦不堪,等到好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神智混乱,也只会大叫着抱住自己的头,说营帐中四处都是满脸鲜血的恶鬼。 谢子德心惊,急忙派出另外个暗使去通知刘茫此事,可当晚那暗使一样被马儿驮回来了,和上个的症状完全相同,这一下连谢子德都开始觉得吓人了,接连派出去的人全都出了事,甚至几个出营采购的将士回来后都出现了这一症状,不停大喊有鬼,高热不断。 接着莫名其妙就有人开始传言这是番毛子的鬼魂诅咒在作孽,那些番毛子鬼死在战场上肯定不安,所以就化作厉鬼,军营之内阳气重,他们进不来,可只要一出军营,就立马得出事。 一时之间军中人心惶惶。 第二日竟然没有人敢随谢子德去接刘茫,好容易凑齐百余人,可连谢子德自己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青天白日的,沈轻鸿莫名其妙听得自个后背直发凉。 这是怎么看怎么像是那些神神怪怪的民间故事里才有的怪事,怎么可能实实在在的发生在军营之内,倘若真的出现,那就怪不得军中人心惶惶了。 刘茫认真听完谢子德的话,皱眉想了片刻,骂了一句:“娘的,那群番毛子又搞什么幺蛾子。” 谢子德小声说了一句:“将军……我看,会不会真的是诅咒啊。” 刘茫瞥了眼谢子德:“如果真的是什么诅咒,老子第一个就死了。” 谢子德咳嗽两声:“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那群番毛子天天做梦都想弄死老子,什么邪门歪道没想过?前段日子还不找了两个番巫在那边城上念叨。”刘茫冷哼一声,“要是真有用,我看战也别打了,两军各自找个大巫师往阵前一坐,诅咒两句,两边的皇帝将军一起嗝屁……” 沈轻鸿一拍刘茫扶着自己的手,皱眉:“别乱说话。” 刘茫咳嗽两句噤声。 谢子德还是不安心,可刘茫都这么说了,再不安心也只能闭嘴不谈。 …… 刘茫在,那马儿不敢再疯跑吓人,沈轻鸿在马车里闷了半个多月,骑马吹吹风自然觉得心情甚好,只是刘茫和谢子德都沉默着不说话,他自然不过太过表露出来。 这一段日子沈轻鸿手上的伤好了差不多,已经在结痂愈合了,并不再那么疼痛,反而不时就痒得厉害,沈轻鸿下意识刚想伸手就抓……刘茫突然一拉沈轻鸿的手:“别抓。” 谢子德忍不住往沈轻鸿手上看了一眼,也说道:“沈先生,这个抓不得啊。” 沈轻鸿:“……” 虽说沈轻鸿也知道抓不得,但是养起来真的比疼难受多了! 刘茫看着沈轻鸿那一脸纠结忍不住笑:“熬过这几天就好了,你要是不小心把伤口抓坏,到时候可还得再这么痒上一回。”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在哄小孩子。 沈轻鸿欲哭无泪,最后只好咬咬牙,忍了! 入夜之后大军扎营休息,也不知是大军特别尊重“文化人”,还是刘茫的特意吩咐,沈轻鸿分到了单独一个还算不错的营帐,手上痒得沈轻鸿没办法,无力伏在桌子上看了半天书,烛影有点模糊不清,闹腾得沈轻鸿心里烦躁不堪。 门外守卫轻轻唤了一句将军,沈轻鸿抬头,就看着刘茫进来了,手上拿着纱布药膏,路上没有大夫,这段日子都是刘茫在给沈轻鸿换药,沈轻鸿看着刘茫进来知道换药时间到了,心安理得的向刘茫伸出自己绑着纱布的那只手。 刘茫在桌案对面坐下,给沈轻鸿解开那层纱布,只见沈轻鸿手上的伤口都已经差不多愈合了,只是新长出的皮肤颜色和周围差别实在太大,心里明白沈轻鸿这伤就算好了也得在手上留下挺深的伤疤,又想了想,听说皇帝那里有个什么药膏能够祛疤生肌…… 沈轻鸿抬手在刘茫眼前晃了晃,刘茫这才将思绪抽回来,抬头看了沈轻鸿一眼。 沈轻鸿微微皱眉:“我刚刚叫你……将军没听见么。” 刘茫咳嗽一声:“走神了。” 也是,白日谢子德说的事也够让人忧心,只怕刘茫心中放不下。 天知道刘茫只不过是在觉得这伤疤碍眼怎么的也得给它去掉罢了。 沈轻鸿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谢副将所说之事,将军真的不信?” 刘茫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无奈叹了口气:“哪来那么多神神怪怪的事情。” 沈轻鸿想了想:“也是。” “况且如果就算是有……”刘茫低头细细给沈轻鸿的伤口上抹药膏,“这片土地上除了番毛子,还有营中去了的兄弟,番子鬼闹腾,我不信他们能在一边干看着,我刘茫的兄弟,就算死了,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番毛子在我们的土地上闹腾。” 刘茫这话说的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波澜,沈轻鸿却是彻彻底底愣了,看着刘茫的神色发了很久的呆,刘茫本来想抬头让沈轻鸿把纱布递过来,可看到沈轻鸿的眼神也微微晃了神,随后一挑眉毛:“燕子,我脸上有花?” 沈轻鸿一下子回神,立马低头,脸上微微泛红。 刘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知不觉松了手,让沈轻鸿把手缩了回去。 这么静了片刻,沈轻鸿咳嗽一声,抬起头:“那将军觉得,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番毛子又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刘茫道,“现在番毛子自己内里不稳,明着不敢来,也只有在暗中动手脚了。” 沈轻鸿不解。 “番王重病,活不了多久了。”刘茫笑了笑,“他下面三个儿子已经打起来了。” 沈轻鸿皱眉:“你怎么知道。” “这可是打战啊,谁不安排个内线什么的。”刘茫叹口气,“那番王着意把这事压着不让我们知道,可惜,一点用处都没有,如果不是他们内里出了这种事,最近边关也不可能这么安静。” 沈轻鸿皱起眉开始思考刘茫的话,手上又开始发痒,又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抓。 刘茫眼尖,一把就抓住了沈轻鸿的手:“都说了别抓了!” 沈轻鸿愣了愣,他自己也没注意啊! “忍忍不行么。”刘茫叹口气,顺手拍了拍自己胸口,“当初我伤得可比你重多了,痒起来要人命,可我也不忍下来了。” 沈轻鸿知道刘茫在边关这么多年绝对受了不少伤,听刘茫这么说他也觉得自己颇为羞愧,可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他有什么办法。 刘茫:“真痒啊?” 沈轻鸿点点头。 刘茫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抓起沈轻鸿的手凑到自己嘴边对着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沈轻鸿一个激灵直接打开刘茫的手吓得撞到了椅子,连退好几步。 “……”刘茫一脸无言,“燕子你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不是伤口痒么!吹吹就不痒了啊!”刘茫说得一脸义正言辞。 沈轻鸿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想了想,又扭开头去,心里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我自己吹就好了……”沈轻鸿把椅子扶起来又坐回去,心跳莫名其妙快了一个拍子,不敢抬头去看刘茫。 刘茫叹了口气:“你随意。” 这书生…… 外面营帐突然喧闹起来,刘茫往门边看了一眼,问那两个看门的守卫:“出了什么事。” 守卫回答:“回将军的话,不知……谢副将,谢副将你怎么了?!” 刘茫皱起眉大步走出营帐,沈轻鸿好奇跟在刘茫身后凑出去看。 只见谢子德死命掐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抽搐,两个守卫冲上去拉着谢子德的手才勉强让他没掐死自己,可是也够呛,谢子德连白眼都翻出来了。 刘茫拉住谢子德的手:“子德!” 谢子德根本听不到刘茫的话。 沈轻鸿皱问守卫:“这是怎么了。” 守卫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谢副将走过来突然就开始掐自己的脖子……” 刘茫狠了心,怕谢子德掐死自己,干脆不做不休把谢子德的腕关节卸了下来,看着就觉得疼得很,但谢子德竟然全无反应。 “子德!娘的,给老子清醒点!” “谢副将?谢副将你怎么了?” 谢子德突然猛然一睁眼,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却见谢子德仿佛看见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般浑身发抖,口中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什么。 刘茫皱起眉,跪下身凑到谢子德耳边,只听到谢子德用惊恐至极的语气含糊嘟囔着…… “鬼!鬼!!有鬼!!”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说好的冬至二更~ QWQ今天的更新在晚上 第13章 13.营中鬼(2) 和谢子德一块前来迎接刘茫的百余士兵之内,有二十余人也出现了这种状况。 刘茫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二话不说一扯沈轻鸿拦腰抱上马背,下令,三军急行! 天色微亮之时,军队竟然已经疾驰到大营外不到三里之处,已经临近八月,古人有言,胡天八月即飞雪,虽说天气还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沈轻鸿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晚上,根本没办法休息,外加天气转凉,沈轻鸿又只穿了单衣,靠在刘茫怀里只觉得浑身冻得发僵,骨头都要散了,刘茫心情很不好,沈轻鸿不敢贸然说话,咬牙死撑,等军队好容易到了大营外,沈轻鸿才松了口气,终于到地方了。 营外巡逻的守卫都愣了,谢子德说的是两天之后,怎么没想到将军这么快就回来,还来不及高兴,王忠义把谢子德扛下来,后面是出了同样症状的二十余人。 刘茫翻身下马,转头问了一个守卫:“军医呢。” “尹大夫在里面……”那守卫傻愣愣说了一句,目光在谢子德身上一扫,脸上瞬间出现了异常恐惧的神情,喃喃自语,“谢副将……谢副将也……” 刘茫让王忠义和高林带人把人送到军医哪儿去,叮嘱了几句让守卫别乱说话,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他多管,刘茫转身看了眼沈轻鸿,伸手去扶沈轻鸿下马。 沈轻鸿的手冻的冰冷。 刘茫心中咯噔一下想忘记给沈轻鸿多披件衣服了,毕竟是个书生,自己一着急竟然忘了。 好在沈轻鸿并不在意,扶着刘茫的手下了马,一面还忧心忡忡问了刘茫一句:“怎么办。” 刘茫摇了摇头,他也有点儿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先去军医那里看看吧。” 沈轻鸿点了点头。 军中的军医虽说不少,最说的上话的那个老军医叫做尹封,经验颇为丰富,刘茫带着沈轻鸿就直奔了军医的大帐,只见里面并排躺了二三十个伤员,症状全然一样,谢子德也在其中,当中一个五十多岁两撇胡子的小老头正在给谢子德把脉,一脸忧愁。 “尹大夫。” 刘茫唤了一句,那个小老头抬头,看着刘茫皱了皱眉,不卑不亢站起身来给刘茫行了个礼:“将军。” 刘茫点点头,转眼看向谢子德问道:“尹大夫,子德,还有这些将士,都是怎么了。” 尹封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并不说话。 刘茫心知肚明这个小老头是在认真思考此事,也就并不去打断他,沈轻鸿不清楚尹封的习惯,心中又有点儿不安,就忍不住开口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 “尹大夫,他们……是不是中毒了?” 尹封神色一亮,抬头看了沈轻鸿一眼,全是赞许,捻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道:“将军,这位是……” “晚生沈轻鸿。”沈轻鸿对尹封行了个礼道,“尹大夫,学生冒昧。” 尹封摇摇头:“他们身上的确有中毒的反应,只是……老夫从医这么多年,竟没有见过如此奇怪霸道的毒性。” 沈轻鸿对医术只是一知半解,这个时候就有点儿不解,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刘茫抬手示意尹封继续说下去。 “老夫看不出这是何毒,查不出毒源,更不知如何去解。”尹封叹了口气,和不知道有何差别。” 沈轻鸿也沉默了,就算说这是毒,那毒性也来的莫名其妙,什么都不清楚就贸然对其余士兵解释说这是毒的话,不但不能够安抚军心,反而会引起恐慌,甚至会让士兵对此产生怀疑,可不解释的话,当下这境况已经是大不妙了,军心一乱,就算是铁军也得打败战。 两难之境。 刘茫心知这件事怕是一时半会没办法解决,当下安抚军心要紧,和尹封叮嘱几句,又让沈轻鸿去休息一会儿,昨晚上一整夜奔波,他们这些武夫尚且觉得有些疲倦,更何况是个书生。 刘茫离开之后,沈轻鸿也没去休息,两个脑袋总比一个人苦想来得好,和尹封了解了下情况,两个人开始一起细细思考这事的经由。 没有出军营的人都不会出事,只有出了军营的人才会出现这些症状,莫不是他们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可是不对,几人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又怎么会那么巧刚好都碰到同样的东西。 更不可思议的是……谢子德带去的百余人,只有二十多个出现了这种症状,其余人目前一点事也没有。 蹊跷之处太多,只是线头纷乱,让沈轻鸿一时不知道如何串起。 沈轻鸿叹了口气,随后却狠狠打了个喷嚏,不知为何,他一进军营之后就觉得鼻子在不停发痒,突然开始喷嚏不停。 沈轻鸿刚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昨晚上吹了一晚上的风感冒了,可尹封给沈轻鸿把了把脉之后笑了笑:“这几日虽然是冬季,可军营附近不知为何开了不少花儿,老夫为你开副药就好。” 沈轻鸿一愣,尹封拉开沈轻鸿的袖子,只见沈轻鸿的手上不知为何起了一疹子。 沈轻鸿自小就有这毛病,每年春季百花盛开之时他就格外难熬,喷嚏不断不说,严重起来还会浑身起疹子,人家才子每逢春季就出去品酒赏花吟诗,他只能捂着自己的鼻子在家中不停打喷嚏。 一夜未眠外加喷嚏不停起疹子,沈轻鸿终于撑不下去,乖乖拿了尹封开好的药,由两位士兵领着,找到营帐,倒头睡觉。 …… 刘茫折腾了一天,军心总算是安定了不少,可士气低落得不像样,刘茫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毕竟这么多年他们都熬过来了,他就不信能死在这个地方。 忙完之后刘茫抽空去看了看沈轻鸿,沈轻鸿老老实实在帐内睡觉,刘茫武功好脚步轻,沈轻鸿并未察觉有人进来,抱着薄薄的军被睡得迷迷糊糊。 刘茫觉得有点儿好笑,沈轻鸿这睡相,多大人了还把自己的脸往被子里埋,弄不好还真的得闷死自己,摇摇头,刘茫过去在床边坐下,想把沈轻鸿从被子里挖出来,可一扯就看到沈轻鸿手臂上的那一排疹子,皱眉想了半天实在不清楚沈轻鸿究竟是在那里弄成这样的。 沈轻鸿在狱中那么久,不是几个月就可以养得回来的,身上虽然长了点儿肉,但还是十分消瘦,刘茫伸手覆上沈轻鸿的手背,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沈轻鸿手背硌人的瘦骨,又悠悠叹了口气,心想,这书生啊,从来就不让人安心。 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着书生的,刘茫自己都有点儿搞不清楚。 可这一晃都快五年过去了,该喜欢的还是喜欢着,一点儿没落下。 沈轻鸿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压到了刘茫的手,硌着背不舒服,沈轻鸿皱了皱眉,半天,才颇为不开心的睁开眼睛。 入眼是刘茫那副标准流氓的表情。 “燕子,你压着我的手了。” 沈轻鸿:“……” 过了一会儿等沈轻鸿清醒过来,皱着眉满是狐疑的看着刘茫半天:“你怎么会在这。” 刘茫的脑子转得快:“军中之事,应当尽快报告给皇上。” 沈轻鸿眨眨眼:“所以呢?” “要写折子。” “写折子你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刘茫微微挑眉一笑,仿佛名正言顺说出了什么极其自豪的事情一般。 “我不会写字。” 沈轻鸿:“……”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鸟起疹子其实就是花粉过敏……不多说。 今天的更新在这里了。 第14章 14.营中鬼(3) 沈轻鸿花了好一会儿才成功消化了刘茫的这句话。 刘茫不会写字的话,先前知府身上那两个字是怎么回事,况且……堂堂镇国将军竟然不会写字……开什么玩笑! 可看刘茫那一脸诚挚无比的神色,沈轻鸿总觉得刘茫不是在说谎……说不定刘茫说的是真的呢?如果这个臭流氓有文化……想起来才觉得不大正常啊。 最终沈轻鸿叹了口气,无奈爬起来准备给刘茫写折子。 刘茫笑眯眯在一边看着,沈轻鸿的手虽然不似女子那般柔若无骨十指纤纤,但握着笔的时候,骨节分明,手形削瘦,极为好看,又是读书人没有风吹日晒,皮肤白皙干净,刘茫看着眼晕,沈轻鸿认真异常写折子,刘茫就想找点儿话说,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开口。 “燕子,你教我学写字吧。” 沈轻鸿一愣。 低头想了想,刘茫好歹教过他番毛子的话,礼尚往来,教刘茫写字又没什么,只稍微一犹豫就答应了。 刘茫高兴得差点儿把眼睛笑没。 给刘茫写完折子,拿给刘茫,刘茫死赖着不肯走,最终看天色的确晚了,好说歹说才恋恋不舍离开。 沈轻鸿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稍一犹豫,决定给家里写封信。 他离家已经近一月了,当初只在给父亲的留书上大概提了一句话自己要去边关,并未说明具体,这回沈轻鸿是在信中把一切都说明了了,封上信之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父亲母亲如何,想必……是十分生他的气吧。 …… 第二日,尹封那边依旧毫无进展,沈轻鸿服了尹封的药,身上的疹子虽然是退了下去,但是喷嚏还是不断,到最后看见人都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嘴就打喷嚏。 有刘茫在,虽说那些士兵的军心稍微稳定,但是军营中的传言却是越来越厉害了,说什么的都有,刘茫再三遏制,还是止不住流言的蔓延。 到第三日,情况已经濒临失控。 刘茫竭尽全力也不大控制得住情况,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尹封和沈轻鸿那边,可尹封和沈轻鸿也全无进展,尽管沈轻鸿注意到谢子德带出去的士兵回营后都不曾出事,但是他们死活就是找不到这毒的源头在何处。 也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安静了好久的番毛子,突然找上门开始闹事了。 来的虽不过是番毛子的一些游兵,若是平时,这些家伙是绝不敢来城下晃荡的,此时将士无一人敢出军营,那群番毛子趾高气扬在城墙下晃荡了一圈,离去时无人敢挡,颇为得意。 不过至少由此也能确定这事果真是番毛子动的手脚。 再过一日,那些番毛子已经不满足于只在城下走一圈,进而演变成在城下破口大骂,偏偏骂的还没半点儿技巧,怎么粗俗怎么来,刘茫气得牙都疼了,可尹封和沈轻鸿都特意吩咐过绝不能出营,于是刘茫只好叫了两个将士,袖子一捋,在城墙上和番毛子对骂起来,你一句他娘的我一个格老子,五湖四海三川五岳的方言粗口无一不用,一天下来……番毛子骂累了,两个将士嗓子哑了。 鸣金收兵,明日再来! 次日番毛子又来对骂,那声音直上云霄,两只大雁活生生被震下来,到中午,番毛子骂累了,拍拍屁股准备回去吃饭下午再接着战,刘茫这时候却笑眯眯对将士们一挥手……放箭! 咻咻咻几声,番毛子发现自己的头发,着了。 不仅放箭,这他娘的还是火箭! 原本打算回去吃烤乳猪的番毛子自己当了一回烤乳猪。 于是下午番毛子没来,终于清静了。 这么一闹腾,士气莫名其妙往上蹭了不少,刘茫颇为满意,想找沈轻鸿问问进展,又想最近军营边上那花儿开得挺好看,蓝紫蓝紫的,他先前从未见过,香味清淡,初一闻让人觉得精神一震,看样子是好东西,就顺手跑去采了一把,又跑去找沈轻鸿。 沈轻鸿和尹封在那一堆古医书中四处寻找这病状出处,连着几日没有好好休息,闹腾得头都疼了也没找出半点儿线索,偏偏刘茫又拿了一大把花过来。 “……阿嚏!”沈轻鸿狠狠打了个喷嚏,目光往刘茫手里一扫,一脸惊恐立马捂着鼻子扭开头去。 “燕子?”刘茫不解靠前一步,“你怎么了?” 沈轻鸿又是两个大喷嚏。 尹封无奈了:“将军,你把花丢了就好。” 刘茫一愣。 燕子这是太喜欢花儿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尹封传话把这花儿丢给他? 刘茫悟了。 刘茫把手里的那一把花儿朝沈轻鸿丢了过去,沈轻鸿……沈轻鸿从来没这么想掐死这家伙。 刘茫把花丢过来的那一瞬,沈轻鸿难得反应迅速退后好几步想要让开,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把身后那堆得高高的一架子书全部撞倒了,架子上的书册纷纷掉下来砸在身上,沈轻鸿在四处躲闪之间,隐隐约约看到一本掉下来的医书之中快速翻过的一页,微微愣了愣,然后再转头看向刘茫丢了满地的花。 沈轻鸿是神童出身,反应极快过目不忘,方才那一眼他好像看见了…… ……原来是这样。 刘茫见沈轻鸿因为自己那一下被那么多书砸得不清,心里内疚得恨不得自己狠狠打自己两巴掌,想上去和沈轻鸿道歉,却见沈轻鸿突然蹲下身在地上那一堆书册里面翻找起来。 尹封在一边皱眉:“雁之,你没事吧……将军啊将军,你怎么就这么……唉!” 沈轻鸿从地上扒拉出一本书,仿佛一点儿也不生刘茫的气一般,反而把手里的医术往尹封手里一塞,喜形于色。 “尹大夫,你看!” 尹封不解,接过书册捻着小胡子认认真真看起沈轻鸿所指的那一页来,大概扫了那一页几眼,一脸喜色。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刘茫不解。 这两家伙魔障了么。 尹封已经接近于欣喜若狂:“将军,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刘茫一愣,尹封硬把书往刘茫的手里塞去,刘茫也看了一眼……咦,这书上画的花儿和自己采的那些花儿还挺像。 “尹大夫,我是半个门外汉,配药之事就得劳烦你了。”沈轻鸿道。 尹封笑得几乎合不拢嘴:“自然,这是自然!老夫马上就去!” 刘茫看着尹封那把年纪跟个孩子似的异常开心蹦跶出去,再回过头看一脸笑意的沈轻鸿,忍不住皱皱眉,问:“到底怎么了。” 沈轻鸿看着刘茫笑:“将军果然是福将。” 刘茫一挑眉:“老子是将军,不是副将。” 沈轻鸿噗嗤一声笑出来,摇摇头:“福将,有福之将。” “什么意思。”刘茫还是不解。 “若不是将军丢的这些花,我们还找不到破解之法。”沈轻鸿笑,可是话才刚刚说完,又是一个喷嚏。 “破解……”刘茫看了看那书,又看看沈轻鸿,“你们找到破解的方法了?” “对。”沈轻鸿顿了顿,应该要和刘茫解决下具体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接着说道,“罪魁祸首就是这花。” 刘茫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花,然后默默退后了几步。 “这花是稀种,刚刚那书上虽然记着,但是我和尹大夫都从未见过。”沈轻鸿看着刘茫的举动微微笑了笑,“这花本来毒性也不剧烈,并未大碍,只是闻久了会上瘾,只要突然离开这个花的味道……就会出现幻觉。” “就这么简单?”刘茫有点儿不相信,“那为什么他们看到的都是番子鬼。” “因为第一个人看到的是啊,第一个人产生幻觉看到了番子鬼,然后就有人开始散播闹鬼的谣言,不信鬼神的人有多少?更何况士兵多手刃过不少番子鬼,这么一说,心里总归有点儿害怕,剩下的人相信了第一个人的幻觉,忍不住就想自己如果真的中了那毒会看到了番子鬼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只不过是谣言之后胡思乱想?” “对,知道源头之后就简单了,尹大夫会配药,喝完之后一把火把那些该死的花烧了就好了。” 沈轻鸿的话还没说完,刘茫突然狠狠搂了他一下,兴高采烈:“燕子!多谢!” 沈轻鸿愣住了。 刘茫转过身就跑出去找尹大夫了,这破事终于了解了,看那些番毛子还敢上门来闹腾,老子打死他丫的! 沈轻鸿还站在原地发愣,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尹封的药很快就配了下来,只是军营人数众多,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全部解掉,况且这花毒解起来还颇为麻烦,要连续喝那药好多日不说,关键…… 这药简直是惨绝人寰的难吃。 军营之内一片唉声叹气,士兵们看着自己面前的药碗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往地上啐两口,骂一句…… 他奶奶的番毛子!老子迟早得灭了你们! 沈轻鸿站在营帐边上,看着这些士兵的举动颇为无奈。 这算是变相激起了士气么? 刘茫喝完药之后差点儿把肺都给咳出来,这药还真是变态,不不不,最恶心的是那些番毛子,这回等所有人都好了,不夺他几座城池他就把刘茫两个字倒过来写! “将军。”沈轻鸿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若有所思。 刘茫抬头看了看沈轻鸿。 “所有将士都好之后,将军打算如何去做?” 刘茫一挑眉:“打他娘的。” “……”沈轻鸿的嘴角微微一抽,似乎对刘茫的这个回答颇为无语,沉吟半晌,又异常无奈的开口说道,“将军想不想看看番毛子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茫微微一挑眉,转过头看沈轻鸿。 沈轻鸿也微微笑了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说一句,流氓君是武状元,武举是要考策论的,策论是什么嘛→_→ 不多说~ 第15章 15.啊~~册那! 八月初九,番军犯边,于城门下叫骂,无人应声。 八月十一,番军复来,刘茫闭门不出不肯应战。 八月十四,番邦大军兵临城下。 刘茫在城墙上偷偷摸摸往下看。 “啧,燕子,你这可是钓了一头沙鲛回来啊。” 沈轻鸿也在刘茫身边偷偷摸摸往下看:“那又何妨,我们是渔夫。” 刘茫早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拍沈轻鸿的肩,指了指番军中一名生的深目高鼻人高马大的将军道:“如果抓住那小子,老子一定写一张折子,把你记成第一功!” 沈轻鸿捂着被那一下拍得生疼的肩膀,还是一副茫然:“什么?” “看那个人!对对对就是那个长的跟老鹰一样的,阿册那,阿册那你知道吧!” “阿册那?”沈轻鸿一愣,“番邦二王子?!” “对!”刘茫笑不拢嘴:“这傻子!嘿,看老子他娘的怎么抓住你!” “没那么容易吧,毕竟是个王子……” “番毛子和咱们不一样,好多将领都喜欢带头冲,这个阿册那,领兵能力不怎么样,三个王子里他最不得宠。”刘茫笑,“我们抓住他,另外两个王子指不定得给我送什么大礼。” 沈轻鸿皱皱眉:“那待会儿……” “阿册那有个喜好,自己觉得自个儿功夫好,交战前喜欢逼对方将领跟他阵前过几招,待会儿高林陪老子出去正面迎击,忠义左,子德后,给他来个包饺子,一锅端!” “那右边……” “围师必阙呗~” 沈轻鸿还是皱眉:“主将坐镇中军就好,如果出了点什么事……” 刘茫摸了摸自个儿的下巴:“……我也挺喜欢带头冲的。” 沈轻鸿:“……” …… 番军在城下叫骂半天,无人应战,这阿册那颇为高兴,若他破了此城,打赢那个据说战无不殆的刘茫,他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必然大大提高,继位有望。 城门突然开了。 阿册那皱着眉,看见刘茫骑着马儿,带了十余个亲兵,晃晃荡荡极不正经的出来了。 阿册那一瞬间觉得无比激动。 这刘茫才带了十余人,未免也太轻敌了,更何况刘茫身中花毒,应该熬不了多久,就算他的体质毒性影响不大,那其余人也总有撑不下去的,到时候他们的阵脚一乱…… 刘茫笑眯眯看着阿册那:“鹰鼻子,上回没打怕?这会儿又皮痒痒了?” 阿册那的脸色一沉:“你放屁!” “你怎么闻到的?” “你!” “哎~怎么了?” 阿册那的汉话并不太好,两句话就已经语塞,换了番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硬是被刘茫两句番话给噎了回去。 骂不过,那就打吧! 阿册那一夹马腹提起两柄大刀径直朝刘茫冲过去,刘茫手中长枪一晃挡住,其余亲卫退后让开给两人腾出地方,战场之上你来我往不同于武林高手之间的较量,武功手段也和那些江湖侠士来的不同,就说江湖上嫌少有人会用这种大刀长枪的,在地上不好施展开来,可在马战之中,这些兵器可就占了好处了。 阿册那的马上功夫极好,毕竟是自幼就在马背上长大的番毛子,刘茫的骑术看起来也不差,论蛮力是阿册那更胜一筹,可刘茫的功夫比阿册那好上太多,几回合交战下来,不分胜负。 当然这个不分胜负的似乎只是人,刘茫的那匹马儿这几天被关在马厩里,没人敢放他出来,早就尥了蹶子,一上战场,跟疯了似的,见谁咬谁,阿册那那匹名驹秃了一半的尾巴,萎萎靡靡看着刘茫的马儿不敢上前。 阿册那气得牙痒痒,刀面横放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那马儿受惊,转头就朝刘茫冲了过去,刘茫避开还未还手,番军的侧翼突然混乱起来。 一名番军士兵灰头土脸的跑过来用番话大喊:“王子!侧翼受袭!” 阿册那一晃神,肩上狠狠挨了刘茫一下,被直接打下了马,就地打了个滚,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被刘茫的马儿狠狠咬住了衣服。 阿册那身后的亲兵一瞬间全慌了,一拥而上,刘茫的马儿咬着阿册那拖了两步…… “将军!后军受袭!” 王忠义和谢子德带领的大军迅速将番军阻隔成几段,主将受制,突然受袭,番军阵脚全乱,慌乱之中隐约察觉左侧疏松,便都朝左侧跑去,阿册那被刘茫的马儿拖了一路,浑身上下乱七八糟全是伤痕,而阿册那的亲兵跟发了疯一样围上来,几乎是以死相斗,刘茫心知死斗之人不可逼,闹不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自个的亲卫又零零散散已经不知在何处,心里万分不甘心,可也得只能让马儿松了嘴。 至此时阿册那几乎已经送了半条命。 那些亲卫见已经救下二王子,转头就跑,那速度,刘茫望尘莫及。 所谓的一场“大战”,不到一天就已全部结束,刘茫手下军队伤亡甚小,而番军……死百余人,俘千余人。 大获全胜。 刘茫让人写了捷报赶紧的给皇帝大人送过去,自己早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军中四处都是一片喜气,打了胜仗啊,出了这几天的一口恶气,谁不高兴啊~ 战时四处危险,沈轻鸿只在营帐中等消息,好容易听到退下线的伤兵说大获全胜,心里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到刘茫红袍银甲威风凛凛在其余将军的簇拥下进来,看着沈轻鸿,懒洋洋一抬眉毛,笑了。 “燕子,咱可赢了啊。” 沈轻鸿也跟着笑。 “可惜,阿册那没抓住,我把人给放跑了。”刘茫似乎有点儿懊恼。 沈轻鸿还在那儿笑:“下次再抓回来呗。” 刘茫眨眨眼:“没事!人没抓住老子也给你记头功!要不是你和尹大夫,咱现在还只能在城里窝着,要不是你那一句话,我们这群武夫抓破脑子也想不到这一招啊!” 沈轻鸿抿唇笑了笑,心里却明白得很,先不说刘茫识不识字有没有文化,他不信刘茫打战这么多年会不懂一个将计就计欲擒故纵,刘茫既然能当上镇国将军,铁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自己那点儿小心机,在刘茫面前,什么都不是。 可边上的人不知道,连声附和。 王忠义:“将军是该给沈先生记功,要是没有先生啊,指不定我们这次得输。” “以后军中文有沈先生,武有我们将军,嘿嘿……”谢子德摸了摸自己的头,“剩下的失地还不是一眨眼就夺回来了。” 高林总结:“先生真厉害。” 沈轻鸿摇摇头:“真正有功的是上阵杀敌的将士。” 谢子德:“先生过谦。” 王忠义:“先生别和我们客气!” 刘茫:“燕子你不好意思了?” 高林继续总结:“先生最厉害了。” “这样说吧,我既然来了边关,就对那什么功名利禄没兴趣了。”沈轻鸿笑了笑,“将军之前也说过吧,一家人,谢什么!” 刘茫有点儿诧异的侧脸看了沈轻鸿一眼,却忍不住挑眉笑了。 王忠义皱眉:“可是……” “行了,燕子都说不要了。”刘茫一拍王忠义的肩,“功名他娘的能当饭吃啊?要我说,别的不管,传令下去,明儿个要中秋了吧?咱军中也好好过个节,一是过节,二是庆功宴,三呢就当给燕子接风洗尘,你们文人不是说那个什么……什么喜临门来着” 沈轻鸿笑:“这可是三喜临门。” “对对对,三喜临门,多吉利!”刘茫笑眯眯说到,“比那双喜还多了一个喜。” 王忠义露出了有个文化人就是好的神情。 等所有人都散了,就剩刘茫跟沈轻鸿一人,刘茫四下看了看,轻轻拍了拍沈轻鸿的肩,一抬眉毛笑了。 “燕子,多谢。” 说完,哼着小曲儿转身走了。 沈轻鸿愣愣拍了拍自个的肩膀,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吐槽番邦二王子的名字和标题…… 其实它就是字面意思。 第16章 16.自古醉酒出真情!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边关军队里也是要过节的,番毛子虽然不是汉人,但这些年跟汉人混久了,习俗什么的都汉化了不少,中秋他们也是要过的,两军高挂免战牌,除非对面的主将特别缺德,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大节的时候来攻什么城,否则不仅边军不开心,番毛子们也不乐意。 谁愿意在过节的时候还加班加点扛着大刀去打战啊。 沈轻鸿这是第一次不在家里边过中秋节,边军的中秋和京城比起来实在大不一样,没有花灯没有佳人,有的只有孤城落日,但好歹还有个月饼是相同的,虽然吃起来粗糙了那么一点儿,可军中的气氛比他从前过的任何一个中秋节都要来的热闹。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军中将士的习惯虽说看起来的确是豪迈无比真性情,可沈轻鸿还是有点儿不大习惯,自小沈老夫人对他家教甚严,沈轻鸿从小鲜有用手抓着东西吃的时候,更别说大碗喝酒,在沈家里稍微醉个酒被沈老夫人抓着都是要上家法的,平常撑死也就逢年过节喝个两口小酒应应景,偏偏沈轻鸿还是个三杯倒,更是从小到大滴酒不沾。 边关的酒和京城不同,京城那些达官贵人喝酒叫做品,为的是附庸风雅,而边军们喝酒就叫做喝,一为御寒驱邪,二为鼓士气壮军威,无所谓什么味道口感,够劲头就行。 沈轻鸿在京城中是三杯倒,到了这边关……闻着那酒味他都隐隐约约觉得头晕,偏偏刘茫跟众人说这晚宴是给他接风洗尘,众将士又觉得沈轻鸿这次是第一功,一堆人围着上来敬酒,喝吧,沈轻鸿的酒量实在不好,不喝吧,那些将士们又觉得沈轻鸿是不给他们面子。 沈轻鸿郁卒了。 将士还照顾沈轻鸿是读书人,他们照碗喝,沈轻鸿好歹还是个小杯子,可沈轻鸿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个小杯子,闻着那酒香浓郁,怎么都下不去口。 谢子德和王忠义一左一右拉着沈轻鸿的袖子死命给他劝酒,高林笑眯眯在一边不说话,沈轻鸿被逼急无奈看向高林的时候,高林只是眯着眼睛笑着说了一句:“我相信先生。” 沈轻鸿:“……” 王忠义的嗓门最大:“先生!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谢子德连忙接着王忠义的话:“对啊先生,我们照顾你是读书人,你一杯,我们三碗!” 王忠义:“这么多将士都等着呢!” 沈轻鸿看着手里的杯子,跟看毒药似的,咬牙闭眼,仰头想要一饮而尽。 手腕上被人一抓,沈轻鸿睁开眼,就看见刘茫满是不耐的抬抬眉毛:“老子替他喝!” 谢子德不乐意了:“将军!你这是乱了规矩。” 刘茫不太高兴:“喝酒就喝酒,哪那么多麻烦。” 王忠义皱起眉想了半天:“将军喝也行,不过就不是这么小的杯子了。” 刘茫不高兴挑眉:“行。” “我们喝多少将军你也得喝多少。” “行。” 沈轻鸿连忙拦住刘茫:“他们那么多人。” “人多也喝不过我。”刘茫从王忠义手上接过酒,倒了满满一碗,“你不会喝酒就边上看着。” 刘茫一句话彻底转移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将士们从劝沈轻鸿喝酒转而灌刘茫酒,沈轻鸿在一边看着干着急,这么多人轮着灌,刘茫酒量再好也受不了吧。 可是这种时候,劝阻的话是的确说不出口。 高林年纪还小,虽说酒也是喝的,但是没有人会灌他喝酒,于是高林翘着腿在一边的桌子上坐着看热闹,沈轻鸿无奈凑过去,犹犹豫豫小声开口问高林应该怎么办,高林反而眨眨眼睛:“先生放心,将军不会出事的。” “……可是。” “将军酒量可好啦~而且大家都有分寸,先生放心!” 沈轻鸿还是皱着眉:“酒量再好这么喝下去也都是会醉的。” “醉就醉呗……”高林撇嘴,“喝酒宿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哎先生你要干什么去!” 沈轻鸿颇为艰难的从人群里挤过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端起酒碗对所有人说:“方才是轻鸿不懂规矩,诸位将军如此热情,这一杯酒,轻鸿不能不喝。” 刘茫抓住沈轻鸿的手腕,沈轻鸿抬头看了刘茫一眼笑了笑,然后把刘茫的手拉开,自己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谢子德立马带头鼓掌:“好!先生好酒量! 沈轻鸿对所有人亮了亮碗底,一瞬间所有将士都起哄鼓起掌来,可这掌声还没下去呢,哗啦一声,那酒碗掉到地上碎了一地,沈轻鸿两眼一闭直接软了下去。 …… 喝酒的后果是沈轻鸿宿醉在床上躺了一天。 军营里都是些武夫,没什么下人,刘茫对其他人也不大放心,这一日恰好也没什么大事,就在那儿借照看的借口数落沈轻鸿。 沈轻鸿心里不高兴,可是宿醉头疼脑子整整慢了半拍,刘茫说什么,他得大半天才反应得过来,而且往往是牛头不对马嘴。 刘茫抬手摸了摸沈轻鸿的头:“不会是喝傻了吧?” 沈轻鸿想打开刘茫的手,反应慢了,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啪的一声声音无比清脆,疼的沈轻鸿一龇牙,刘茫在边上闷笑差点儿没把自己憋出内伤。 沈轻鸿憋气,闭上眼捂着自个儿宿醉晕晕乎乎又头疼得厉害的脑袋:“让我死了吧。” “别……好好休息一天,过几天还有的忙的。” 沈轻鸿睁开一只眼看刘茫。 “我手下的兵人数本来就不算太多,前段日子夺的城多了,分了一大部分人去守。”刘茫叹口气,“现在想主动出击的话,人已经不够用了。” 沈轻鸿总算还能反应得过来:“从其他地方调就好了呗。” “那可不一样,我可不想要收到一堆老兵油子。”刘茫舒舒服服往椅子背上一靠,“征兵令就两天就能到,等真到了,那可有的忙了。” “新兵要练,多麻烦……” “番毛子这几天不是消停么,阿册那又伤得那么厉害,估计有段时间不会来了,趁着这段时间练练新兵,不挺好。”刘茫抬抬眉毛,“那些个安逸地的军队,兵不成兵的,调来也没什么大用处。” “可是……” “燕子你说,士兵凭什么给人家拼命啊。” 沈轻鸿一愣:“因为……因为……家国天下……” “呸,你们文人就喜欢扯大道理,什么家国天下,当兵的没两个能识几个大字,你说参军是得上前线打战对吧,战死了不过几两银子抚恤,闹不好连具尸体都找不到,你们读书人不是有一句什么一将……一个将军万什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 “对,可是谁无缘无故好好的就听你的话帮你打战啊,安逸地方的那些士兵,不过是想入军队混个粮饷,反正打战打不着他们那个地方,死不了,就算真上了战场,也绝对不想着拼命,敌人来了,我跑,敌人跑了,我就追,一场大战下来连敌人的兵器都没挨着,这样的人,能打什么战?” 沈轻鸿愣住,这问题,他倒是从来都没想过。 “我军中的人,都是那些被番毛子占走的十八郡土生土长的老百姓。”刘茫看着沈轻鸿的眼睛笑,脸上的神情虽不大正经,但是却十分认真,“或许他们参军前是个小老板,和你一样是个文弱书生,可他们都心甘情愿誓死也要夺回失地,都是人,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想?因为说不准,那些番毛子脚下踩着的地方,就是他们曾经的家。” “其实你说家国天下也的确没错。”刘茫摸了摸自个的下巴,“可如果把家和国天下都凑成一块了,天底下哪个人不能当上阵杀敌的士兵啊。” “将军说的……轻鸿之前从未想过。”沈轻鸿微微皱眉,不仅从未想过,他现在也没办法相信这种颇为深谋远虑的话会从一个向来不正经的臭流氓嘴里说出来,再者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相信高林会说出这么一段话,也不相信刘茫会说出来。 刘茫一脸欠揍:“燕子,天才也有想不到的时候?”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啧听不懂。” “傻子想多了也偶尔会对的!” 刘茫挑眉笑眯眯:“你夸我聪明啊?” “我哪里夸你了!”沈轻鸿咬牙切齿,这不是骂么。 “不用害羞~”刘茫拍了拍自个的衣服站起身,神色正经了一些,“等开始募兵的时候你也得来看着。” 沈轻鸿轻哼一声,说好了他是军师啊,军师当然要来看着了。 刘茫突然扬眉笑了。 “你到时候再夸我也~不~迟~啊~~” “你!” 沈轻鸿随手在床上摸了半天摸到一样东西就直接朝刘茫丢过去,刘茫吓得一躲,哗啦啦掉了地上好几本书简,刘茫把地上那竹简捡起来,咳嗽一声:“燕子你切~莫~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别被标题欺骗了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17章 17.啊~~册那!(2) 两天之后,征兵令下达,刘茫开始募兵,四周百姓一听闻刘茫征兵不少人都立即前来,不到几日人数就已经够了。刘茫有他自己练兵的一套,沈轻鸿并不大清楚,只在一边看着,他虽不大懂,也明白刘茫这些手段的确是不错,对得起他那个将军的名头。 约莫一个月后,沈轻鸿收到家中来信,沈父虽说对沈轻鸿此举颇感无奈,可孩子毕竟长大了,况且去哪儿不是为国为民,又是跟着对沈家有大恩的刘茫,也就应允了,沈轻鸿高兴了好几天。 边关平静了两个多月,刘茫也就练了两个多月的兵,得到十月末,这些新兵已经大抵具了一个合格士兵应当有的能力,只不过刘茫和沈轻鸿都明白这只不过是开始,没有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士兵永远不是合格的士兵,如若这些人能从战场上活下来,才算是真正的士兵。 十月二十七日,刘茫一早起来就觉得自个的右眼皮跳个不停,怎么折腾都停不下来,起来洗漱完出大营看到沈轻鸿,沈轻鸿也一手捂着自己的左眼,心里咯噔一下,想,两个人眼皮跳,不会出事了吧啊。 这念头才刚刚一晃,就立马有探子来报。 阿册那带着十五万大军已经到了三十里外。 沈轻鸿手一抖手里的茶杯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刘茫咳嗽一声,还在那儿看着满地碎片嘴里念念有词:“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沈轻鸿哪里还记得这些,前段时间番邦的小王子攻打塞北往京都的另一个关口,打得挺急的,刘茫想自己在这儿坐镇,那些番毛子也不怎么敢来这儿,就派王忠义带了十万人走,边关二十万大军,除去分布在四周防线防守的和王忠义带走了的,他们城中人马加上那些个新兵也才不过三四万人,当然刘茫也不是傻,他心知肚明就算番毛子来袭,也可以从内地抽调外援,可前几日南蛮叛乱,内地几乎所有士兵都抽调前往南蛮平叛了,等外援赶来,只怕他们的骨头都可以拿去敲大鼓了。 刘茫看着一点儿也不着急:“十五万大军不过是虚报,伙夫都算上十五万那种,士兵撑死了也只能有个七八万。” 那也是他们人数的两倍啊! 离这里不到三十里,一日功夫就绝对能够到达,难道要以一敌二?开什么玩笑。 “城内储备充足。”刘茫又说,“咱不跟他们打,守着就好。” 沈轻鸿皱起眉:“等援兵?” 刘茫摸摸下巴不说话。 “会不会……太被动了?” 刘茫笑:“战场上被动和主动可是随时转化的。” 沈轻鸿皱眉:“什么意思。” “不知道。”刘茫想了想,“燕子,我们上城墙看看吧。” 沈轻鸿迟疑点了点头。 塞北十月的天气已然严寒无比,城外不远处的河流早就结了冰,眼瞅着这几日估摸就会有大雪,城墙上的寒风凛冽,刮得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沈轻鸿不耐寒,裹了一身大氅上城墙一看,心顿时凉了大半。 阿册那的士兵已经在城外不远扎营了,看过去黑压压一大片,极为唬人,这么多人,挤进城都能把他们给挤死吧,沈轻鸿忧心忡忡,转过头看刘茫,刘茫看着阿册那兵营的方向似笑非笑。 “他们在生火做饭了,最早是今天下午,最迟今晚,估计就会来攻城。”刘茫说道,“子德,高林,你们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准备好。” 跟着他们一块上来的谢子德和高林领了命。 刘茫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全城戒严,有什么可疑人,直接给我带到军营里来。” …… 刘茫估计的的确不错,未时末,阿册那带来的士兵开始攻城。 大约是想报上次的仇,阿册那这次是发了狠的,据说下了令,谁第一个登上城墙,他赏银五万两,这一群士兵都跟拼了命似的架了云梯就往上爬,也不管城墙上面丢下来的是开水还是大石头,前面的倒了后面的就立马往上冲。 那可是五万两啊,有了那五万两,可就是数不清的珍馐美味房屋美人。 这么一来还真给这些家伙爬上来了几个,好在一上来就给砍死了,只能下阴间找阎王爷要那五万两。 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沈轻鸿虽然是在颇为安全的地方观战,但是心里也着急,城墙虽然坚固,可总有被攻破的时候,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这么一着急,也算是急中生智,沈轻鸿看着自个身上厚厚实实的大氅有了主意,喊来两个士兵,拿了一床被子撒上火药一裹,直接点燃朝城墙下丢了下去。 大冬天,番毛子的士兵都穿的极为厚实的棉袄,这棉被裹火药遇火就着,棉衣也是极为容易着火的东西,一床棉被丢下去,哗啦啦烧了一片,效果可比石头什么的好多了。 于是一下子所有人都开始模仿,还有人趁乱弄了火箭往下乱射,城墙下面四处都是身上着了火到处乱窜的番毛子,一时片刻竟然没人敢上来。 刘茫高兴得直接就跑去找了沈轻鸿——沈轻鸿还是不大敢直接上城墙看着,血肉厮杀的,他不知为何看的就莫名想要作呕,战场毕竟太过残酷,不适合他这种所谓的“迂腐”书生。 “燕子,这主意好啊!”刘茫一拍沈轻鸿的肩膀,“烧的那群番毛子措手不及,你没看着,番毛子满地滚着找水,可这天气,外面的河水都成冰了哈哈!” “水成冰?”沈轻鸿一愣。 “嘿嘿,燕子,你要是还有什么主意,就干脆都说出来!”刘茫满脸都是你们读书人就是了不起的神情。 “水成冰……”沈轻鸿低声念了一句,沉思片刻,最后轻轻一笑。 水成冰。 …… 阿册那的攻城在当天晚上结束,收兵回营准备明日再战,而刘茫手下的士兵莫名其妙收到了一条命令,把尚未冻结的井水挑到城墙上,再一桶桶贴着城墙往下倒。 晚上的寒风几乎到了可怕的地步,到后半夜,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那些井水,几乎一倒下去贴着城墙壁就结了冰,士兵们皆大惑不解,但是老兵们早就相信将军的话一定是准确的,新兵看着老兵毫无怨言照做,也就跟着做。 次日天明,阿册那整兵欲再次攻城,数万大军到了城池之下…… 阿册那看着面前的冰坨坨,沉默。 为什么城墙上会有这么厚的一层冰,关键是……结冰后这么滑,云梯都架不上去!要怎么爬! 阿册那咬牙切齿,从袖管里掏出了把匕首,狠狠朝冰面上砸去,昨晚上一场大雪,四周的气温已经到了非常低的地步,城墙上哪厚厚一层冰坚硬无比,一匕首下去,凿出一个印子,从此之外再无其他。 阿册那还不相信,让人往上爬,除了摔了好几个之后再无所获。 于是阿册那只好鸣金收兵,打不了,围城总行了吧,他就不信城墙上那一层冰能永远在,不就是时间么,他又不担心后勤补给,围了城,城中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耗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一定没见过像我这样子乱顺序取标题的…… 顺便看字数2333! ———— 忘记在标题上打序号了,顺便改几个错别字 = = 第18章 18.啊~~册那!(3) 之后的几日,阿册那天天抬头看着那死活登不上去的城墙,叹气。 刘茫在城内,看着那死活没办法出去的城门,也叹气。 围城的人痛苦,被围的人也痛苦。 阿册那把一座城围得严严实实,沈轻鸿也没辙了,城中物资虽然充沛,但总有用完的那一日,好在刘茫的那些专门传递线报的暗使有本事,混出去了几个,快马加鞭跑去求援。 于是每天刘茫早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援兵来了没,一连等了近一个月,别说援兵,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而朝中为了此事,也在争执不下。 胡宗靖此刻已经升任刑部尚书,同沈佑仁以及一部分大臣主战,希望皇帝能立刻调集大军赶往支援刘茫。而以左相,邢培义为主的这一伙人,则觉得事情到这般地步全是刘茫的错,他们应当借这个契机,和番毛子谈判,割让城池,换双方一世太平。 左相手底下的言官弹劾刘茫夸大功绩,而对过失瞒而不报,又说刘茫整天窝在城内不肯出击是怠战,胡宗靖又干干脆脆反咬其一口,说当年就是有了这些不懂装懂还喜欢指手画脚的书呆子才丢的那十八郡。 照例主战和主和两派天天吵得不可开交,皇帝头都大了,而刘茫丝毫不知,天天早上起来看一看,咦援兵还没到,然后就上城墙,看着城墙下死活想要爬上来的阿册那,嘲讽两句,等阿册那气得吹胡子瞪眼,刘茫再转身回去用午饭。 这小日子说起来……还挺惬意的。 只是刘茫心知肚明,一个多月,援兵未来,只怕朝中是哪里出了差错,只怕……再也不会有援兵来了。 沈轻鸿还在那儿期待着。 保不准第二天援兵就来了呢。 没有救兵,那就自救。 反正刘茫是这么想的,至于怎么自救吧…… 十一月底的时候,刘茫派出去的几个暗使回来了,除了给刘茫带回朝中几乎要吵疯了这个消息之外,就是…… 番王病重,离驾崩估计不远了。 刘茫听着这消息,心里咯噔一下。 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 朝中主战和两派的争吵一天比一天厉害。 皇帝坐在殿上揉脑袋,看着下面一大活人差点儿没掐起来。 胡宗靖和左相还算是保持着良好的形象,可各自下面那群小官全都不淡定了,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捋袖子的,皇帝在上面看的心惊胆战,心想待会儿这些人要是打起来他该怎么办。 打起来他该帮哪边呢……咳咳不对,打起来他应该怎么劝。 好容易挨到退朝,皇帝立马溜之大吉,才到御书房,就听说刑部尚书胡宗靖和刑部侍郎白陆求见。 皇帝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 胡宗靖不说,这个白陆吧……也年轻,沈轻鸿出现之前,白陆是朝中最年轻的状元,出身也颇为优越,皇帝还是二皇子的时候,白陆是他的侍读,此人虽不算是严肃古板,但是鬼点子特别多,皇帝从小被白陆拐着弯子骂到大,好几次都是过了很多年之后皇帝才突然明白过来……哦原来当初白陆是在骂他啊。 所以大概是从小积起来的恶习导致……皇帝挺怕白陆的。 白陆和胡宗靖是忘年交,这次主战主和的争论之中,白陆也是站在胡宗靖那一边的,皇帝一听说白陆要来,顿时就萎了一半,等到看到白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来……另一半也萎了。 …… 白陆出去的时候皇帝觉得那天的阳光格外明亮。 晃得他眼睛疼啊。 有些人啊,果然只要见了一眼都会成为自己的克星。 皇帝默默想到。 …… 十一月二十六日。 皇帝下旨,调二十万精兵赶往边关,胡宗靖为监军,暂领军队,等到了边关之后,再把兵权交给刘茫,此举不仅仅是解边关之困,并且…… 誓必要将剩下的那八郡尽数夺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了,最近期末来不及赶,这几天可能更新会断断续续或者字数会少…… 这章算是过渡,下一章我们就可以和册那君挥手告别了╮( ̄▽ ̄")╭ 第19章 19.战无不胜 第二日宣旨之时,白陆莫名其妙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首先是一道调令……兵部侍郎数次乞骸骨,准奏,白陆由刑部侍郎调往兵部,再将另外一名小官补上。 而对此举,皇帝的理由是…… “昨日白卿一语惊醒梦中人,主和虽能换一方太平,但国弱,民受辱,朕不想自己的子民在他国面前抬不起头来。”皇帝一脸似笑非笑,“白卿有如此雄韬伟略,也该到白卿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你行你上啊! 白陆一脸无言上前领旨谢恩,这恩谢得不情不愿的……兵部尚书是左相的人,皇帝把他往兵部里丢,这不是等于把他推进坑里么。 白陆刚刚接旨,皇帝唇边的笑意加深,一挥手,大太监立马宣了另一道旨。 胡宗靖率领全军,白陆为监军,领二十万大军前往支援边军,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白陆的脸黑了。 原来皇帝在这里等着他呢。 皇帝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一脸奸诈。 他昨晚上想了好久才想着这个主意,收复失地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道旨意下去他起码有好一会儿见不到白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成天变着法儿骂他,克星这种东西,敌不过,还是远离的好。 当然皇帝也想过白陆因为这个铁定得骂死他,不过管他呢,白陆回来怎么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他有一段清平日子。 白陆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叩首,一字一顿。 “臣……谢主隆恩。” …… 胡宗靖所率军队到边关少说也得要大半月才能够抵达,而此刻边关军中……不知为何起了个传言,说是军中储备已经不足了,战败不过是这几日的事。 这消息对军心大不利,被围本来就已经十分被动了,大家不过是守着一口气,这种谣言一出来,这口气散了,则必败无疑。 沈轻鸿立马让人去查这谣言的源头,誓必严惩,可等好容易查到散播之人,沈轻鸿傻了,什么严惩,这得怎么严惩啊! 谣言的源头,是刘茫。 沈轻鸿决定找刘茫谈谈心。 可真见着了之后,沈轻鸿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沈轻鸿进营帐之前,刘茫正端端正正地提着笔在写一封信,一听到守卫说沈先生来了,刘茫面不改色把那信往桌底下一塞,抓出另一张纸写了个歪歪斜斜的“永”字,而后抬起头来,见沈轻鸿恰好过来,笑眯眯喊了一声:“燕子。” 沈轻鸿应了一声,目光在桌子上晃一晃:“将军这是……” 刘茫闻言一脸羞涩:“练字。” “……”沈轻鸿从来没想到刘茫竟然会露出这种神情,被震撼了一把之后决定还是直奔主题,“将军为何要在军中散播那种谣言。” 刘茫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为此事而来?” 沈轻鸿点头:“是。” 刘茫起身绕过桌子到沈轻鸿面前:“番王病重,时日不多了。” 沈轻鸿皱眉不解。 “继承人还未定下,不过啊,番王曾经说过,谁打赢我,就把位子传给谁。”刘茫道,“阿册那一定很高兴。” 沈轻鸿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将军是想让阿册那觉得他必赢不可?” “番王病重,大王子代掌军中之事。”刘茫笑了笑,“阿册那高兴了,他的兄弟可就不开心了。” 沈轻鸿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舒展眉头感叹:“将军好计谋。” 若此举成功,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换番邦元气大伤。 沈轻鸿从未想过刘茫会如此……深谋远虑,如若真是如此,那在京中时一石三鸟之策……会不会也是出自刘茫之手。 刘茫从桌子底下摸出那封信递给沈轻鸿,沈轻鸿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对刘茫的敬佩之意又多了一分,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一遍遍重复方才的那句话:“将军好计谋。” 被喜欢的人夸奖那可真是件足以让人开心上大半天的事,刘茫笑眯眯把信从沈轻鸿手里抽回来,沈轻鸿却一下子捏紧那封信,一脸严肃道:“这封信是谁帮你写的。” 刘茫心中咯噔一下。 然而明显沈轻鸿所想的和刘茫所想的事完全不同。 “此事理应越少人知道越好。”沈轻鸿正色道,“将军这信……” “高林帮我写的。” 刘茫面不红心不跳。 …… 正在喂马的高林狠狠打了个喷嚏。 高林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大概是感冒了,又拍了拍刘茫那马儿的头,嘴里嘟嘟囔囔:“黑绝,你可不能学将军那样耍流氓。” 黑绝打了个响鼻,颇为不屑的扭开头去。 …… 阿册那很快便收到了这个消息。 粮草辎重可谓是军中命脉,没了这些东西,只怕刘茫军中早已人心惶惶,自己没多久就可以打赢刘茫,王位也唾手可得。 阿册那忍不住大笑两声。 明天还真是美好。 又连着围了好几日。 外面谣言汹涌,甚至连胡宗靖和白陆都收到消息,开始快速行军,生怕刘茫营中粮草不足败落。 而此刻在刘茫营中…… 王忠义一本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好饱……” 谢子德瞟了他一眼,皱起眉:“我还是不明白,明明军中粮食充足无比,将军和先生为什么要散布那种谣言。” 王忠义叹了口气:“吃饱就好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谢子德:“……” …… 又过了几日。 全国上下包括番邦所有人都知道,刘茫断粮了,阿册那要赢了。 阿册那志得意满,连带着连每天去刘茫城下叫骂时候的声音都大上了几分,甚至已经开始忍不住幻想等自己打进城俘虏刘茫的时候是该让刘茫给自己下跪磕头呢,还是押着刘茫去中原人最喜欢干的游街。 然后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十二月七日,阿册那第三次派去催促粮草补给的人孤零零一人回来了。 阿册那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要断粮了。 阿册那急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粮草补给充足,毕竟现今掌管粮草的就是自己的大哥,血浓于水,怎么说都不至于会置自己于死地吧。 于是天真的阿册那立马修书一封给番邦大王子,希望大王子能尽快把粮草补给送来。 大王子回信,再等几日。 于是阿册那又等了几日,等碗里的饭已经变成稀粥后,他又忍不住修书催促。 大王子的回信很快,理由是近来军中粮草不足。 阿册那急了,立马回信说,大哥你再不来粮草我就要输了!我马上就要打赢了啊! 大王子回信,我相信二弟你的能力,所以粮草你自己想办法吧。 阿册那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劲,急急忙忙十几封信过去,去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于是阿册那看着自己碗里飘着两根菜叶的稀粥忍着腹中如打鼓的声响默默泪了。 好死不死,刘茫这时候一封信到,为了照顾阿册那的文化水平,这封信写得很通俗,大意应该是…… 阿册那,除了你,其他王子也在对王位虎视眈眈啊!哦对了,我们的粮草还充足得可以过个好年! 阿册那满脸泪流顿悟了。 他娘的老子这是被那个没文化的流氓给耍了啊! 虽说阿册那很想冲进城打他娘的,可是补给跟不上了,苦苦思索两日之后,阿册那看着自己碗里稀得连几粒米都能数的出来的粥,决定退兵。 阿册那率军连退三十里,刘茫城中一片欢呼。 刘茫故作玄虚摸摸自己的下巴,高深莫测道:“还没完呢。” 等阿册那即将就退到回番邦境内之时,看到了一队军队。 领军者,番邦大王子手下得力干将,绍布。 一排排士兵列着军阵整齐划一,手里的兵器都明晃晃的指着他们。 阿册那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没有再向前一步,而是率军,重新朝刘茫的那座城池走去。 进不得,退不得。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 景和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阿册那率十五万大军,倒帅旗,降。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你们这么想让皇帝断子绝孙和白陆凑一对…… 马上就十二点了, ヾ(≧へ≦)〃大家新年快乐! —————— _(:з」∠)_改一个bug 第20章 20.秋来只为一人长 援兵尚在路上未到,刘茫已收降番邦三王子阿册那,战报八百里加急传到京都,满朝无不震惊。 皇帝差点儿没高兴疯,他果然没看错刘茫,不枉费他这么多年对刘茫近乎无条件的信任,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传旨,封番邦三王子阿册那为忠顺王,镇国将军刘茫立有大功,封爵加授奉国将军,赏赐万千不计。 …… 刘茫收到旨意之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沉思,沈轻鸿还以为刘茫要说出什么惊世之言,可没想到刘茫只是悠悠叹了口气。 “……老子变成有钱人了呢。” 沈轻鸿干笑一声:“是啊,从臭流氓变成了土豪劣绅。” 刘茫抬抬眉毛:“老子才不会抢老百姓的饭吃呢。” 沈轻鸿:“……” 阿册那是番邦第一个归降的王族,照例归降仪式应当无比隆重,皇帝的册封书还在路上,军中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阿册那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刘茫面对面喝酒。 阿册那这人吧,放开了说就是骁勇善战没脑子,和外表看上去没脑子实际弯弯肠子一大堆的刘茫自然毫无可比性,沈轻鸿在一边看着两人喝酒,没一会儿就开始觉得阿册那真是可怜。 就好像一只被狡诈的狐狸耍得团团转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熊。 好在两人还是有些共同话题的,十几坛酒下来,两人都开始有点儿晕晕乎乎,阿册那汉话本来就说的不怎么好,这一下更是干脆大舌头起来,两句汉话夹一句番话,刘茫一面听,一面搁哪儿傻笑,两人的副将在那坐着都嫌他俩丢人,一块儿出去透风去了。 沈轻鸿也挺想走,可刘茫喝上头了就死抓着他的手腕不放手,他不拽还好吧,一扯刘茫手上就用力气了,捏得他骨头疼,只好放弃挣扎乖乖给刘茫抓着手,继续在一边给这两个喝高了的傻子当陪衬。 两傻子越喝越开心,闹腾着还要再上酒,沈轻鸿担心两人真喝出点什么事来怎么办,就偷偷对上酒的士兵使了个眼色,把酒换成了水。 阿册那猛灌一口水,一皱眉,而后呸呸两声,大着舌头口齿不清:“你……你们中原……中原的酒……娘的……淡……淡出个鸟来!” 刘茫也喝上头了,可那神色要比阿册那好上很多,至少刘茫口齿还算清楚,不过看着似乎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刘茫瞥了阿册那一眼,嗤笑一声:“真……真粗俗,你……你那哪叫喝酒,叫牛……牛……” 刘茫皱眉想了半天未果,只好看了眼沈轻鸿,沈轻鸿微微一弯唇角说道:“牛饮。” “对!对对……你那是牛饮,粗……粗俗!”刘茫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抓起酒坛往下倒酒,却不小心把好多酒都给倒到了桌上。 刘茫眯了眯眼睛,看东西怎么有点儿重影了。 于是沈轻鸿又多了倒酒这一件事,看两人喝白水喝得如此开心,倒也十分有趣。 阿册那不服气刘茫的话,拿眼睛一睨沈轻鸿,直接一脚踏在了椅子上,一指沈轻鸿道:“你……你们中原啊,什么……什么东西都没味道!女……女人说……说话都他娘的跟蚊子叫一样!” 沈轻鸿嘴角一抽:“我不是女人。” 阿册那明显忽略了沈轻鸿这句话,狠狠一拍刘茫肩膀:“美……美女配英雄!我们……我们草原的姑娘个个……个个热情直率,将军你要是不嫌弃啊,我……我介绍几个给你……给……” 刘茫一挑眉毛:“你们草原的女人……个个跟老虎似的,有什么意思!” 阿册那啐了一口:“你们中原女人……屁股……屁股没巴掌大,扭……扭扭捏捏的,抬头看人都不敢……我……我……副将有两个妹妹……” 刘茫眯起眼睛:“老子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沈轻鸿抬头看了刘茫一眼,微有诧异。 “喜欢……喜欢的人……嗝……漂亮么?” “当然漂亮!” 阿册那想了想,突然颇为猥琐的笑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刘茫挤挤眼:“大不大!” 沈轻鸿被自己杯子里的茶呛着了。 外族还……真是开放。 刘茫微微眯起眼睛异常平淡:“平的。” 阿册那不屑笑了一声:“那……那又什么好!我……我们草原上的姑娘……才……才有看头!” 沈轻鸿一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他已经不想再听这群流氓胡扯了。 “比那群母老虎温柔多了。”刘茫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微微抬了抬眉毛,“十只母老虎都比不过他聪明。” 沈轻鸿注意到刘茫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口齿不清没有大舌头,语调很清楚,眼里的神情……很温和。 “聪……聪明?”阿册那哼了一声,“能骑马么?” 刘茫摇头。 “会功夫?” 刘茫继续摇头。 阿册那从鼻子里哼了一句:“那……那有什么用。” 刘茫极其得意的一挑眉毛:“会弹琴,会画画,会写字,还会写文章!” 刘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概是真喝多了,眼皮直打架,再看阿册那,早趴着睡着了。 沈轻鸿轻轻叹了口气,费了半天劲把自己的手从刘茫手中脱出来,然后出帐让士兵把这两醉鬼抬回自个的帐篷。 只是心里莫名不大舒服。 刘茫竟然有喜欢的女子,听到刘茫先前那异常自豪的语调,想必也是十分恩爱的吧,还是个才女,只是自己竟然丝毫不知,这个刘茫,还真不把他当兄弟,这种事……这种事又何必瞒着呢。 沈轻鸿不大放心得下刘茫,自己喝醉那一晚刘茫可是在自己身边照顾着,想了想还是跟了去,让士兵打了水给刘茫擦了擦脸,又折腾半天把刘茫的外衣脱下来挂好,给刘茫盖好被子,转身准备离开。 ……手腕又被抓住了。 沈轻鸿异常无奈回过头,却见刘茫目光灼灼看着他,哪有半点儿喝醉的样子。 沈轻鸿一瞬有点儿语无伦次。 “将军你醒了啊……咳不对……将军我去给你端醒酒茶,你……” “……” 刘茫不说话,沈轻鸿只好这么别别扭扭的被刘茫拉着,好半天,小心翼翼开口:“将军有什么事么?” “……” 刘茫拉着沈轻鸿的手突然微微用力,沈轻鸿没站稳,一个趔趄就直接扑到了床上,还没回神,刘茫按住沈轻鸿的肩膀低头凑到沈轻鸿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略微带着灼热的酒气,一字一句。 “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 沈轻鸿怔了片刻,等明白过来刘茫在说什么之后,脸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将军你认错人了!”沈轻鸿挣扎着想要推开刘茫。 刘茫沉默不语。 沈轻鸿终于彻彻底底心慌意乱了,推开刘茫之后吓得立马就跳下床,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期末季没办法双更当元旦福利了_(:з」∠)_ 所以就让某个不开窍的稍微开窍一点点好了…… ———— 改个错字 第21章 21.白侍郎(1) 沈轻鸿跑出营帐,外边的夜风凛冽刺骨,一吹他才稍微清醒了那么一些,真是……自己在害羞个什么劲啊!反正……反正刘茫只不过是喝醉酒认错人而已,把他当做那个喜欢的女子罢了,“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分明,分明是女子相思之语!想来也不会是这个不识字的臭流氓所言。 罢罢罢,反正都出来了,给刘茫端碗醒酒茶回去吧。 夜深,沈轻鸿左右见尹封帐内还亮着灯火,就想过去讨一碗醒酒茶,虽说本不必如此麻烦,醒酒茶这东西又不是什么麻烦的药汤,到处都能够弄得到,可沈轻鸿想去和尹封谈谈心——尹封年长博学,沈轻鸿闲着的这段日子常跟着尹封学医,俨然已经把尹封当成了半个老师。 “先生,你在么?”沈轻鸿一掀帘子一面唤道,帐内,高林抱着个小暖炉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着沈轻鸿。 不见尹封。 沈轻鸿皱了皱眉:“高林你……在这里干什么。” 高林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嘟嘟囔囔道:“风寒。” “……尹先生呢?” 高林又吸了吸鼻子:“给我煎药去了……先生找尹大夫有事么?” “也没什么……”沈轻鸿想了想,最终忍不住道,“高林。” “先生怎么了。” “你们将军……有喜欢的人?” 高林一愣,抱着小暖炉皱皱鼻子:“有啊……” 沈轻鸿略微纠结了一会儿,低声笑了一句:“将军也真是,这种事何必藏着掖着,莫不是不想让我们跟着喝喝喜酒?” 高林一撇嘴:“那个人还不知道呢。” 沈轻鸿一脸诧异:“不知道?” “对啊。”高林托住下巴,“将军是单相思。” 流氓单相思流氓会单相思流氓竟然会单相思! 沈轻鸿真的诧异了。 一个臭流氓,竟然还能有这么……含蓄的时候。 高林幽幽叹气:“将军喜欢的人到现在都没发现。” “多久了?” 高林皱眉认真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快五年了吧。” “……这姑娘真迟钝。”沈轻鸿道。 高林突然一脸诡异的看着沈轻鸿。 沈轻鸿:“……你看我干什么?” 高林低头叹气小声嘟囔:“……真迟钝。” 尹封端着药掀开帘子进来,看着沈轻鸿,微微笑了笑道:“雁之,你怎么来了。” “先生。”沈轻鸿起身行礼,“有醒酒茶么?” “有,有。”尹封笑着把手中的药汤递给高林,看着高林皱着眉头喝下去之后,转头给沈轻鸿弄醒酒茶去,一面问道,“雁之,谁又喝醉了?” 这几日新春年关,军中大宴三军,不曾执勤的将士时常有人醉酒。 沈轻鸿跑去帮忙,一面漫不经心说道:“将军呗……先生,我先拿醒酒茶回去了。” “哎,路上小心点!” 高林看着沈轻鸿出去,眨巴眨巴眼睛:“尹大夫,将军不是千杯不醉么。” 尹封捋了捋胡须笑眯眯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 沈轻鸿端着醒酒茶回去的时候,刘茫竟然直接睡着了…… 沈轻鸿叹口气,这折腾大半宿,他早倦了,眼见刘茫已经睡着了,把那醒酒茶往桌上一放,给刘茫掖了掖被子,吹了灯火,回营休息。 隐隐约约,刘茫微微睁开眼睛,叹口气。 燕子,雁之,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 次日沈轻鸿起来的时候就看着刘茫跟个没事人一样在营内活蹦乱跳,闲着没战事,又已经是年关,这刘茫就跟个疯子没什么两样,什么将军啊,天天跑火头军里跟一堆小兵打打闹闹抢东西吃,半点儿将军的架子都没有。 可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刘茫特别得人心,那些来了不过几个月的新兵,现今已经跟老兵们差不多,一口一个将军,活脱脱是把刘茫当做了内心深处钦慕的偶像,事事以其为榜样。 真不会养出一营的流氓来么。 沈轻鸿叹气。 算来,胡宗靖和白陆率领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 刘茫转头看见沈轻鸿,唤了句先生,可下一刻沈轻鸿却立马转身跟没听见一样对身后的士兵说了句什么,随后跟着那士兵离开。 刘茫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自己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可如果这真是操之过急,就算按这速度,只怕得纠结到下八辈子去啊。 ……真麻烦。 …… 胡宗靖和白陆来的时间有点儿巧,军中刚过了完大年,离元宵尚且还有几日,每日里杀鸡宰羊的,颇为热闹。 高林先率了百余骑前往引路,刘茫特意命三军列阵迎接大军,沈轻鸿也在其间,一是为了迎接老师胡宗靖,二是为了见见白陆——白侍郎之名,他早有耳闻,可一直无处相识得见,巧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片刻,大军已到。 打头的先锋过后,胡宗靖和白陆均是一身软甲,虽是戎装,又与刘茫等武官略有区别,骑战马,在高林陪同之下往这边而来。 刘茫示意身边亲卫去拉住胡宗靖和白陆的马儿,待二人下了马,抱拳行了个礼道:“胡大人,白大人,许久未见。” “将军客气。”胡宗靖道。 白陆微微一笑,还礼:“将军,许久未见。” 刘茫和白陆似乎颇为熟悉,拍了拍白陆的肩,一面指了指自己的身边的沈轻鸿:“白大人,这是我们的军师,沈轻鸿。” ……刘茫终于叫对了自己的名字,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轻鸿上前一步行礼道:“老师,白大人。” 胡宗靖笑着扶起沈轻鸿,随后对自己身后的白陆引见:“玉川啊,这是老夫跟你提过的,老夫最得意的门生。雁之,快来给白大人行礼。” 沈轻鸿此刻方知白陆表字玉川,玉川名如清澈的河水,配上白陆这么个看上去温润干净无比的人,实在再好不过。 有了胡宗靖和刘茫两人引见,沈轻鸿连忙上前道:“学生沈轻鸿,表字雁之,见过白大人。” 白陆笑:“知道,我们在朝中见过。” 看来十分平易近人。 白陆一句说罢,也朝沈轻鸿拱了拱手:“白陆,表字玉川。” 刘茫在一边咂嘴:“你们读书人真麻烦,一个名,还要来个表字,别号……累不累啊?” 沈轻鸿忍不住一挑眉骂了一句臭流氓。 白陆却依旧只是笑:“将军此言在理,穷酸腐儒,就是事繁,可惜吾等既在尘俗之中,又怎能轻易跳脱。” 刘茫一皱眉,小声凑近沈轻鸿耳边:“什么意思。” “呆哪儿就得守哪儿的规矩。”沈轻鸿瞪了刘茫一眼。 白陆又笑:“看来将军和军师感情颇好。” 沈轻鸿干净利落跳开一步,拍了拍自己方才被刘茫碰着了的一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刘茫一脸郁卒地转过头看白陆。 白陆捏了捏自己的袖口,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回来了! 先更这么一点QwQ明天回家了,回家了再来补这几天的。 顺便作者君高数过了么么哒这几天一定加更有福利攒人品!!! 第22章 22.白侍郎(2) 之后照例是军中为胡宗靖和白陆特意备下的接风宴。 接风宴上,胡宗靖干脆无比的把军权交给了刘茫,白陆的位置就有点儿尴尬,白陆有监军一职,从名义上来说是皇帝派来管刘茫的,军中将士向来不服读书人,就想着怎么也得给他们将军出一口气,死活要把白陆灌醉。 那上来敬酒的士兵是一波接着一波,沈轻鸿在一边看着莫名为白陆担心,心想,不管怎么样白陆和自己一样都是读书人,怎么可能喝得过这些武夫,就想上去劝劝酒,可沈轻鸿还来不及有动作,刘茫突然一扯沈轻鸿的袖子,朝白陆那边努努嘴:“别多管闲事,那小子阴着呢。” 沈轻鸿皱眉,转头去看白陆,只见白陆端起一碗酒对众人示意,仰头一饮而尽。 面不改色。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沈轻鸿叹气,也是,和自己什么关系,何必多管闲事。 白陆的酒量极好,一顿酒喝了七七八八,将士也对白陆服了七七八八,军人多豪爽,见白陆如此,先前拿白眼睨白陆的将士们全开始一口一个白大人,白陆眼角带笑温润如玉,不卑不亢。 这群人喝到了近丑时,沈轻鸿熬不住,早给刘茫赶回去睡觉,刘茫也喝了不少,沈轻鸿离开后他就回了大帐,等那些士兵终于放过白陆不再给白陆灌酒的时候,白陆对几人告了退,转身回帐休息,拐过刘茫的大帐,眼见帐内亮着灯火,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掀开营帐走了进去。 刘茫正伏案看着铺满整张桌案的地图,微一抬眼:“喝完了?” 白陆已经有点儿醉了,微微眯了眯眼睛,并不应声。 “喏,醒酒茶。”刘茫指了指桌案边角上的一碗醒酒茶。 白陆皱起眉端起茶碗,那碗内的醒酒茶早就凉得七七八八了,而且看样子已经喝了大半碗,剩了个三四口,白陆放下茶碗抬眼看着刘茫:“你喝剩的。” 并不是问句,只是肯定万分的模样,刘茫也并不回答而只专注于桌案上的地图,半晌,才舒了口气抬起头来,扫了白陆一眼:“不喝算。” 白陆挑眉指了指那茶碗,又拢起袖子:“白某不受嗟来之食。” 刘茫嗤了一声:“我是好心。” 白陆笑:“残羹剩饭。” “要求还真多。”刘茫瞪了白陆一眼,干净利落从白陆手里把那茶碗夺了过来,把剩下的那点儿醒酒茶喝了。 白陆笑得更欢了:“那只小雀儿给你倒的茶。” 语句之内依旧全是肯定。 刘茫皱眉看了白陆一眼:“别乱叫。” 白陆又笑:“你从哪儿捡到这么一只小雀儿的。” 刘茫大大咧咧往椅子背上一倒,挑眉:“皇帝就让你来问这些?” 白陆跟没听到一样,依旧乐呵呵:“小雀儿树敌不少。” 刘茫微微眯起眼睛一脸警示。 白陆轻轻咳嗽一声,收了满脸笑意,轻声道:“皇上只让我来监军。” “为何。” 白陆皱起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捏了捏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大概是我太讨人厌吧。” “是很讨人厌。”刘茫一脸似笑非笑。 白陆看着刘茫这幅神情微微收敛了些许,正经道:“皇上的脾性你我还不清楚么,大约是嫌我驳了他的面子,于是就发发小性子,把我赶走两天,等什么时候他觉得他的面子挣够了,就又一道圣旨把我召回京去了呗。” 刘茫眯着眼睛看白陆,不说话。 白陆唇边一抹淡笑,看着刘茫的桌上摆放了一套茶具,就拿了个干净的茶杯想给自己倒茶,摸摸茶壶才发现茶壶根本就是空的,只好叹了口气,往手心呼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这边关还真冷。” 刘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白陆的动作,却只等到白陆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还是回去休息好了……” “白大人动身之时,皇上就没说什么吗?” 白陆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着刘茫笑了:“皇上希望将军能尽快收复失地。” 刘茫一挑眉:“就这一句?” “还有啊……白某说句废话。”白陆起身,拢起袖子,看了刘茫一眼,眉眼还带着笑,温润如玉,“……功高盖主,尾大不掉。” 刘茫沉默了片刻,也笑了起来。 “多谢白大人。” “将军不必客气。” “还请白大人帮忙转告皇上一句。”刘茫靠着椅背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就说……臣领旨。” 白陆笑:“将军果然是聪明人。” 刘茫也笑了一声,可那神色深处却冰冷异常:“那得多亏白大人提醒。” 白陆又笑:“我还是回去了。” 刘茫一摆手:“白大人请回,不送。” …… 第二日沈轻鸿一大早就被将士唤醒,说是监军白大人有事找诸位将领,沈轻鸿身为军师,自然也应当前往。 大帐之内气氛一片融洽,刘茫随随便便坐在上座翘着腿,白陆就在刘茫身边,正襟危坐,白陆边上是一脸严肃的胡宗靖,两人一下子就把刘茫的那副痞子气彻彻底底凸显了出来,沈轻鸿看着无奈,他一进去刘茫倒是就招手让沈轻鸿到他身边去,还让人给沈轻鸿备了个座位,白陆看着沈轻鸿一脸笑意,闹腾得沈轻鸿不知为何觉得不好意思。 白陆召集众人说白了也就只是鼓舞鼓舞大家的士气,传达那么一下皇帝的意思,比如说众将士辛苦了,希望刘茫能够尽快收复失地之类的泛泛之谈,沈轻鸿昨晚上没睡好,有点儿发困,跟着白陆说的那些话有点儿迷迷糊糊,心里想的还是皇帝怎么这么啰嗦啊,明明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非要堆上一堆华丽辞藻说的如此光明正大。 不过这些话里有大半可都是在夸刘茫啊,这臭流氓该高兴傻了吧。 沈轻鸿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刘茫一眼。 刘茫一脸冰冷。 沈轻鸿整个人一愣,清醒了。 刘茫这幅神情实在太过可怕,沈轻鸿觉得自己好歹和刘茫朝夕共处了小半年,可也没见过刘茫的这幅神色,心里下意识就觉得是不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刘茫察觉到沈轻鸿在看着他,转过头就立马变成了往日里那副不着急的神色,乘着没人注意,笑着对沈轻鸿用近乎于耳语的声音说了那么一句:“燕子,老子脸上有花啊?” 沈轻鸿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骂句臭流氓转过头去,可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点儿担心。 白陆念完圣旨,在场的所有武将都松了口气。 他娘的天书终于念完了,终于要开始说人话了! 白陆合上圣旨,递给身边的随侍,看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副轻松的模样,微微笑了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大家散了便是。” 有几个将士就开始往外走,白陆又突然补了一句。 “将军,沈军师,还有胡大人,几位副将,请留步。” 谢子德和几个副将都停住脚步转过身一脸不解,就连胡宗靖也面带疑惑。 沈轻鸿的目光在几人脸上一晃,最后转眼看着刘茫,却不想刘茫也在看着,一脸温和笑意。 沈轻鸿皱皱眉扭过头去,恰好就看到白陆从自个的袖子里掏出一卷密封好的黄绸帛书。 所有人都隐隐约约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皇上有密旨。”白陆收了笑意,一脸正经道,“奉国将军刘茫,接旨。” 作者有话要说: 不剧透但是白陆和皇帝都不算是坏人,剧情需要而已,另外个转折点 _(:з」∠)_ 第23章 23.白侍郎(3) 刘茫向前一步跪倒道:“臣接旨。” 白陆看着刘茫微微一笑,展开圣旨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把那圣旨合上交到刘茫手中:“将军还是自己看吧。” 刘茫的嘴角一抽,还是接了旨,等白陆和他身边的随侍出去,众人都起了身,一个个好奇万分凑过来想知道圣旨里写了什么。 “没什么好看的。”刘茫微微一挑眉道。 众人不信。 胡宗靖捋了捋胡子打趣道:“莫不是皇上赏赐了将军什么宝物,担心我们见者有份吧?” 沈轻鸿听了觉得有趣,也煞有其事的一皱眉故意道:“皇上赏赐金银自然是见者有份,不过将军放心,若皇上赏赐的是佳人,吾等必然不会夺人所爱,只是忍不住要讨将军一杯喜酒喝罢了。” 沈轻鸿这句话全然是打趣,压根没当真,众人听了一阵笑,沈轻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可转眼一看刘茫,并不像他所想中刘茫会回头呛他一句,只是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沈轻鸿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堵着慌。 “算了,反正你们迟早都会知道的。”刘茫把手中的圣旨往胡宗靖手里一塞,扫了几人一眼,那眼神让人莫名其妙觉得……异常严肃。 “看完记得给我送回来。”刘茫道,说完,转身走了。 众人目送刘茫离去,而后又立马凑到胡宗靖身边,胡宗靖捋了捋胡须,打开圣旨。 谢子德和几个副将挤来挤去,可实际上却是什么都看不懂,一块黄布上面爬满蚂蚁一样的字,是什么呀?几人都盯着这里的两个文化人,可胡宗靖越往下看,脸色就越阴沉,而沈轻鸿……神色之间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谢子德小心翼翼戳了戳沈轻鸿的手:“先生,皇上的圣旨上写的什么啊?” 沈轻鸿张了张嘴,好半天,只喃喃说了一句:“不可能……” 谢子德不解,于是又去看胡宗靖问道:“胡大人……” 胡宗靖转头看了一眼沈轻鸿道:“雁之,不要多想。” 沈轻鸿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低声喃喃着不可能,好半天,咬咬牙转身快步离开。 谢子德忍不住了,大声道:“胡大人!这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啊!” 胡宗靖紧皱着眉随手把圣旨往谢子德手里一塞,转身追着沈轻鸿走了。 谢子德:“……” ……把圣旨给他干什么。 他娘的老子不识字啊!! 白陆既然说这是密旨只让他们几个知道,这事必然是不可让别人知道了,于是几个看到字就头疼的大老粗凑在一块死瞪着那圣旨,异常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着记着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字。 突然有个副将指着两个字极其兴奋的道:“这两个是我们将军的名字!” 另外个皱眉看了半天,指着那两个字后面的几个字道:“子德你看……这几个字是不是……贪……法?” 谢子德一挑眉:“老子也不识字啊,娘的,又不能给其他人看,真麻烦。” “高林不是识字么,给高林看看没什么吧!” 谢子德瞪了那人一眼:“这是密旨,密旨知道吗?除了我们几个谁也不许看。” 先前的那两个副将还趴在圣旨上钻研,一面指着末尾几个字乐呵呵道:“你看你看,这两字是不是白侍郎的名字啊?” 谢子德拍了那两人的脑袋一下:“别看了!想想办法!” 其中一个副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皱眉:“不就是不让人看到密旨么,我们把这些鬼画符抄下来,分开拿给别人看不就好了么!” 谢子德一愣,随后咧嘴一笑:“平时没看出来你小子他娘的这么灵光啊!那谁!去拿笔来!我们给他抄下来!” …… 让这群副将拿刀拿枪他们是完全没问题,可让他们拿笔杆子,简直比被人捅了两刀还痛苦,好容易把那圣旨上的字打乱再歪歪扭扭的抄完,一个一个跑去问了人,再拿回来,已经是大晚上的事情了。 一伙人又凑在桌子上对着那一堆的鬼画符努力研究。 “这……高林说这个是奉字……唔……奉国将军刘茫……这不是咱们将军的名字么哎呦!” 负责念圣旨的那个副将捂着被谢子德敲了那么一下的脑袋,继续磕磕巴巴往下念。 “奉……奉国将军刘茫……贪……贪什么法……”那副将皱眉看了半天最后一戳身边的人,“这什么字啊。” “尹大夫说了,这字念枉!”那人特别自豪说道。 “后面这个呢?” 那人看了半天,摇头:“……不知道。” “那……奉国将军刘茫贪什么枉法!” 谢子德心里咯噔一下:“……贪赃枉法?” “哎呀我想起来了!还是子德最厉害!尹大夫可说了,这字念赃!”那人一脸高兴嚷嚷完,转眼却看见所有人都一脸沉默看着他,神色之间……说不出凝重。 “这……怎么了?” 没人理那人,反而另一人忿忿道:“我们将军怎么可能会……” 谢子德打断了那人的话,对先前的副将道:“接着往下看。” 那副将也没了先前的高兴劲,咬咬牙,低头认真往下看。 等那副将磕磕巴巴念完大半,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圣旨上所写的,全部都是刘茫的“罪状”。 “……然……然……功过可相抵……朕……朕念其……” “放屁!”谢子德突然狠狠一拍桌子骂道,“将军这么多年拼死拼活给皇帝打江山!什么贪赃枉法结交近臣不听调遣!都他娘的是放狗屁!” 那念圣旨的副将吓了一跳,半晌,才低下头说道:“我相信将军。” “我也相信。”另外个人道,“以前胡大人不是跟咱们将军说过一句话么,兔子死了……” 念圣旨的副将一拍那人的头:“兔死狗烹!” 说完,那副将一愣,低下头,不说话了。 好半天,谢子德低着声音问了一句:“别念了,你看看,圣旨后面……还说了什么吗?” 副将低头看了大半天:“上面说……说……什么功过相抵,让……让将军出征……事事……事事以白陆为主……” 副将不说话了。 谢子德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那姓白的没安好心!” 副将小声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 “老子就不服书生。”谢子德冷哼一声,“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 沈轻鸿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刘茫贪赃枉法?刘茫是个贪官?他跟了这么小半年在心底已经佩服万分的刘大将军竟然是个贪赃枉法的贪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皇上相信了左相那伙人吧,可是皇上一开始那么信任刘茫,也明显着是偏向他们这一面的,又怎么会…… 胡宗靖追出来找过沈轻鸿,可沈轻鸿心里一片混乱,根本听不进胡宗靖的话,胡宗靖无奈,沈轻鸿毕竟还是太年轻,很多事……根本没办法像他们这些人一样,坦然接受,只好再三叮嘱沈轻鸿不要多想,最好能够去找刘茫谈谈…… 可沈轻鸿听没听进去,谁知道呢。 沈轻鸿心慌意乱一整天,到晚上是不乱了,可心慌意乱变成了心灰意冷,说到底……捕风捉影也得有风可捕有影可捉,说不定……说不定刘茫的底子,真的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干净…… 如果刘茫真的是贪官…… 沈轻鸿觉得自己心底有个地方狠狠揪了一下。 且不说自己和贪官狼狈为奸了这小半年,而是……自己如此信任刘茫,那家伙……竟然毫不客气的就这么彻彻底底的辜负了他的信任么。 …… 次日,白陆于全军面前宣读圣旨,列名刘茫“罪状”,并表明皇帝让他接管三军之令,自此之后三军以白陆为首,刘茫为副,算是给刘茫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三军震惊。 沈轻鸿在军营内看到刘茫,刘茫倒是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笑嘻嘻喊了他一声燕子,沈轻鸿却不应,低头匆匆走过,没看见刘茫微微沉下来的脸色。 沈轻鸿连着两日躲着刘茫,最后干脆,看见刘茫就绕道走。 也不是为了和刘茫撇清关系,只是沈轻鸿自个儿心里也在别扭,那种感觉……倒不知应该如何形容。 大概是觉得自己如此相信刘茫,可皇帝旨意一下……让沈轻鸿觉得……自己是被背叛了。 很快营中所有人都看出了沈轻鸿的不对劲,当然不止沈轻鸿,还有不少士兵都忍不住对刘茫产生了怀疑,老兵尚且还好,他们对将军的人品信得过,可不少新兵,暗地里忍不住就开始说起了刘茫的坏话。 到了第三日,高林直白了当的把沈轻鸿给拦了下来,连避嫌都不用,就在一大堆士兵面前,开门见山问道:“连先生也不相信将军了?” 沈轻鸿没想到高林会如此直白,周围又那么多人,一下子噎住,语塞。 所有人都往这边围了过来。 “先生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去问将军啊。”高林哼了一声,“将军绝对不可能会骗先生的。” 沈轻鸿咳了一声:“我不是……” 高林的话微微一顿,看了沈轻鸿一眼,又低头,“反正,我相信将军。” 沈轻鸿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脸上一热。 “我跟了将军这么多年,将军绝对不是这种人。”高林自顾自往下说道,“或许先生您觉得将军平日里吊儿郎当……可是那个贪生怕死的贪官会每次打战都不顾生死的冲在最前面啊。” 高林转头看了看那些围观的士兵们,好几个人,略带羞愧的低头。 沈轻鸿:“我……我不是……” 高林重新转回目光看了沈轻鸿一眼:“如果连先生都不相信将军……我真替将军的五年不值。” 沈轻鸿一愣,高林这句话,什么意思? 高林倒也没再往下说,转身走了,那些围观的士兵站了一会儿,也散了,剩下沈轻鸿一个人,傻乎乎站在原地,想了半天,隐约记得那一日胡宗靖也对他说过一句。 如果真的想不开,倒不如直接拉下脸去找找刘茫。 第24章 24.白侍郎(4) 沈轻鸿纠结了一下午的结果还是去找刘茫谈谈。 怎么说沈轻鸿毕竟面子薄,站在刘茫的帐外大半天,连手都彻彻底底冻僵了,就是死活不敢进去,总觉得是刘茫对不起自己,到最后自己拉下脸跑来找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大帐的帘子突然一掀,刘茫往外面瞥了一眼,语调带笑:“燕子,你还要在外面站多久啊。” 沈轻鸿整个人一僵,转过头看了刘茫一眼,本来扯掰说自己只是路过,可高林的那一句话在他脑海里响了又响,最终只是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刘茫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你终于不躲我了啊?” 沈轻鸿别开脸:“嗯。” “那行,进来吧啊。” 不等沈轻鸿反应,刘茫直接扯了沈轻鸿一把,拉着沈轻鸿的手把沈轻鸿给扯进了大帐里。 那手冰凉冰凉的,刘茫忍不住一皱眉:“外面那么冷,你干什么不直接进来。” 沈轻鸿只当做没听见。 难道要他承认他是不好意思么? 刘茫二话不说用自己的手把沈轻鸿的手捂住,刘茫自幼习武,学的不少也是江湖路子,内力高强气血足,本来就不怕冷,又在大帐内,身上极为暖和,沈轻鸿被刘茫拉着脸上莫名一红,想脱开,可又觉得自己是太矫情了,况且刘茫拉得那么紧,他还真没力气挣开…… 等沈轻鸿的手稍微捂热了那么一些,刘茫又让人拿了个手炉给沈轻鸿,这才坐下问了沈轻鸿一句:“有事?” 沈轻鸿捂着暖炉不知为何就下意识摇头。 刘茫忍不住笑:“燕子,你没事就算,我有事要问你。” 沈轻鸿一愣。 “你说你这几天吧,好端端的,干什么老是躲着我?” 沈轻鸿干净利落的摇头:“我没有!” “哟,答得这么快,肯定有蹊跷。”刘茫往椅子上靠了靠,“你不会也信了皇帝的话吧。” 沈轻鸿一愣,皱起眉,摇摇头,接着又犹豫异常的轻轻点了点头。 刘茫一抬头就去摸沈轻鸿的额头:“冻傻了?这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沈轻鸿躲开刘茫的手,扭开头去:“刚刚开始信,现在不信了。” 这回答似乎是超出了刘茫的意料之外,刘茫略微有点儿差异,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或许真的是高林的那句话触动沈轻鸿,也是,会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豁出性命去劫法场,会在每次冲锋之时不顾生死冲在最前面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皇帝的那道圣旨之上所说的那么不堪呢? 再无论怎么说,也是自己没良心,沈轻鸿微微闭眼,想的却是劫法场之时刘茫手中被砍缺砍断了的那数柄长刀。 这个人既然豁出性命也要保他,那他就算豁出一切,也绝不该怀疑他半分。 只可惜自己太笨,想了这么多天,若是没有高林,还想不出这一点来。 刘茫撑着下巴看沈轻鸿,可沈轻鸿并不说话,刘茫倒是莫名其妙笑出了声,沈轻鸿转头看了刘茫一眼,不解。 “燕子,你还真是老实,其他人在我这,估计说的就是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我 。”刘茫笑道,“也就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怀疑我。” 沈轻鸿轻轻哼了一声不说话。 刘茫笑得更欢了:“没事,老子就喜欢你实诚!” 沈轻鸿一挑眉:“臭流氓。” 刘茫但笑不语。 事情说开了,沈轻鸿的心结也解了,心底只觉得不好意思,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皇上为什么……” “嫌我功高盖主了呗。”刘茫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叹口气,又道,“本来我想着收了剩下的八郡就拍拍屁股不干了,没想到皇上已经坐不住了。” 沈轻鸿还有点儿不相信,在京中的时候,皇帝对刘茫的万分支持可谓是表现得十分明确,他知道当今君上是明主,怎么会如此不顾大局…… 刘茫心知肚明沈轻鸿又钻了牛角尖:“再怎么是明主,也不会轻易让别人动摇到他的权势的。” 沈轻鸿皱起眉。 “皇帝也不是要把我扯下台,只不过是给我给下马威看看罢了。”刘茫懒洋洋抬眉毛,“告诉我,他想动我,轻而易举。” “那……白大人……” 白陆究竟只是替皇帝来传旨的,还是知晓此事,毕竟皇帝让白陆当了监军,想必……白陆从头到尾清清楚楚知道一切,这么一想,原本脑海里白陆温润无比的笑容全部都变成了狐狸眯眼笑,沈轻鸿不自觉就把白陆划向了应该生疏远离的一堆人之中。 “啧姓白的那只狐狸啊,别看他长得跟玉一样,心里可阴着呢,真阴着玩起来我都难赢他,别说你……” 沈轻鸿皱眉瞪了刘茫一眼。 这话,怎么像是在说他很笨一样。 刘茫挑眉笑:“没事离白陆那小子远点,省的他把你给绕进去,这小子对皇帝可忠心着,你跟我走得这么近,保不准他觉得得挫挫锐气就不择手段整了你。” 沈轻鸿皱眉:“什么意思啊。” “意思?”刘茫笑了一声,“意思是,你满脸都写着你在跟我混,白陆这小子的确是君子,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他可不介意当一回小人。” 沈轻鸿微微一愣,下意识就问道:“你和白陆很熟?” “熟,玩大的。”刘茫不自觉说了一句,却立马住口,咳嗽了一声之后转到了下一个话题,“这几天你记得别去得罪白陆。” 刘茫这话题转移得奇怪,沈轻鸿心里总觉得那里不对,可刘茫换了话题他也不好意思去问,只好低低答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刘茫还不放心:“我估计高林子德他们会不服,这几天歹着机会就会想办法整整白陆,你注意别跟着瞎凑合。” ……那也得他凑合得起来啊,那些武将,整起人来他可避犹不及。 刘茫看着沈轻鸿的神色顿了顿,微微挑起唇角满是笑意:“你倒是放心,就算皇帝派了白陆来,也轻易奈何不了我……就说这军中,有几人会甘心听白陆调遣?” 沈轻鸿一愣。 刘茫轻轻拍了拍沈轻鸿的肩:“况且我已经让白陆和皇帝说了,收了剩下这八郡……我就辞官回乡。” 沈轻鸿这回是彻底愣了,好半天,没头没脑冒出一句:“那我怎么办。” 沈轻鸿的意思其实是,他追随刘茫来到军中,若刘茫走了,他是留,还是不留? 刘茫心知肚明沈轻鸿的意思,可听着沈轻鸿这么一句,还是忍不住笑弯了眼:“燕子,有兴趣跟我走么?” 沈轻鸿皱眉想了会儿,摇头:“你收十郡花了五年,剩下八郡怎么也得打个四五年吧,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到时候再想不迟!” 刘茫一挑眉:“也是,到时候再想不迟,不迟!” …… 和刘茫说了那么一通话之后,沈轻鸿彻彻底底看开了。 管其他人怎么样呢,他够相信刘茫就够了。 很快没几天后沈轻鸿就发现,军中几乎所有士兵都在和白陆暗地里作对。 大概是高林的那番话起了效果,不仅是老兵,还有大部分的新兵,都铆住了劲和白陆作对,剩下的那部分,不言不语什么都不管,总而言之军中所有人都几乎站在了刘茫这一边。 甚至就连胡宗靖,偶尔听见白陆的话,也只当自己年老耳背未曾听到调遣,反而跑去和刘茫窝在大帐内下棋。 白陆明显没想到这幅境况,所有士兵的行径无比统一,死活就是不听调令,就算他想抓出一两个典型杀鸡儆猴,其他人丝毫不惧,今日他打了一个,明日那个挨打的依旧昂着头和他作对。 白陆熟读兵法,可也只是熟读而已,他毕竟是文官,行军之道,他并不知道多少,这么下来没几日就有些着急,虽说并未表露出来,可每日里苦苦思索对策,他心知肚明这是那些将士不服他,可服众二字说出来简单,做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茫收拢了这么多人的人心,可花了很长的时间精力,或者说是刘茫虽然吊儿郎当,可天生就有一种很容易让人心悦诚服的气势……短短数日,白陆真不知该如何做到。 监军前来,照例要表列三军让白陆代替皇帝阅军,前几日因为圣旨的事情闹腾得人人都没心情,这几日安定下来一些,白陆就让三军准备,心想也该乘此机会,好好收收人心。 到时候刘茫手下士兵定会想办法让自己出丑,只要成功应对过去,至少会让一部分人心悦诚服。 第25章 25.燕子在手,万事不愁! 第二日检阅三军,谢子德特意给白陆牵来了一匹特别不服管教的马儿,不管怎么的就是想要白陆在三军面前出丑,想想,监军在三军面前骑马而过,那马儿突然不服管教把监军从马上甩了下来,怎么想都解气啊! 白陆看着那匹马儿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似乎连牵马的人都在那马儿面前畏畏缩缩,白陆也没注意,刚刚想上马,那马儿突然就尥了蹶子了,险些把牵马的士兵给踢伤。 白陆的那个随侍就让谢子德去换匹马儿来。 谢子德笑眯眯就是不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谢子德笑着,白陆也不好和他较劲,周围的士兵又不听白陆的话,没人肯给白陆去换匹马儿,随侍急了,可谢子德一眼瞪过来,随侍静了,白陆沉默了一会儿,上前去看那匹马儿。 “大人!”随侍着急想要阻拦白陆,白陆示意随侍无妨,缓步走到马前,那马儿异常烦躁的踢了踢蹄子,白陆却不慌不忙,走到了那马前,小心翼翼伸手抚上马背。 马儿突然一甩尾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可却并未如他们所想一般伤着白陆,反而白陆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凑近那马儿耳边仿佛低语一般轻言了几句。 那匹马儿缓缓垂下头,原本满是警示的模样也温顺下来,白陆微微笑了笑,扯过缰绳,翻身上马,骑着那马儿绕着走了一圈,在谢子德和一伙士兵目瞪口呆的眼神之下,对着众人扬眉轻笑:“谢副将不陪同本官同去检阅三军么。” 谢子德恨得牙痒痒。 那马儿可出名的疯,军中没几个人能镇得住他,明明白陆一个文官,他娘的怎么就没被摔下来呢! 也罢!阅兵时间长着呢,整不了一次,他们还能整第二次! …… 三军列阵,刘茫和沈轻鸿早就已经到了地方,胡宗靖托病未来,两人也不在台子上等着白陆,刘茫牵着黑绝在一边吊儿郎当逗马儿,沈轻鸿哭笑不得看着。白陆是行军那日的打扮,看起来果真显得格外英姿飒爽,甚至沈轻鸿第一眼时还有了那么点儿错觉…… 其实白陆这小子不是文官是武将吧。 白陆下了马儿往这边走来,对刘茫微微作了个揖笑道:“将军,白某来晚了。” 刘茫看上去倒是丝毫不给白陆面子,微微一抬眉毛点点头。 沈轻鸿知道刘茫这是故意让皇帝安心,他若是经此就开始着意讨好白陆,闹不好反而会再落个不安好心的罪名,边将结交近臣可意味着图谋不轨,死罪,而刘茫对白陆不满才是正常反应,皇帝看了也才可安心。 白陆仿佛没看到刘茫的神色,又转头笑着对沈轻鸿摆了摆手,算是见过,沈轻鸿微微躬身给白陆行礼,口中唤了句白大人,可语调却比前几日疏离上不少。 白陆明白,沈轻鸿这是决意要站在刘茫那边了。 等白陆做好,令官一声令下,三军操练开始。 沈轻鸿事先听刘茫说过大概的流程,心里略知一二,不过是三军士兵展示平日操练水平罢了,没什么好看的,倒是他担心谢子德和高林等人会得罪白陆 ,要是牵连到刘茫就糟糕了,只好在一边提心吊胆看着。 步兵骑兵皆过,到弓兵骑射结束,白陆看着对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极为满意,弓兵退下之后,等了半天不到下一个阵型演练,反而边上陪同的谢子德突然说了一句:“子德早听闻白侍郎文韬武略。” 那一脸笑的,白陆后背微微一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高林一脸茫然:“白大人会武么?” 谢子德笑:“我可听闻民间素传白大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这话显然说得夸张了,再明显不过的溜须拍马屁,白陆虽然心知接下来必有蹊跷,可还是得顺着谢子德的话往下说:“谢副将谬赞,白某不过文人一个,提笔可以,安天下是夸大了,上马尚且勉强,定乾坤倒还得由刘将军来。” 一句话又把球踢回了刘茫哪里。 刘茫翘着腿懒洋洋一抬眉毛:“白陆,以前跟皇上出去打猎那会儿你不是天天和一群武官抢第一么。” 白陆看着刘茫微微一笑:“巧合而已。” “年年巧合?” “上苍眷顾。” 谢子德咳嗽一声:“白大人,我们军中可不兴这样,白大人既然有才在身,不如给我们露一手,大家说怎么样!” 台子下边的士兵跟说好了一样大声齐呼好! 沈轻鸿默默扭开头,太假了,这一眼就能看出你们是事先说好要算计白陆的。 白陆还在推辞:“白某不才。” 高林:“白大人不必客气。” 白陆:“白某真的不行。” 谢子德:“白大人,这数十万大军可等着呢!” 白陆:“……” 高林:“我们相信大人定然不会让三军失望。” 谢子德故意凑近白陆耳边:“如若大人出丑也绝不会有人嘲笑大人的。” 如若他出丑,只怕这些人笑都来不及吧。 白陆觉得自己真真是骑虎难下了。 在看刘茫,一脸看戏,完全没有要帮他解围的神色。 于是白陆一咬牙,对谢子德道:“不知谢副将想让白某怎么露一手。” 谢子德笑了。 谢子德无比奸诈的笑了。 他早就料到白陆铁定会答应,不管再怎么说,白陆这身板瘦瘦巴巴的,不过是个书生吧!会骑马不稀奇,可有些事,他就不信书生看可以做得到! 谢子德一挥手,早有准备好的士兵拿着弓箭上来。 沈轻鸿已经意料到这些缺德的家伙要做什么事了,转眼看了刘茫一眼,却见刘茫叹了口气,仿佛恨铁不成钢一般一脸无奈。 那神情,就仿佛是对谢子德的此举说……老子期待了这么久你们就搞出这个?! 场地腾空靶子摆好,白陆哭笑不得拿着那弓箭到了场中央,回眸看了眼志得意满的谢子德,叹了口气,转眼敛容凝神,弯弓搭箭。 正中红心。 所有人都愣住。 谢子德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 白陆这身板瘦的跟什么似的,这准头力道…… 刘茫在一边悠悠叹了口气,低声道:“子德啊,我方才说皇帝春狩时白陆拿了第一,不是假话啊。” 谢子德整个人都僵滞了…… 第二箭射出,正中。 谢子德浑身都在颤抖。 第三箭,正中。 谢子德默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姓白的臭小子难道是万能的呢,他不就想给自家将军出口气么,该死该死简直该死,怎么会这样。 第四箭。 所有人的神色都低落下来。 沈轻鸿心知肚明大家都不过是想给刘茫出口气,看着刘茫拼死拼活给皇帝打江山,可转眼却要被奸臣诬蔑皇帝猜忌,谁心里都不好受,可白陆的确是文韬武略,他们一群平日里没脑子惯了的武官,哪里斗得过这只老狐狸。 沈轻鸿心底隐隐觉得难受。 九箭九中,白陆的手法无可挑剔,眼看着白陆又弯弓搭箭,所有人的心都落到了谷底。 台子边上的黑绝突然一声嘶鸣。 白陆聚精会神之际被黑绝一声嘶鸣吓了一跳分了神,一箭射偏,未中红心,可好歹只是偏了些许,并不算丢人。 好马儿,沈轻鸿暗暗在自个心里想,待会儿回去给你加餐! 白陆把箭交给随侍,转头看了谢子德一眼,那神色明明白白是在问,你服了么。 谢子德咬牙。 沈轻鸿看着谢子德和众将士的神色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很,再转头看了眼刘茫,见刘茫也皱着眉头,脑子里突然一热,开口就说了一句:“白大人果然好箭法。” 大约是沈轻鸿沉默了这么久突然开口,白陆微微一愣,随后满是温和的笑了笑:“雁之这是谬赞了。” 雁之?谁跟你叫雁之呢! 沈轻鸿心里腹诽,可脸上也带着一抹笑意:“既然连白大人都露了这么一手,将军,你不露一手是不是过不去啊。” 周围将士都愣住了,白陆微微愣了愣,转头看刘茫,却见刘茫也又有点儿诧异。 可下一刻刘茫却突然挑眉一笑,拍了拍沈轻鸿的肩膀问道:“燕子,你想看啊?” “自然。” “那本将军就给你露一手呗?” 沈轻鸿跟着笑:“雁之可是有眼福了。” 刘茫朝白陆的随侍一招手:“弓箭。” 那白陆的随侍还发愣,他不明白这些武夫不是想让白大人出丑么,怎么最后把刘茫都给扯上了?难道那个姓沈的书生对刘茫已经不满到了如此地步,这么急迫想要刘茫出丑么? 谢子德也不明白,只是呆愣愣看着刘茫。 刘茫微一挑眉:“愣着干什么,把弓箭给老子啊!” 随侍被刘茫一句话猛然一惊,急急忙忙把弓箭递上去。 沈轻鸿转眼看见白陆双眉紧皱,忍不住微微一笑。 是,三军将士都是直来直往的武将,自然斗不过你这只白狐狸,可是别忘了……沈轻鸿微微摸了摸自己的袖沿,但可别忘了这军中还有他这么一个军师! 作者有话要说: 流氓燕子文武双全天下无敌~ ———— 抓个虫 第26章 26.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眼见着刘茫接过弓箭到场上,所有人都还没明白过来沈轻鸿和刘茫葫芦里究竟在卖着什么药。 却只见刘茫弯弓搭箭,一箭射出,中。 连着重复那个弯弓搭箭的动作,连着七八箭,全中。 周围一片寂静,白陆在后面皮笑肉不笑道:“将军果然厉害。” 这时候旁人才隐隐约约回过神来,白陆最后一箭未中,如若刘茫十箭全中不就说明刘茫比那白陆厉害了么! 而白陆是文官,刘茫是武将,武将比文官厉害可在情理之中,算是让那白陆出了丑给众人解了气,又不至于太狠驳斥了白陆的面子,好歹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沈轻鸿这一手,的确使的好。 恍然大悟的谢子德一脸崇拜的看向沈轻鸿,他娘的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啊!看看他们军师,多了不起! 高林在一面喃喃自语:“果真先生最厉害了。” 刘茫不出意料十箭全中,四周掌声如雷,白陆笑意依旧,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出丑难堪。 沈轻鸿知道自己这纯粹是耍了小聪明,手段不算高明还有点儿可耻,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白陆吃瘪刘茫得胜就说不出的高兴,甚至有点儿觉得……其实偶尔当当小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沈轻鸿给刘茫出了气,白陆的随侍可就不高兴了,直接抢白了一句:“我们大人是文官,刘将军那是武将,能一样么!” 沈轻鸿愣了愣,他也没说他们两一样啊。 “我们大人和刘将军有什么可比性!”那随侍哼了一声,拿眼睛去睨沈轻鸿,“要不然你和我们大人比啊!” “不得无礼。”白陆皱眉对那随侍呵斥了一句,随侍满腹不服气的退后一步,还拿眼睛瞪沈轻鸿。 白陆看着沈轻鸿满是歉意的笑了笑:“雁之,切莫往心里去。” 沈轻鸿也笑:“白大人多虑了。” 刘茫打了个圆场:“子德,接着操练吧。” 于是这事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检阅结束之后各回营帐,番邦那边剩下两个王子忙着抢王位没空搭理这边,阿册那在军营里苦苦等着册封,边关暂且是一片太平,也容得他们这么小打小闹上两天。 沈轻鸿心里其实对白陆那随侍的话挺在意的,说实话他也明白,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在军营里着实算是个累赘,虽说军师之类,不会打战尚且还说得过去,可他不会骑马啊,连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倘若遇到行军,那绝对是个累赘。 而沈轻鸿刚刚来到这军营内的时候,将士服他,至少七分是因为刘茫,两分是传言,剩下的一分不到才是他自己的所谓“实力”。 甚至说他和白陆比起来,那差距,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太过碍眼。 沈轻鸿这么纠结了一晚上,心里想自己好歹学个骑马吧,怎么说日后行军不可能只等他一个人,看那日胡宗靖和白陆二人可都是骑马来的,虽说那些马儿不知为何都喜欢甩他,但努力努力总可以学会。 于是一大早沈轻鸿先跑去找高林,这些人里面不是二愣子就是臭流氓,还是高林看上去最平易近人,沈轻鸿把自个的想法和高林直白说了,高林一咧嘴,也直白万分的说自己教不了。 沈轻鸿不解。 高林在自个心里默默腹诽。 教,怎么教啊,将军还在他怎么敢把教沈轻鸿骑马这事给揽下来,回头将军知道了可不得弄死他,这事儿得推掉,必须得推掉! 沈轻鸿自然不知道高林心中的这点儿小九九,只是看高林万分为难的表情,大概想说不准是高林觉得自己太差劲了怕教不好他,也不在意,就干脆就找了刘茫那几个副将中和自己关系尚且还好的几位。 不过沈轻鸿行军之时被全营最温顺的马儿甩下来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全营,在扯出漠北第一侠盗齐岳的传奇故事之前还有一段说的是沈轻鸿的骑术差得惨绝人寰,这么一闹腾,人人都怕要是出了点儿意外怎么办,都一致儿皱着眉摇头,死活不肯教教沈轻鸿到底要怎么骑马。 于是万分绝望的沈轻鸿跑去找了胡宗靖,心想,老师不知道自己那时候行军出的丑事,而且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师,那是真君子,言谈举止相处起来怎么都比那些兵痞子要来的好得多。 可沈轻鸿对胡宗靖说明来意之后,胡宗靖只是捋着自己的胡子摇了摇头道:“雁之,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若是那马儿甩你,老夫只能在边上看着无能为力,出点儿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沈轻鸿沉默了,如此说来整个营里能教他敢教他的估计只剩下两人了,白陆和刘茫,白陆怎么说应该算是敌人,于是这个艰难万分选择的答案已经近在眼前。 沈轻鸿:“那老师觉得……应当如何是好。” 胡宗靖笑:“老夫听闻刘将军的骑术颇好。” ……果然如此。 当然此刻沈轻鸿的脑子还没有拐弯想到原来你们都是说好了的这个点上,只是看着胡宗靖的笑容莫名觉得有点儿眼熟,就跟白陆使诈那会儿的狐狸笑一样让人心里莫名不安。 所有人都帮沈轻鸿做好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找谁教骑马?刘茫呗! …… 如果让沈轻鸿选择,沈轻鸿实在是不想求这个刘茫教自己学骑马。 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其实如果是在前段日子里,沈轻鸿还觉得刘茫教自己骑马并无不可,毕竟刘茫骑术好,自己倘若出个什么意外状况刘茫也可以处理得了。 可是现在,确切的说是那日刘茫醉酒之后对沈轻鸿说了那么一句“秋来只为一人长”之后,沈轻鸿心里莫名其妙就对刘茫对了那么个心结,虽说心知肚明刘茫是认错了人,铁定是对他喜欢的那名才女所诉的想死之意,可不知道为什么…… 沈轻鸿觉得自己心里就是放不下。 或许是他多虑,沈轻鸿总觉得……刘茫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注意自己,没事就往这边瞥一眼啊,在很多事情上都对他格外关照之类,开始沈轻鸿还觉得这大概是将军大人当心新来的军师在军营中大概会有些许不习惯而特意照顾,可是久了,沈轻鸿就算再迟钝,心里似乎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那么一点儿不对劲。 虽说沈轻鸿说不上这不对劲是在哪里的,可和刘茫独处,他总觉得别扭。 于是纠结了大半天后,沈轻鸿还是拗着一口气站在了刘茫面前,别别扭扭说了一句:“将军可否教雁之骑马。” 刘茫似乎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回过了神,更是毫不客气的一句:“你好端端学骑马干什么。” 沈轻鸿直接说道:“以后若是行军,雁之不会骑马,岂不是拖了大军的后腿。” 刘茫微微挑眉:“你在后边跟着又不是不可以,再不行,还可以随便跟个人骑一匹马……” 沈轻鸿打断刘茫的话:“这样子怎么说都不好吧。” 刘茫皱起眉:“你不会是听了白陆那个随侍的话心里不舒服了吧。” 沈轻鸿别开脸:“没有。” 刘茫了然。 半晌,刘茫笑了笑,说道:“白陆是皇帝的侍读,皇帝还是二皇子那会儿,顽劣得很,最喜欢舞刀弄枪的,白陆跟着也就学了不少。” 沈轻鸿微微皱了皱眉:“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们沈家是书本网,不会这些很正常。”刘茫微微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道,“如果全天下他娘的都是莽莽撞撞武夫,那还不得乱套。” 沈轻鸿明白刘茫这是在安慰他,可还是忍不住皱起眉道:“我是认真的。” 刘茫微微一挑眉:“我也是认真的。” 沈轻鸿一愣。 “如果你要学,我当然会教,不过好像你也注意到了……”刘茫咳嗽一声,似乎在强忍笑意,“马这天生就是你克星,行军路上的事,还记得把?” 沈轻鸿挑眉轻哼一声不语,那神色分明就是不服气。 刘茫笑:“要学也可以,不过得听我的话,学会不过是一天两天的事。” 沈轻鸿还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刘茫微微一抬眉毛满脸认真,“燕子,你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轻鸿想了想,刘茫好像还真没骗过他,于是就勉为其难点了点头道:“好吧。” 刘茫立马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吩咐下去,让人去准备马儿,这前脚刚刚喊了高林进来七七八八细碎无比的事嘱咐完毕,后脚就一愣,觉得不对啊,明明是沈轻鸿求自个儿教他骑马,为什么最后会闹腾得跟自己求沈轻鸿骑马一样啊! 他娘的这发展不对啊!枉费自己串通了胡宗靖那小老头,怎么就弄出了这么个结果。 这得算什么? 高林出营帐的时候在那儿默默叹气。 他们将军啊……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事要真成了…… 可怜这世上又得多了那么一个妻奴了! 第27章 27.一切奸情从骑马开始 高林原本打算牵的是营里那匹传说“最温顺”的马,直接给刘茫制止了,最后牵了黑绝,找了个尚且空旷的地方,赶走高林,教学开始。 刘茫的马儿看着凶悍,可大概是因为随主人的性子特别亲近沈轻鸿,可沈轻鸿看着挺怕黑绝的,毕竟眼见过黑绝撒疯,虽说知道黑绝是不会伤害他的,也害怕不敢靠近。 气氛有点儿尴尬,最终沈轻鸿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这马儿的名字就没什么寓意么。” 刘茫也拍了拍马头,挑挑眉:“黑绝黑绝,就是黑绝了啊。” 沈轻鸿:“……” 他刚刚什么都没有问过什么都没有。 “那天我看你骑得还算好啊。”刘茫拍拍黑绝的背,对沈轻鸿说道,“上去。” 沈轻鸿皱了皱眉,其实说道骑马,基础的他还是会一点点的,只是不知为何马儿仿佛天生就是他的天敌,说到现在,除了黑绝和齐岳的那一匹名叫白月的马儿,什么马到了他面前就立马暴躁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立马把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只是黑绝的话……沈轻鸿始终记得黑绝撒疯的那一次……怎么说他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刘茫看着沈轻鸿摸了摸下巴,然后让人再牵一匹马儿来。 黑绝看着那匹新来的马一扬头似乎颇为不屑,还刨了刨蹄子,满是敌意。 这性子啊…… 真是像极了刘茫。 那新来的马儿有点儿畏畏缩缩,看着黑绝不敢上前一步。 刘茫让沈轻鸿下了马,把眼看着就要欺负那匹马儿的黑绝牵走,再让沈轻鸿上前一步看看。 沈轻鸿小心翼翼朝那马儿走了一步。 那马儿不知为何就暴躁了起来。 刘茫:“……” 刘茫拉开沈轻鸿,自己往那马儿面前走了一步,一挑眉。 原本暴躁的那匹马儿顿时焉了。 沈轻鸿郁卒了。 自己看上去……就真的这么好欺负吗。 “燕子,你往前走的时候别怕它啊。”刘茫挑眉,“这马儿跟人可一样,你一脸写着来欺负我来欺负我,他当然就颠你了。” 沈轻鸿欲哭无泪。 谁被那么颠过一回还能不怕马儿啊。 刘茫叹了口气:“你要是真怕马就别骑了。” 沈轻鸿皱眉。 “有什么好怕的啊。”刘茫想了想,最后一挑眉,“得了,我带你骑。” 沈轻鸿还愣呢,被刘茫拦腰直接往马背上一抱,沈轻鸿吓了一大跳,深怕那马儿颠他,死死闭着眼睛抓着马脖子不撒手,好在那马儿只是略微有些不安的原地踏了两步,就重新平静下来。 好半天,沈轻鸿睁开一只眼。 咦,自己还呆在马背上啊。 于是沈轻鸿又睁开另一只眼。 咦,这马儿没颠他啊! 刘茫一脸哭笑不得,扯着缰绳让马儿走了几步,低声问道:“没什么好怕的吧?” 沈轻鸿:“……” 这得是有刘茫在那马儿才不颠他啊!刘茫一走他半条命又得没! 沈轻鸿这念头才刚刚在脑子里一晃呢,下一刻刘茫就突然翻身下了马。 沈轻鸿顿时觉得自己的眼一花,腿一软,手一抖,人还在马上,神已经魂游天下了。 刘茫一下马,这马儿果真就有点儿暴躁了起来,似乎想甩沈轻鸿下去,刘茫死死抓住那马儿的辔头,低低呵斥了几声,那马儿稍稍安静下来,刘茫这才抬头看着沈轻鸿道:“别怕,抓着缰绳。” 沈轻鸿咬了咬牙,按着刘茫的话抓住了缰绳。 刘茫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这缰绳都得给我抓紧了,前往别撒手。” 沈轻鸿颇为勉强的点点头。 “你扯缰绳走两步。”刘茫说道,看沈轻鸿还是略有点儿惧怕的神情,又说了一句,“别怕,我在这儿呢。” 沈轻鸿想了想,最终还是轻轻扯了扯缰绳,那马儿微微踢了踢蹄子,往前走了一步。 刘茫笑:“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吧。” 沈轻鸿:“……嗯。” “这马儿和人一样,别的不说,可都傲气得很。”刘茫示意沈轻鸿继续骑着马慢走,自己跟在沈轻鸿身边,一面道,“你怕它,让它看不起了,自然不肯让你骑上来,甩你也是必然的。” 沈轻鸿听刘茫说的挺有道理,忍不住点了点头。 两人这么走了一段,刘茫看沈轻鸿其实骑得挺好的,忍不住笑了笑道:“这不骑得挺好的嘛,还怕么?” 沈轻鸿摇头。 “那就好,不过你这骑马的姿势有点儿不对……”刘茫拍了拍沈轻鸿的手示意,“别这样抓着。” 沈轻鸿半天始终没弄对姿势,所谓神童的天资到了这时候一点儿没发挥出来,刘茫纠结半天未果之后,只好叹口气抬手一拍沈轻鸿的腰说道:“往前挪点,我上来。” 沈轻鸿莫名其妙浑身一僵。 刘茫皱眉看了沈轻鸿一眼:“怎么了?” 沈轻鸿嘴角微微一抽:“没事。” “往前挪点呗。” “……好。” 是啊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自己好端端的干嘛突然紧张呢。 刘茫翻身上马在沈轻鸿身后坐下,又顺手拍拍沈轻鸿的腰说道:“腰挺直,不是你这样子坐的。” 沈轻鸿:“……” 他到底在介意什么啊介意什么! 刘茫只是很正经的在教他骑马吧。 可为什么沈轻鸿觉得……刘茫在耍流氓呢。 沈轻鸿抬头,刘茫的神色一本正经。 沈轻鸿沉默片刻,然后按刘茫的说法调整姿势。 扭过头的那一瞬,刘茫的嘴角一勾突然多了一抹终于得逞的笑意。 …… 沈轻鸿这个神童,在学骑马这事上的悟性,可谓低得令人发指。 折腾了一下午,好容易把沈轻鸿的姿势摆对了,刘茫莫名觉得自个累出满头汗,原以为随随便便教一教,很快就能搞定的事情,花了大半个下午却收效甚微。 好在沈轻鸿是终于不怕马了。 天色已晚,便宜也占得差不多了,刘茫决定收工回去,想了想,忍不住扭头对身后的沈轻鸿说了一句:“哎,燕子,你还记得你说要教我学写字么?” 沈轻鸿一愣,然后点点头:“自然记得。” “那不如就今晚吧。”刘茫道。 沈轻鸿皱眉:“可是……” “反正这几日也没事,过段时间等番邦王子抢完位子,只怕我们就得忙起来了,到时候学可就没时间了。”刘茫道,“不如这样,白天我教你骑马,晚上你教我写字……如何?” 一个大将不会写字,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沈轻鸿皱眉想了一会儿,点头:“好。” 刘茫眯着眼睛笑。 这骑马要靠近了骑,写字可也得手把手教啊。 沈轻鸿可全然不知刘茫心里那点儿不成器的小算盘,回营之后吃了点儿饭,从自个的书堆里翻了半天未果,只好自己给刘茫描了两个大字,打算让刘茫自个儿按这上面的字练去,要说沈轻鸿字写得的确是好,行书草书楷书那可是掰着手指头来,他样样都会。 沈轻鸿心里估摸着刘茫那模样,准是个半个字都不认识的家伙,得从头学起,天色刚刚擦黑,就带着笔墨纸砚去了刘茫的大帐,却不想刘茫的桌案上好端端放着一套笔墨纸砚,刘茫在哪儿正襟危坐,跟等夫子的小娃娃一样,沈轻鸿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刘茫挑眉看沈轻鸿,道:“燕子,你笑什么。” 沈轻鸿忍住笑意:“没想到将军会有如此规矩的时候。” “说的好像我无法无天一样。”刘茫皱眉,看着沈轻鸿把手上的东西放下,随手从里面抽了两张纸看了看。 “将军本来不就是无法无天么?”沈轻鸿道。 刘茫看着手中那几张白纸上的字愣神,好似压根没听见沈轻鸿的话,那纸上是沈轻鸿亲自写的几个字,刘茫倒是没想到沈轻鸿会真的对此事上心,莫名其妙觉得心里有点儿高兴,也不管沈轻鸿方才是说了什么,笑眯眯把那纸往桌上一铺道:“燕子,开始吧?” “不着急。”沈轻鸿也笑了笑,“雁之多嘴一句,将军以前可曾学过一些?” 刘茫微微一皱眉,干净利落道:“没有。” 这回换沈轻鸿愣了:“将军一点儿也不会?” 刘茫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 沈轻鸿皱起眉:“我可看见过将军和老师下棋啊。” “下棋和会写字有什么关系啊!”刘茫大大咧咧道,“下棋是胡宗靖那老头儿教的,跟打战一样,挺好玩,就学了一点儿。” “那……那在吴山县的时候。”沈轻鸿有点儿犹豫,“知府身上的那两个字,不是将军写的么?” 刘茫摸摸鼻子:“燕子,那不是齐岳干的么?不信你去问高林啊,我那一晚上可一直都在屋里呆着没出去。” 沈轻鸿信了。 刘茫忍不住笑。 这燕子也不想想高林是谁的人,这样说都信。 “既然将军什么都不会,那就得从最基础的学起了。”沈轻鸿道,“将军会拿笔吧。” “哦,这个会。” 刘茫随手抓起一把笔,跟抓筷子似的,沈轻鸿看着就止不住的摇头叹气,自己也拿了笔对刘茫说道:“将军,这样拿。” 刘茫挑挑眉,换了个拿法:“这样?” 沈轻鸿摇头。 刘茫又换了个拿法挑挑眉:“那这样?” 沈轻鸿叹气摇头。 刘茫想了想,又换了个拿法:“……这样?” 沈轻鸿:“……” 沈轻鸿放下自己手中的笔,轻轻抓住刘茫的手道:“将军别动。” 刘茫顿时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紧,沈轻鸿那手,白白瘦瘦的,指腹柔软,跟他们习武之人满手的老茧可大不想同,摸上去跟挠痒痒似的,从自个的手背滑过,不知为何刘茫就觉得手上痒得不行,好像痒到了心里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沈轻鸿认认真真把刘茫拿笔的姿势定好,道:“将军,以后就这么拿笔。” 半晌没有动静。 沈轻鸿抬起头看了一眼。 刘茫似乎正屏息看着他。 沈轻鸿微微怔了那么片刻,立马低下头咳嗽一声:“将军今天就学着写这横竖撇捺吧。” 还是没有半点儿动静。 沈轻鸿犹豫了一会儿再次抬头,就见刘茫目光灼灼,只宛如那天晚上一般的神色,沈轻鸿只觉得心里一紧,不知为何忐忑不安起来,还未来得及说出一言半语…… 高林突然掀开营帐急匆匆跑了进来:“将军!大事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对不起断更了两天,最近有点儿卡文……然后这几天的网络不知为何都是断断续续的。 今天开始恢复了_(:з」∠)_ 然后最后是作者君看到有人说每天晚上看到文都是锁着的OTZ 晋江审核更新的时候会把文给锁上,然后每天我都更新得很晚,大概都是凌晨的时候才更新的。 所以大家还是等着早上看比较好,我注意过,解锁起码得到三点多的时候, _(:з」∠)_第二天早上再看就好了 第28章 28.劫持 高林冲进来的那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劲,紧接着在看到刘茫的眼神之后,高林莫名觉得后背一凉,连退两步直接就想出去。 刘茫极不耐烦的一挑眉毛:“火烧屁股啦?嚷什么嚷!” 高林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跑进来的原因了,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刘茫阴森森的目光又重新走了进来,那语调支支吾吾半天好容易才开口:“将……将军,出事了……” “废话,没出事你会没大没小的跑进来啊?”刘茫颇为不耐道,“出什么事了?” 沈轻鸿不知为何总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烧,收回手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又转头看向高林,轻轻咳嗽一声:“高林,出什么事了吗?” “先生!”高林立马转头看向沈轻鸿,抛弃刘茫那眼神比丢垃圾还要来的干净利落,“先生不好了!” 刘茫一挑眉,瞪高林,他娘的谁才是你老大啊! 高林却跟没看见刘茫的眼神一般,只是自顾自着急万分的往下说:“京里派来册封阿册那的礼部官员不见了!” 沈轻鸿一愣:“……不见了?” “嗯……好像是被劫持了。” 高林从怀里摸出一封密件模样的东西,刚想拿给沈轻鸿,刘茫耐不住咳嗽一声,高林立马恭恭敬敬双手把那封信捧到了刘茫眼前。 “哟,还记得老子是你家将军啊?”刘茫皮笑肉不笑接过那封信,扫了一眼,干净利落塞给沈轻鸿道,“燕子,你看。” 沈轻鸿:“……” 所以刘茫刚刚又何必把信从他这里拿走呢…… 真是多此一举。 沈轻鸿叹口气,刘茫就是流氓,流氓的思路他还真猜不透,也是,等他猜透了,估计自己也离变成那些三教九流不远了。 沈轻鸿打开那封信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这信果真是密报,只是不知是何人传回来的,说的是朝廷派遣礼部官员前来册封阿册那,可是半路上遇到了劫持,一队人马几乎死了个干净,写这封信的人也只救下了一个半死不活的马夫,才从中得知此事,那马夫伤重,写信人没办法把马夫送到军营来,只在半路,希望刘茫能够尽快调查此事,写信人也会尽快想办法把那马夫送到军营里来。 信尾不曾署名,沈轻鸿也弄不清楚这信到底是谁发来的,忍不住皱眉抬眼看着刘茫。 刘茫看着沈轻鸿茫然不解:“怎么了。” 沈轻鸿重新把那封信念了一遍:“将军觉得此信……可信么?” 刘茫也皱眉,转头看高林,高林眨眨眼:“将军你看我干什么。” “这信是从哪儿来的?” 高林继续眨眼:“刚刚收到的啊?” “……这样的信,你就相信了?”刘茫一挑眉。 高林一撇嘴:“齐大哥的笔迹啦。” 沈轻鸿和刘茫都一愣。 “……齐大侠?”沈轻鸿低头看自个手中的那封信,“你确定么?” 高林点头。 沈轻鸿还是有点儿犹疑,如果真的是齐岳的话,为什么不在信里署名? 刘茫却一拍沈轻鸿的手,然后转头对高林道:“立刻派人去调查此事,尽快给我消息。” 高林立马领命而去。 沈轻鸿:“……你就确信这事一定是真的么?将军。” 刘茫一挑眉:“高林刚刚不是说了么!” “笔迹这东西是可以仿造的吧。”沈轻鸿郁卒了。 “仿造?”刘茫仿佛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仿造啊?” “……这不重要吧。” 沈轻鸿一面说道,一面却看着了刘茫那副兴致勃勃的神情,嘴角微微一抽,把那信铺平了放在桌上,自个儿提笔蘸墨,照着那信上的字往下写。 ……竟然一模一样。 刘茫摸摸自个的下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笑了一会儿,沈轻鸿皱眉看着刘茫,刘茫轻轻咳嗽一声,从沈轻鸿手里拿过那个信封,轻轻一抖…… 信封里掉出一片极小的花瓣。 沈轻鸿:“……” “信了吧?”刘茫笑。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沈轻鸿一脸无言,“齐大侠这……果真是恶趣味。” 刘茫笑了一声,把信收好,想了想,又问了沈轻鸿一句:“等查清楚,把这事告诉白陆吧。” 沈轻鸿一愣,也点点头。 没查清楚之前,自然是不敢说的,查清楚之后吧,怎么说刘茫现在只算是白陆的副手,虽说军中人都不服白陆,但是场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先告诉白陆一声,如果白陆有眼力见,十有八九还是会把这件事交给刘茫,打招呼也只不过是给白陆一个台阶下,顺带让皇帝安安心罢了。 沈轻鸿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将军,你觉得这事……会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要劫持礼部官员,还下了这么狠的手。” “不想让阿册那被册封呗。”刘茫道,“阿册那毕竟带了十多万人,番毛子的总人口比起咱起码得少上一倍,这十多万人不可小觑啊,就算不给我们打战,对他们说,损失也太大了,阿册那如果真的率兵投降还甘为我所用,番毛子没打就已经输了一半了。” 沈轻鸿点点头:“那……是番邦人做的了?” 刘茫皱眉:“这倒不一定,朝中可也有人不希望战事这么快结束。” “为什么?” “这个就不大好说了,比较复杂……”刘茫摸摸自己的鼻子,似乎是在犹豫如何措辞,“一部分是因为贪,边关不打战了,自然用不着数十万大军驻守,起码得撤回一半,那军饷也就自然会减少,少了军饷,很多人的‘生财之道’就没了。” “军饷都贪?”沈轻鸿有点儿发愣。 “吃空额贪军饷的还少么?”刘茫颇为不屑的挑挑眉,又接着往下说道,“另一部分大概就是担心我回京了,边关太平了,自然用不着留着我,皇上绝对得抽调我回京帮忙对付‘一些人’。” 沈轻鸿又不解了:“皇上不是在提防你么……” “嘿嘿,说白了吧,皇帝这一手也挺无奈的。”刘茫笑了一声,“劫法场那事我的确做的有点儿过了,皇帝除了警示我功高盖主之外,另一方面就是给其他人……譬如左相的人看看,左相手底下那些人都懂这意味着什么,老子不得宠了,他们可就得开始翻老底告老子的状了。” 沈轻鸿沉默片刻,刘茫到底在笑什么啊。 “皇上这一手是挺阴的,不过也没事,他们告归告呗,赏罚可由皇上来说。”刘茫往椅子上一靠,翘起腿吊儿郎当极其不正经,“给两边的人都尝到了甜头,自个儿又没半点儿损失,还能堵住先前弹劾老子那些文官的嘴。” 沈轻鸿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先前在朝里的时候他也算见过皇帝好几回,皇帝这人吧,一双桃花眼,看上去年轻多情不靠谱,脱了那身龙袍,不过就是个风流的纨绔子弟,虽说当皇帝的都有两把刷子,但是沈轻鸿真没想到,皇帝这两把刷子……有点儿超出他的意料啊。 “行啦,朝廷里那些家伙全都不是省心的料。”刘茫笑着说了一句,顿了顿,然后轻轻一拍沈轻鸿的肩,“啧啧,还是我家燕子最实诚啊。” 沈轻鸿莫名其妙脸一红,拍开刘茫的手哼了一声:“给我写字去!” 刘茫:“……” 啧啧这是他太心急,还是某只燕子害羞了? 也罢,不能逼不能逼,再逼下去就得发火了。 刘茫笑眯眯拿了笔,又被沈轻鸿一通骂:“拿笔姿势错了啊!” 刘茫笑:“你刚刚不是这样教我的么?” 沈轻鸿:“……怎么这么笨。” “傻人有傻福。”刘茫微一挑眉。 沈轻鸿:“……我第一次见有人说自己傻的。” “真荣幸啊第一次是我。” 沈轻鸿低下头不再说话。 为什么……他总觉得刘茫是在耍流氓呢。 作者有话要说: _(:з」∠)_玩游戏就是个坑啊对不起我又到了凌晨才更新…… —— 抓个虫~更新还要等一会儿 第29章 29.曲承黑水 礼部官员被劫持之事,沈轻鸿心底其实还是挺担心的,可刘茫怎么都一脸气定神闲,沈轻鸿也明白,刘茫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但大事可是绝不含糊值得信任的,既然刘茫如此淡定,想必是出不了什么大事。 刘茫的暗使可谓是动作神速,不到两天功夫,已经给刘茫传回了消息。 那封信的确是齐岳送来的,这件事也的确是真的,礼部官员不知所踪,其余随行皆被屠戮,册封文书封赏也一律全被夺走,齐岳救下那马夫也不过是侥幸,不过还好,那马夫的命已经被吊了下来,只是伤重无法赶路,所以只能从刘茫这边派人过去调查。 “啧,做的还真残忍。”刘茫嗤笑一声,“齐岳在哪儿?” “黑水镇。”暗使道。 沈轻鸿倒是第一次当面见着刘茫手下传递线报的暗使,忍不住就瞥着多看了几眼,这暗使一身黑衣,还拿了个黑色的长巾挡住自个的脸,果然……是“暗”使,黑不见边了啊。 “黑水镇?”刘茫皱眉想了想,这地名是耳熟,不过大约不是边关这一带的镇子,也不是什么重镇,刘茫并未有什么太过深刻的印象。 “曲承黑水镇?”沈轻鸿问了一句。 “是。” “他们跑哪儿去干什么。”沈轻鸿皱眉。 “燕子,你知道啊?” “嗯,先前看地图的时候见过。”沈轻鸿拉过刘茫桌案上堆着的那一大堆地图中的一卷,摊平,找了片刻,最终指着地图上一个点道,“这儿。” 刘茫凑过去瞄了一眼:“离边关挺近的……等等,这不是京中来此地的必经之道,他们走偏了吧?” “的确是走偏了……”沈轻鸿敲着地图想了一会儿,又指了指地图上京都往边关地图上的曲承县,“将军,这曲承县前是石厉山吧。” 刘茫点头:“对,不过从曲承县走是捷径,山路有点儿险,我们当初走的是官道,绕远路,没经过这儿。” “我猜他们是想走捷径。”沈轻鸿的指尖在地图上一划,殊不知刘茫的心思立刻全跟着沈轻鸿的指尖走了,“但这时节,只怕石厉山上早就大雪封山了,去不了曲承县,他们只好转道边上的黑水镇,也只是绕了个小弯,只要再绕过这镇子就可以转到官道上来,比直接走官道起码得节省上一天的路程。” “可能性挺大。”刘茫摸摸鼻子,“可来人怎么会知道他们是从这路走的,又恰好把他们劫走呢?” 沈轻鸿还在自顾自思考。 “黑水镇消息颇为闭塞,而且附近山上可全是山贼,杀了人,再嫁祸山贼,稍作伪装,镇内消息闭塞定然无人知晓这是礼部派出的队伍,到时候礼部的官员宛如人间蒸发,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怕这不是大雪封山,是有人故意堵了路,引他们到黑水镇……” 按沈轻鸿这思路这么往下想的确颇为心惊,若不是齐岳侥幸发现了那马夫,只怕这礼部的队伍就此人间蒸发也无人知晓,刘茫沉默了一会儿,挥退暗使,派人请来白陆和胡宗靖,直接把这消息说了,不过倒是把沈轻鸿的猜测隐去了。 两人都吓了一跳。 朝廷遣使都敢劫持,这对面什么人,胆大包天了啊。 白陆只微微一想就明白了这其中利害,也不多事,直接对刘茫道:“此事还得多劳将军费心。” 刘茫也笑:“有白大人这么一句话就够了,白大人坐守营中,我也放心些,燕子,高林,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和我一块动身。” 这回是所有人都一愣,沈轻鸿直接问了一句:“……收拾什么?” “收拾行李啊。” 白陆微微皱眉:“将军这是……要亲自前往调查?” 刘茫一挑眉:“这件事估计没那么简单,还是我亲自去的好。” “将军亲自前往只怕不妥吧。”白陆皱眉,“派几个靠谱的的人去……” “营中有白大人坐镇,我自然无比放心。”刘茫说道,“既然放我一个在这儿也是白放,倒不如让我去查这事,白大人你说这营中,还有谁比我更靠谱的?” 白陆:“……” 沈轻鸿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谁都比你靠谱。” 刘茫挑挑眉,燕子还真不给他面子…… 可白陆顿了一顿,反而接了一句:“将军所言极是。” 刘茫对沈轻鸿一挑眉,看吧老子还是最靠谱的。 沈轻鸿不想再搭理刘茫。 其实沈轻鸿心里很清楚,白陆所想的不过是等刘茫带人出去了,刘茫不在,他想办法让刘茫的部将对他服气也就容易得多了,况且刘茫说的的确不错,这事蹊跷,有刘茫去自然再好不过。 沈轻鸿担心刘茫这一去,营里的人就全成白陆手下了,可刘茫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担心,白陆在,沈轻鸿不大好说话,只好等白陆和胡宗靖敲定此事由刘茫出场解决离开之后,才扯扯刘茫的袖子,一脸担心的给他说其中利害。 可刘茫只是笑眯眯听他说完,然后道:“我知道啊。” “那你干什么还……” “给白陆吃定心丸呗。”刘茫道,“顺便我觉得这事,得棘手。” 沈轻鸿皱起眉:“那也不必你亲自……” “黑山镇离这里才多少路啊。”刘茫道,“这事儿解决了,阿册那册封了归降,边关能少打多少冤枉仗。” 说完,刘茫又拍了拍沈轻鸿的肩膀道:“燕子,你先回去收拾,我们尽快动身。” 沈轻鸿也心知的确如此,叹口气,反正他只管顺着刘茫的路子走便是了,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在这儿忧心忡忡,倒不如尽快回去收拾东西去。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字数少了很多抱歉,又是一章过渡 下一章勇士和他的小伙伴们展开了新的冒险【喂等等 第30章 30.山贼 刘茫既然这么说了,沈轻鸿回去简单收拾了那么一下,当天下午,刘茫带上三千精兵,动身。 沈轻鸿尚且还不大会骑马,他们这一路可是需要赶路,也只好委屈沈轻鸿和刘茫同骑一匹,刘茫倒是占了大便宜,心里甜滋滋开心得不得了。 一行人出城,百姓们尚且不知是出了何事,只是看见是刘茫亲自率军出城,一个个立马夹道相送,丝毫没有因为皇帝的那一道圣旨而对刘茫的信任稍减半分。这事沈轻鸿其实也知道,民间传言内刘茫还是刘茫,那个为民做主将军身上的光环丝毫未减,所有老百姓都保持了无比的统一——他们确信是左相弄权,皇帝听信谗言。 沈轻鸿为之动容。 到头来刘茫险些闹得所有人都不信他,只有那些老百姓,倒是从头到尾始终如一。 “将军可真得民心。”沈轻鸿突然说了一句。 刘茫一挑眉:“民心这东西啊,要得来难,丢掉可就容易得多了。” “可雁之觉得,边关的百姓对将军的信任,就好像长河之水,滔滔,不绝。” “简单啊。”刘茫道,“老百姓看得最清楚了,老子这些年为他们做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他们心里可有一本账,一笔一笔写的一清二楚,而且啊,绝对不会忘。” 沈轻鸿顿了顿,然后也忍不住笑:“将军说的是。” …… 众人出了城,由刘茫的暗使江凡引路。 这江凡吧,是刘茫暗使的头领,据说是江湖出生,不知道为什么跟了刘茫,人如其名看上去长的十分平凡,年轻,寡言,但是看上去极为靠谱。 从边关到黑水镇不过三四天路程,刘茫嫌带着那三千精兵碍事,让他们延后一天自行跟上,驻扎在曲承县外,自个儿四个人跑了四天就到了曲承县外。 转道黑水镇的时候,几人想过,为避免打草惊蛇,几人还是稍微乔装打扮一下好,到曲承县内买了几声衣服……沈轻鸿扮成了个出身优越的商家公子哥,高林是小厮,刘茫和江凡就扮作是公子哥身边随身带着的保镖护卫。 别的不说,刘茫这脱了战袍,也不正正经经束发了,随随便便扎个头发了事,换了普通老百姓穿着的粗布麻衣,沈轻鸿一眼看去,反而觉得……这幅模样和刘茫原本的模样差别实在太大,但是……这才是刘茫应该有的样子吧。 念头一闪,沈轻鸿拍了拍自己的头,难道自己心里始终觉得刘茫应当是个市井流氓小混混的打扮? 几人换了打扮,这才出了曲承县往黑山镇赶去,这去黑山镇的路只有一条,别的不说,这一路上只有山路,沈轻鸿走得挺吃力,但转眼一看…… 高林似乎挺高兴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沈轻鸿倒也是懂得,毕竟马上要见齐岳了嘛。刘茫跟着沈轻鸿身边,折了个小草根叼着,吊儿郎当,牵着黑绝,江凡就差不多是几人里最普通的一个了,毫无特点,好像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路过的路人…… 沈轻鸿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轻轻叹口气。 这群人啊……除了江凡,其他还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呔!” 突然有人一声大吼,沈轻鸿吓了一跳,转眼就看见两个山贼打扮的人齐溜溜从路边蹿出来,个矮的那个大喊了一声,接着往下说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树……” 边上那个高个子狠狠一拍矮个的头,大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摘!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话音刚落,山上哗啦啦冲下一大片人,足有十来个,一下子把沈轻鸿等人围在了正中间。 ……得,看来是遇到山贼了。 说白了刘茫他们都在这,沈轻鸿倒也不怎么害怕,这十几个人只怕没一会儿就得给刘茫收拾了。 那山贼群里走出一个人,五短身材,贼眉鼠眼的,倒是生的十分粗壮,扛了把大刀往哪儿一站,拿眼睛睨了几人一眼,哼一声道:“交出钱来饶你们不死!” 沈轻鸿哭笑不得。 这人这幅样貌配上这动作,毫无威慑力,反而让他莫名想笑。 刘茫也看着这些山贼好笑,可出乎沈轻鸿意料之外的是刘茫并未动手,只是看着那人笑嘻嘻说了一句:“合字上的朋友,灯笼扯高一点。” 沈轻鸿一愣,刘茫刚刚说什么来着? 对面那个五短身材的矮个也一愣,眯着小眼睛仔仔细细瞅了刘茫半天,见眼前这人也是一身痞气,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兄弟混那条道上的?” 刘茫懒洋洋抬了抬眉毛:“拉挂子的。” 那矮个儿见刘茫这么说,也不知道那脑子里是怎么想了,看着刘茫冷哼了一声道:“兄弟亮青子招呼吧!” 刘茫挑眉一笑,目光在那矮个子脸上一扫,那矮个子只觉得那目光如针扎,其余尚且不说,就目光明明带着笑,怎么就那么寒人呢…… “挺能耐啊。”刘茫笑,“一碗水端来大家喝?” 对面的矮个一愣,刘茫这话还没说话,他下意识就立马抓住了手里的大刀连退两步,可是还是慢了那么一步,一抬头,江凡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也没拿什么武器,就直接一脚狠狠踢在了那矮个的膝盖上。 所有人都愣住,沈轻鸿吓了一跳不明白这变故是怎么回事,周围可围着十几个人啊,刘茫手都没动一下,就江凡和高林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地上多了十几个打滚的。 沈轻鸿:“……” 刘茫往前走了一步到那矮个儿眼前,笑眯眯道:“如何?” 那矮个儿疼得脸都白了,抱着自个儿的腿,又见刘茫对他笑,还没说话,他手下那群小喽啰架不住了,一个个就差没哭出来大喊英雄饶命。 刘茫挑挑眉:“我想饶你们也不成啊,老子又不做主,你得看我们少爷愿不愿意饶你们。” 少爷?所有山贼顿时把目光转向了从开始就一直被忽略的沈轻鸿。 沈轻鸿虽说是扮作了商人打扮,可骨子里那股子温文尔雅的气质就磨灭不掉,怎么说看起来都比刘茫他们好说话,立马一个个就差没黏上去抱沈轻鸿的大腿了。 沈轻鸿这人吧,本来就心软,这一看这些人的眼神,顿时就觉得干脆还是放了吧,想了想,就问:“好端端的,你们为什么要去当什么山贼?” 这几人互相看了看,最终一个人给沈轻鸿说了。 原来这黑山镇前两年闹灾荒,这些人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进了山落草为寇,等到不闹腾了吧,想回去,可自个的模样早给官府画了捉影图,回又回不去,只好老老实实当着这山贼。 沈轻鸿顿时心一软,扯扯刘茫的袖子说放过他们吧,刘茫看着沈轻鸿那神色也觉得心软了一半,只好点头。 放就放呗,反正也没打算抓着不放。 末了,沈轻鸿还拿了点儿钱给这群山贼,看他们头儿的样子,那腿估计是给江凡踢断了,怎么得也要找个大夫看看。 这一伙山贼对沈轻鸿是千恩万谢,就差没把沈轻鸿当菩萨看了,那矮个头儿还是不服,只是看沈轻鸿的神色已经友善了许多。 刘茫叹气:“真多事。” 沈轻鸿瞪了刘茫一眼,转过眼,那山贼里有一个就说。 “恩……恩公,您是大好人……我们……我们得提醒您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刘茫和那个山贼的对话说的是…… 刘茫:“道上的朋友,眼睛放亮点儿。” 山贼:“兄弟那条道上的?” 刘茫:“当保镖的。” 山贼:“兄弟亮武器动手吧!” 刘茫:“挺能耐啊,不如把你刚刚抢到的钱大家拿出来分分?” 大概这个意思_(:з」∠)_ 切口什么的_(:з」∠)_ 为什么刘茫会呢_(:з」∠)_…… 第31章 31.怀慈医馆 原来去这黑山镇要还要过一个黑山,别的尚且不说,这黑山上的山贼可就比别处凶猛的多,大多数山贼,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大敢去劫官家的,可那黑山上的山贼,什么官家商家,来一个宰一个,被他们劫了的,就没能留下一个活口,可谓是残忍可怕。 沈轻鸿心知这些人是好心提醒他,可也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们方才也见着了,我们这一行人也有高手在,又何必担心……” 另外个山贼急了,沈轻鸿认出来这人是刚刚开始冲下来还喊错话的那个矮个子,这人慌忙道:“这……这位恩公,别的不说,那些人里可多了去了是高手啊,听说……听说那里有人能一刀砍死老虎呢!” 刘茫在一边笑:“老子一拳能打死一只。” 另外个山贼跟没听见刘茫的话一样抢着往下说:“传说他们那些人里一跳三丈高,能翻城墙呢!” 刘茫摇摇头:“老子皇宫都翻过。” 山贼:“别不信啊!我可亲眼见过,那些人杀人不眨眼的!” 刘茫叹气:“老子杀的人没个千儿也有八百了。” 沈轻鸿终于忍不住回头瞪了刘茫一眼。 刘茫自觉闭嘴。 沈轻鸿这才转过头来对这几个山贼无奈笑了笑:“多谢几位的好心,我们自然会多注意的。” 那些山贼一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知道沈轻鸿这话只是应付,可人家又和自己没关系,虽说是些好心人,可他们不是救世主啊,既然不肯听他们的话……去了也就去了吧! …… 等沈轻鸿别了这一伙人,众人又开始继续朝黑山镇走,沈轻鸿走累了,前面眼见着路也平坦了不少,刘茫干脆让沈轻鸿骑着马儿,自个儿在前面牵着,心里悠悠想果然书生真不顶用,过了会儿一顿,又笑眯眯想,一文一武嘛,这样也挺好。 没多久的路,下午几人就已经到了黑山镇,这黑山镇虽说是个在深山内的镇子,可说起来也挺富庶,据说是因为黑山镇附近有几个江湖门派建立在此,虽说老百姓多于那些江湖无关,可有门派,自然就有人按时下山采购,那也就有了生意,有了生意,黑山镇自然就慢慢富庶起来了。 沈轻鸿此刻站在黑山镇的街道上四处看看,这街不算长,四周都是些幽深的小巷子,可总归……还挺像回事。 “这黑山镇还挺不错啊。”刘茫在沈轻鸿身后感慨。 沈轻鸿转头看了刘茫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皱眉问了刘茫那么一句:“对了将军,你刚刚和那些山贼说的话,我怎么全都听不懂。” 刘茫咳嗽了一声,这燕子,怎么刚刚不问,过了这么久反而是问起来了。 “先生,那是江湖切口,你当然听不懂啦~”高林道。 “江湖切口?”沈轻鸿皱眉。 刘茫打了个哈哈,转过头不说话。 江湖切口这东西……沈轻鸿倒是听说过,不过他是听不懂那些人说的意思,不过切口这玩意儿就等于黑话,刘茫怎么说也是官家,为什么会这玩意儿? 眼见着这气氛莫名其妙起来,江凡倒是适时上前说了一句:“少爷,齐大侠当时说在荣平客栈等着咱。” 江凡这句话其实是对刘茫说的,只是在外面人多口杂的,他怎么都不好直接喊将军,这里面表面上沈轻鸿还是他们的少爷,于是就喊了句少爷,不过他看着的却是刘茫。 沈轻鸿这才发觉刚刚自绝喊了那一声将军是多不适时,略有些愧疚的轻轻咳嗽一声,也转过头看刘茫。 刘茫一挑眉:“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少爷。” 沈轻鸿:“……” 江凡:“……” 刘茫这家伙……入戏还挺深。 沈轻鸿咳嗽一声:“那就去荣平客栈找齐大侠会和吧,正好也吃点儿东西。” 江凡点头,往前带路去了。 这荣平客栈,说的好听点儿是这个黑山镇上最大的客栈,说得难听点儿吧……其实也就丁点儿大,不难找,就在街边,条件简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毕竟周围可都是江湖门派,江湖嘛,最不可缺的无非就是酒肆,茶馆,客栈。 几人进了客栈,那店伙计眼尖,看着沈轻鸿那穿着打扮都像是有钱人,立马儿就迎上来,嗓门可尖儿的大声问了一句:“客官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沈轻鸿常年都呆在家里,基本没怎么住过客栈,店伙计这么嚷嚷他只在说书里面听过,实际见着倒是第一次,稍稍愣了愣,那边高林倒是替他回答了。 “住店。” “好嘞!”店伙计把手上擦桌的白布往自个儿肩上一搭,领着几人往里走。 “对了,这位小哥,你这里可住着一个名叫齐岳的年轻人?”沈轻鸿问了一句。 那店伙计想了一会儿:“客官,名叫什么……齐岳的,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姓齐的的确有一个,就住在二楼!” 沈轻鸿笑:“多谢小哥。” 店伙计笑了笑:“客官不必客气!客官是齐公子的熟人吧,不过啊,这齐公子现在不在屋里,您去找他也找不到。” 沈轻鸿一愣:“不在屋里?” “对啊,齐公子昨晚上出去可就没再回来过了。”店伙计道。 沈轻鸿忍不住皱起眉,转过头看刘茫,却见刘茫也微微皱着眉,不过片刻,眉头舒展,见沈轻鸿看他,微微一抬眉毛:“少爷你看我做什么?小的脸上可没有花儿啊。” 沈轻鸿:“……” 等店伙计领他们找了屋子,安置好行李,沈轻鸿看看那店伙计走了,才忍不住一扯刘茫衣摆:“齐大侠不见了!” 刘茫嘴角一抽:“只是一晚上没回来而已。” 沈轻鸿异常为难的皱起眉,偷偷瞄了一眼高林,高林正在前面和江凡说话呢,没注意这边,沈轻鸿这才小小声问刘茫:“齐大侠不会出事了吧。” 刘茫哭笑不得:“你以为齐岳是谁啊,江湖首屈一指的大盗,朝廷抓他都抓了十年了,连根毛都没摸到,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出事。” 沈轻鸿一愣。 “如果齐岳真这么容易就出事了,我看他这什么侠盗的名头也别挂了,该改名了,叫什么……哦对,叫毛贼还不错。” 沈轻鸿挑眉瞪了刘茫一眼:“别胡说!” 刘茫咧嘴嘿嘿笑了,笑够了转眼,直接喊江凡过来。 “江凡啊,齐岳救下的那个马夫在哪儿?” 江凡对刘茫是发自真心的尊敬,虽说大家都是乔装打扮在外面,听刘茫喊他,还是下意识一下子拔直了站好,然后一板一眼的说:“怀慈医馆。” “就直接送医馆了?”沈轻鸿皱眉,“齐大侠不怕被人发现么?” “齐大侠和医馆人认识。”江凡道,一面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江凡这动作极其细微,就刘茫稍稍注意到了一些,看江凡这神色估计是对那医馆里的什么人讨厌至极啊,嘿,还真有趣,这闷声不响的木头竟然能有个讨厌成这样的人,啧啧,不行,他得去看看。 想着,刘茫就笑眯眯说:“我们去那医馆吧。” 江凡连表情都没变一个,直接回答道:“是,将军。” “出门别喊我将军。” “是,将军。” “将军!”高林突然喊了一声。 刘茫转过头看高林,只见高林一副眉开眼笑,似乎开心得连眼睛都笑没了。 “将军,我能留在这客栈么!”高林道。 刘茫一下子就明白高林在想什么,也忍不住挑眉笑:“你就在客栈留着,我们过去就好了!” “是!将军!” 沈轻鸿无奈看着这三人,又是忍不住叹气。 …… 据江凡所说吧,这怀慈医馆在黑山镇也十分出名,别的不说,医馆主人名什么江凡倒是不知道,只知道所有人都喊他曲大夫,这曲大夫医术高超,说是能医死人肉白骨,当然是否能起死回生江凡不知道,江凡只知道那马夫救到怀慈医馆这里来的时候都已经咽气了,这曲大夫把人关屋里救了十多个时辰,再出来,那马夫已经活过来喘气了,说是没什么大事,再养几天就好。 这功夫,也怪不得怀慈医馆外面的队伍排得老长。 只是这回连沈轻鸿都注意到了,江凡说起这个曲大夫的时候,就忍不住皱眉,有点儿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对这个曲大夫极其没有好感。 再转头看刘茫,那一脸兴致勃勃,沈轻鸿只好叹气再叹气,这一群人难道都忘记自个儿的正事了么,怎么……怎么如此不靠谱呢。 三人进了怀慈医馆内,医馆内可谓是人满为患,有镇上人来看病的,有千里迢迢来求医,还有不少江湖人士在里面候着,甚至不少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哥,也在边上站着等。 ……看来这大夫的医术着实出众啊。 沈轻鸿默默想。 刘茫扫了扫周围,什么都没说,也没让江凡进去找那个大夫出来,江凡也不乐意挪步了,就在原地站着,没一会儿,里面出来个小厮,直接无视了这排得老长的队伍,在人群里看了看,领了个衣着褴褛破败的老妪进去。 沈轻鸿愣了,忍不住低声问江凡:“那老妪……不是还没排到么?” 队伍第一的可是个看上去衣着颇为华丽的纨绔子弟啊,见那小厮领了个老妪进去,一挑眉,明显的不悦。 江凡面无表情道:“少爷,这医馆的主人脾气古怪,看顺眼的他才医。” 沈轻鸿:“……” 就算从面相来说,那个纨绔子弟细皮嫩肉的,虽说表情不大讨喜,但怎么说也比个满脸皱纹的老妪来的顺眼吧。 又过了一会儿,那老妪莫名其妙老泪纵横出来了。 沈轻鸿心想……这老妪莫不是得了绝症,看这哭的…… 一边的小厮提着药,恭恭敬敬递给老妪,那老妪千恩万谢,小厮送走了老妪,又四周看看…… 这回是领了队伍后面的一个抱着小娃娃的农妇进去。 ……这农妇倒是还有点儿姿色。 沈轻鸿想,随即立刻一拍自己脑袋,该死,自己在乱想什么啊! 身后刘茫低低笑了一声道:“别乱拍,拍傻了怎么办。” 沈轻鸿转过眼瞪他。 等到农妇出来……竟然还没有轮到那个纨绔子弟,小厮又随便领了个老人家进去了,那纨绔子弟满脸不耐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等小厮从他身边经过,那纨绔子弟哼了一声,身边的家丁一下就把那老人家粗暴至极的给拉住推倒了。 “你干什么!”小厮急了。 那纨绔冷哼一声:“爷在这儿等了一早上了,那老头子才刚来,凭什么他能进去,爷就不能!” 小厮皱眉:“我们公子定的规矩,我只按规矩领人。” “规矩?规矩是什么!”纨绔大笑三声,一面往地上唾了一口,“什么破规矩!” 刘茫微微一挑眉,似乎是想要动手揍人。 这种纨绔啊,看着就倒胃口。 那老人家毕竟老了,在地上哎呦半天爬不起来,沈轻鸿就站在离那老人家不远的地方,也忍不住皱眉,两步上前就要去扶那个老人。 纨绔往这边扫了一眼:“哟,还有人敢扶?谁敢扶老子打谁!” 刘茫嘴角一抽,开始捋袖子,准备活动筋骨。 沈轻鸿抬头看了纨绔一眼,忍不住一脸轻蔑,然后伸手把那老人家扶起来。 纨绔愣了愣,摸了摸自个儿的下巴道:“别打!这书生长得还挺不错。” 刘茫的额头上终于暴出了两根青筋。 他娘的这兔崽子!不要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_(:з」∠)_然后作者君超喜欢的一个跑龙套的配角要出场了…… 估计就跑这一次然后就不见了的……配角…… (为什么我这次在中午更新呢→_→ ———— 刚刚发出来就发现两个错字Orz ,抓个虫 第32章 32.怀慈医馆(2) 江凡一见自家将军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就想,糟了,将军这绝对是想要揍人了。 念头一闪,果真就见刘茫气得捋袖子打算上了。 江凡急忙拦住刘茫,刘茫挑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再明显不过是让他赶紧的让开,江凡压低声音咳嗽了一声:“将军放心,这点儿小事情,医馆的主人自己能够处理。” 老子又不是想去给这什么破医馆出头!刘茫咬牙切齿瞪那个纨绔,这家伙他娘的竟然敢调戏燕子!老子非得揍得连他娘都认不出他来! 江凡这边拦了刘茫一下,那边眼见着纨绔看着沈轻鸿一脸色相,医馆后面的帘子一掀,还未见着人,就听着一个颇为清冷的声音说道:“周公子,您这是想在我的医馆内做什么?” 沈轻鸿下意识,就往那地方看去。 只见一双手修长细白骨节分明,挑开帘子,后面是一名穿了白衣的年轻男子,挑了一双凤眸,斜斜睨了那纨绔一眼:“在我医馆内闹事的,全都给我打出去。” 那纨绔的语气顿时一软,整个人就开始往那白衣男子身边黏:“曲大夫~您看我都在这外面等了这么久了~不如先看看我吧~” 原来这人就是那个曲大夫啊……沈轻鸿忍不住多看了那男子几眼,他先前还以为这人医术如此高超怎么也得有个五六十岁,可怎么看都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实在年轻得很,那副容貌又生得颇为好看,长发过腰,一双凤眸微挑,如若实要用一个词形容吧,沈轻鸿想了半天,脑子里也只有一个……烟视媚行。 曲大夫看着那纨绔微微挑眉一笑:“周公子竟然是来看病的,就劳烦周公子在外面慢慢候着,等到了你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带你进来。” 那纨绔不高兴了:“曲大夫,爷千里迢迢可就为见你一面,那些人全都排在爷后面,凭什么让那些人赶到爷前面进去!” 曲大夫往门上一靠,微一挑眉道:“小完,咱们医馆规矩第一条是什么。” 那小厮朝曲大夫行了个礼道:“回先生,第一条是酬金只收金银,概不赊账。” 那纨绔莫名松了口气:“多少钱,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啊!” 曲大夫微微抿唇一笑:“只怕你付不起。” 纨绔大笑:“怎么可能。” 曲大夫这才终于转过身正眼看了那纨绔的脸,抬手比了个数字,沈轻鸿的目光被那纨绔和纨绔的几个手下挡住,看不清曲大夫的手势,但是看着那纨绔原本荡漾无比的神情突然抽搐起来,只怕不是什么小数目。 “既然周公子付不起这医酬,那就劳烦周公子出去吧。” 曲大夫说完这句话就要转身回去,那纨绔却一脸不服大喊道:“老子就不信那些刁民可以出得起!” “他们啊?”曲大夫微微抿起唇,“我不收钱。” 纨绔一愣,有点儿不明所以,眼见着曲大夫要走,一下子就上去抓住那曲大夫的袖子不满道:“为什么!” 曲大夫缓缓转过身看了看纨绔抓着他袖子的手,神色微微沉了沉。 那纨绔突然一脸惊恐松了手急退好几步,撞在他身后那几个手下身上,嘴里哇哇乱叫。 沈轻鸿这回倒是看清了。 那纨绔的手,不知怎么了,一下子肿了好几倍大,青黑青黑的,看起来颇为恶心。 曲大夫抬手轻轻弹了弹自个儿的袖子,他身上本就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这样子却仿佛是嫌弃方才自个儿的袖子被纨绔碰到了一般。 那纨绔抓着自个的手哇哇乱叫,周围的人吓得都跑开远离那个纨绔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看热闹。 纨绔这时候哪还有方才的锐气,整个人就差没给曲大夫跪下了,口中高喊着:“我……我知错了!曲……曲大夫救我啊!” 曲大夫这才抬起眼看了看那纨绔,却好像丝毫未曾注意到这纨绔满脸的痛苦一般,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往下说:“我看不顺眼的人,不医。” 那纨绔的脸色都变了。 沈轻鸿也能看得出来一些,这大约是那个曲大夫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给那纨绔下了毒,不过说起来这纨绔的确是该,不值得人同情,他也不说话,就在边上看着。 那边刘茫摸摸下巴心想……这大夫真恐怖,得远离。 纨绔和纨绔的那群家丁吓得脸都白了,曲大夫却是不理,只是略一迟疑,往前走过来,沈轻鸿原先以为这曲大夫是要来扶那老人家的,没想到曲大夫往这边一看,目光在江凡脸上停了停,微一挑眉:“你们几个……” 江凡:“曲大夫。” 曲大夫微微一笑:“江凡。” 江凡:“……” 曲大夫的目光在江凡身后的刘茫身上一晃,了然,似乎还有些许诧异,又目光一转看了看沈轻鸿,这回倒是颇为友好的微微颔首,对他那小厮道:“小完,闭馆,今天不看病了。” 还在等着的人一片哗然。 名叫小完的那个小厮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眼满脸痛苦呻吟的纨绔,低声问了一句:“先生……那他?” 曲大夫睨了纨绔一眼:“回去疼个三天自己就好了。” 又转头对沈轻鸿等人道:“你们随我进来。” 说完,自个儿先挑开帘子进去了。 沈轻鸿转眼看了看刘茫,刘茫觉得沈轻鸿这举动着实好笑,怎么看着都像怕生的小娃儿转头看自己的娘亲,忍不住挑挑眉对沈轻鸿道:“进去呗,怕什么。” “……” 沈轻鸿点了点头,看了看还在门边等着他们几个的小完,对小完轻轻笑了笑,那孩子却仿佛怕生一般也对沈轻鸿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几位跟我来。” 刘茫手肘推了推沈轻鸿,笑:“行啊,燕子。” 沈轻鸿瞥了一眼刘茫,转头跟上,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实在懒得取标题了…… 第33章 33.李艮 那帘子后面是个普普通通的房间,看起来似乎是曲大夫平日问诊所用之处,曲大夫在那屋子里等着他们,眼见着沈轻鸿进来,示意沈轻鸿跟着他走,又从屋子的另外个门出去。 外面是个院子。 普普通通毫无半点儿特色。 院子里有个小药圃,挂了一些药材,还晾着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 沈轻鸿跟着曲大夫的脚步,刘茫和江凡紧跟在后,到了这院内,曲大夫停住脚步,转过眼,认真打量了刘茫好一会儿,最终开口问道:“刘将军?” 刘茫挑挑眉。 曲大夫也微微挑眉:“你们要找的人在里面。” 沈轻鸿看了看曲大夫身后的那间屋子。 “那马夫刚刚醒过来没多久。”曲大夫悠悠转眼看了看屋子,“人是我费了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你们别一下子又给我折腾死了。” 沈轻鸿微微愣了愣,他怎么总觉得这个曲大夫说话略微有点儿奇怪……像是阴阳怪调在讽刺他们一般,可认真了看,曲大夫说话的时候神情正常,毫无半点儿讽刺意味。 他一直觉得这种能够称作气度的东西吧……只有像刘茫这种真正在沙场上陷阵杀敌的人才有,那是用千万人的尸骨堆砌成的气概,可这曲大夫……那凤眸儿一挑……莫名其妙让沈轻鸿觉得自个儿好像矮了人家半截。 一个医者……如何和将士比得? 这第一眼看下来,沈轻鸿隐隐约约就觉得,这曲大夫绝非池中之物。 刘茫对曲大夫抱了个拳:“多谢大夫。” 那行的礼……沈轻鸿看着不像是军中之礼,有点儿眼生,说不出潇洒,又转念一想,这曲大夫和齐岳认识,齐岳是江湖人,说不准这曲大夫也和江湖有什么关系吧,保不准刘茫这大约是江湖里的礼数。 曲大夫微微抬了抬眼,算是见礼,举动之内傲慢无比。 沈轻鸿听说那江湖中人多高人,听江凡先前所言,这曲大夫医术高超,傲慢一些也是应该的。 刘茫对曲大夫的举动也并无不满。 三人进了曲大夫所言的那间屋子。 屋内满是药石之味,窗门也都关的严严实实,那味道令人气闷着实难闻,屋内光线昏暗,隐隐约约可见那床上有一人,听见声响,微微往房门这边看了看,声音沙哑问道:“曲大夫?” 沈轻鸿眯起眼睛,看清床上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那样貌看起来就是干体力活吃血汗饭的人,身上好些地方都缠满了纱布,半边脸上也用纱布尽数蒙住,看起来莫名有些吓人。 那人有些艰难的回过头,看清楚来人不是曲大夫,他也并不认识,一下子就慌了,满眼的惊慌恐惧,直直就往床里面退,一面语调惊恐至极指着几人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沈轻鸿急忙道:“我们不是坏人。” 可这话一说完,那人反而是更怕了,不肯再听沈轻鸿半句解释,那神色彻彻底底变成了看着一个十恶不赦要取他性命的大恶人。 沈轻鸿:“……” 这人难道是听不懂他说话么,他明明说了他们不是坏人了啊。 刘茫拍拍沈轻鸿的肩,笑:“坏人也总是这么说。” 沈轻鸿郁卒了。 刘茫往前一站,直接道:“我是奉国将军刘茫。” 这么说那人怎么可能会信啊…… 沈轻鸿一脸郁闷转过去。 那人的神情却依旧是信了七八分,只是略带迟疑。 刘茫直接从自个儿怀里掏了奉国将军的令牌在那人面前一晃,这人愣了愣,彻底信了。 沈轻鸿:“……” 是他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复杂,还是这些人想得太简单了。 ……这样都能信?! 其实刘茫敢这么直接表明身份,不过是想到齐岳必定事先和这个马夫说过朝廷会派人来处理此事,这事到了边关,算起来就应该直接隶属于他管辖之下,那么自己前来也在情理之中,稍微想想便能想到,何必像沈轻鸿那样考虑得如此复杂? 那人左右看看几人,便小心翼翼开口:“小的听齐大侠说过……将军您会派来。” 后面一句自然是没想到刘茫会亲自出马。 刘茫也不废话,直接就问那马夫当日情形。 这马夫姓李,单名一个艮字,在京驿里有一份差使,礼部遣使,他也跟在那队伍之间,帮着那些大人干些粗使活,礼部那些大人日夜赶路,只盼早一天赶到边关,到了曲承县的时候,几位大人一商量,打算走个近道,可几人离了官道上了山走了一段路才突然发现,这曲承县外的那条路,不知为何被山上平白落下的积雪堵住了,几人思索了一会儿,找了个黑水本地的向导,转道黑水。 说实话曲承县每年冬季都专门会派人清路上雪,不大可能会有那么多积雪突然封路,但是当时哪有人想这么多,只是跟着那名向导从山路入了黑水,可还没到半路,突然就遭了山贼了。 更奇怪的是那些山贼对封赏货物的兴趣似乎并不到,先手不是抢夺钱财,而是杀人。 随行的所有人,他们一个都没有放过。 李艮当时被一个马夫的尸体压住,总算是逃过一劫,恰好齐岳偶然路过,也不知齐岳怎么会重回边关,首先看到满地尸体只觉得是什么江湖门派寻仇,这种事情最是麻烦,齐岳本来打算直接转头就走的,可是再细看…… 这些人虽说已经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但是散落了一地的货物之内,有些东西……的确不是常人能够拿得到的。 齐岳当了这么多年“江湖大盗”,对宝物的鉴赏能力还真的可谓高超,瞥了两眼觉得不对劲,随意翻过一具尸体看了看…… 哟,这人自己三年前偷过啊。 等把地上的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都翻了翻,齐岳明白自己这回估计是真遇着大事了……这地上的尸体……少说有四五个人他都偷过,江湖寻仇杀得满地朝廷官员?显然不大可能,再一看,有个马夫还有半口气,齐岳心知只怕此事是牵扯甚广,也不多想,带着这马夫就到了黑水镇内,找了曲大夫救人,自个儿用江湖路子一调查…… 哎呦还真是件大事。 齐岳发现这李艮的事,据说是曲大夫说给那李艮听的,沈轻鸿听了这么多,除了知道的确是有人算计好了要劫持礼部遣使之外,一点儿线索也没捋出来。 刘茫倒是问道:“那派出来的礼部大官都死绝啦?” 沈轻鸿嘴角一抽,刘茫怎么能这么问。 李艮大概也是没想到刘茫会这么问,愣了好半天,才摇摇头道:“小的不知道……那些人一刀砍过来,小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茫微微一挑眉,还真是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 想了想,刘茫又摸摸自个儿的下巴问了一句:“你会功夫么?” 李艮愣了好一会儿。 “将军如果说是三脚猫功夫……小的会一点儿。” “那你看清楚那些山贼的招式没?” 传闻江湖人士的一招一式都可以看出师出门派,沈轻鸿大概明白刘茫此举目的,心里想着这大概也是个好方法啊,毕竟据说就算是南北武功路子都有极大区别,总归是可以看得出那些山贼是什么人。 “记……记得一些。”李艮想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开口道,“只是小的不会比划。” 刘茫皱眉:“这屋内太小施展不开,燕子,你去问问那曲大夫,能不能让李艮出去。” 沈轻鸿:“……啊?” 刘茫一挑眉:“他既然不会比划,那就老子比划给他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咦又是中午更新呢…… 第34章 34.软棉花 曲大夫倒是很轻易就同意了沈轻鸿所说的这个要求。 几人扶了李艮到院内安置好,刘茫摸着自个儿的下巴在一边想着什么,见几人折腾好了,抬手就来了一套拳法。 刘茫平日在军营之内的时候,每日早上倒都也是早起期练武,这套拳法沈轻鸿觉得颇为眼生,不是刘茫平日常用的那套路子,他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就干脆转头去看李艮。 曲大夫也在边上看热闹,见了刘茫这拳法,倒是饶有兴趣挑了挑眉。 李艮看了一会儿,在哪儿摇头。 ……不是? 沈轻鸿皱起眉,天下武功千般万种,倒是的确没那么容易就试出来。 刘茫听李艮说了不是,想了一会儿,让江凡丢了把剑过来。 接下来的一套剑法倒是颇为灵动,只是不知为何在刘茫这流氓手里有点儿别扭。 就好像本应由窈窕淑女所作女红的针线拿在了刘茫手里。 李艮摇头。 刘茫皱眉摸着下巴在那儿囔囔自语:“……看来不是……” 沈轻鸿竖起耳朵听,只隐隐约约听了半句不真切,剩下却是听不清了。 刘茫想了一会儿,抬剑,接下来这套剑法倒是气势汹汹,可才起了个手,李艮就摇头连说不是。 “为首那个人用的的确是剑。”李艮道,一面坐着右手虚握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 刘茫眼前一亮,挑眉一笑,抬剑就直接在半空之中横劈出一招。 李艮连声大喊:“就是这个!” 刘茫并未停手,连着比划了好几招,沈轻鸿看来,那剑在刘茫手中颇为别扭,他不懂武功倒是说不出什么,可江凡等人都心中明了。 刘茫那是在把剑当刀用,几招下来都是刀的招式,说白了大概就是有人怕被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故意拿了剑代替自己用熟的刀。 “第二人用的是拳?”刘茫问道,“那个人是不是手上戴了几个钢爪?” 李艮想了一会儿,有点儿犹豫:“……这,小的还真没看清,不过那人手上一定有利器,否则也不可能一拳把人打的血肉模糊啊。” 刘茫笑了笑:“里面是不是还有个女人?” 李艮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有个声音尖细的家伙……这么说……还真挺像女人的。” “行了。”刘茫挑起眉,“老子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了。” 曲大夫微微皱眉:“在下有一句多言。” 刘茫转头看曲大夫。 曲大夫微微抿唇:“在下并未听说过江湖之中有如此三人,不知这几人……究竟是谁?” “这些人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曲大夫当然不知道。”刘茫接口道,一面问了曲大夫一句,“齐岳去哪儿了?” 曲大夫微微一挑眉:“和你一样,李艮醒来之后,问了李艮几个问题之后就出城了。” “出城?去哪儿了?” 曲大夫轻哼一声:“我怎么知道?师兄去哪儿可从来不会告诉我。” “……师兄?”沈轻鸿眨了眨眼。 刘茫依旧一脸似笑非笑,对曲大夫一抱拳:“阁下果然和齐兄师出同门。” 曲大夫抬了抬眼皮,跟没听见刘茫的话一般。 沈轻鸿想的却是……刘茫什么时候开始和齐岳称兄道弟了。 “齐兄同门之内,姓曲的我只知道一个……” “曲姓虽说少见,可也并非没有,至少在门中,姓曲之人也得有个十余人把。”曲大夫懒洋洋打断了刘茫的话。 刘茫笑了:“也是。” 语毕,又转身对沈轻鸿和江凡道:“燕子,我们回去吧?” “啊?”沈轻鸿愣了好一会儿,不是说要来医馆内找找线索么,怎么才问了几句就回去了啊,而且似乎还什么话都没问出来…… “愣着干什么?该弄清楚的都清楚了,回去吧。” 沈轻鸿还皱眉:“……弄清楚了?” “……嗯,回去和你说,走吧啊。” 江凡看着刘茫拽着沈轻鸿走了,在后面慢吞吞跟上……将军对沈先生的心思他又不是不明白,反正还是稍微和两个人拉开点儿距离好。 可江凡一步还没踏出,曲大夫突然微微侧身,似是有意一般拦在了江凡面前。 江凡:“……” “江少侠,你上次打碎的东西,是不是该赔给我了。” 江凡:“……” 他打碎的东西? 江凡一脸茫然。 他上次来这医馆的时候打碎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吗? 曲大夫微微挑眉:“江少侠不记得了?” 江凡依旧在迷茫之中。 将军让他调查此事后他赶来黑山镇,跟着齐岳到这个医馆内,莫名其妙就觉得眼前这个曲大夫对他极其不友好,和他说话的时候每句话里都好像带着刺一样,如果是往常,他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不是感觉不到就是全部忽略,可是那几天江凡在营内被谢子德说了迟缓不上心,身为一个异常敏锐的暗使的自尊心深受打击,心情不大好,举止之中对曲大夫也带了些许敌意。 于是这种互相针对的状况愈演愈烈。 江凡在黑山镇只待了一天不到,可看那曲大夫的眼神,怎么好似已经把他当成了死敌。 虽说后来江凡才知道曲大夫这人说穿了就是嘴贱外加阴阳怪调,对什么人都是话里带刺,也就江凡那时候莫名其妙不知情,傻乎乎就给撞上去了。 不过说起他打碎的东西……江凡想了大半天,想起来自己似乎不小心曾经把曲大夫桌上的几个小药瓶给撞到地上碎了…… 江凡慢吞吞抬起头,看到曲大夫咄咄逼人的眼神,温温吞吞说了一句:“对不起。” 沉默片刻之后,曲大夫默默退后一步让开。 江凡对曲大夫点了点头,转身追沈轻鸿和刘茫去了。 曲大夫莫名有种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字数很少而且已经过了十二点但是这个确实是二更_(:з」∠)_ 忽略标题吧…… 改个bug 第35章 35.诡计 江凡出去跟上沈轻鸿和刘茫,三个人回了客栈。 齐岳还是没有回来。 高林在客栈里等了大半天,看到几人回来,打了个招呼,沈轻鸿刚想问刘茫关于他先前说的那几个武功奇怪的人的事情,刘茫却突然一拉江凡道:“给我去办件事。” 江凡温温吞吞点头:“是,将军。” 刘茫一敲江凡的头:“小声点儿。” 沈轻鸿皱眉。 刘茫想了会儿,最后干脆对江凡道:“这样吧,我和你一块去办。” 江凡:“……是,将军。” 其实他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莫非真如谢子德所说那般,他实在太过迟缓而将军不放心让他去? 于是沈轻鸿还来不及说话,刘茫已经扯着江凡出门了。 沈轻鸿:“……” 不是说回客栈之后要告诉他事情的发现么。 刘茫在逗他玩? 身后高林茫然道:“先生,将军他们干什么去?” 沈轻鸿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儿心烦意乱。 问他,他问谁? “……先生也不知道么?”高林小心翼翼看着沈轻鸿的脸色,想了想,又往下说,“先生放心,将军这个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没心没肺的,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啦。” 沈轻鸿:“……” 别人的想法?什么想法?他只不过是想知道刘茫所发现的那些线索罢了,哪儿来的什么想法。 高林却仿佛心知肚明一般满是安慰的拍了拍沈轻鸿的背。 沈轻鸿:“……” 刘茫说那三人不是江湖中人,所以曲大夫不知道。 说起来刘茫是官家出身,接触到江湖的路子应当不多才对,如果一定要说,也应该是边关那一带的,听说刘茫一去边关,高林就已经跟随他了,那……说不定高林也知道一些? 沈轻鸿想了想,转口问高林道:“高林,我问你件事。” 高林大约是想到自己时隔这么久终于要见着齐岳了,笑眯眯又犯了那偶尔话唠的毛病:“先生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都说,先生你放心啊,边关的事将军知道的我都知道,如果先生想问江湖上的事啊,嘿嘿,我和江凡关系好,这小子消息灵通,我也知道不少……”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啊。 沈轻鸿直接问道:“高林,江湖上有没这样凑在一块的三个人……第一个人的武器是大刀,第二个人用的拳……” 高林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先生,你这样说我可想不出来啊,江湖上用刀用剑的人可多了去了,你至少……得比划一两招吧。” 沈轻鸿郁卒:“我要是能比划得出来还用你么。” 高林一想,对啊,沈轻鸿是个文人,别说他自个比划了,别人比划一遍他要是能记住都不错了,可江湖人那么多,沈轻鸿这样说他还真看不出来。 沈轻鸿又想了一会儿,犹疑道:“这样吧,你先听我说。” 高林点头。 “第一个人用的大刀,招式……并非精细繁复,反而说得上有点儿……颇为粗犷。”沈轻鸿道,“第二个人是拳,但是手上戴了钢爪……” “钢爪?”高林眨眨眼,“这个好说,用钢爪的人少。” 沈轻鸿点点头:“第三人是个女子。” 高林一愣:“女人?” 沈轻鸿:“嗯。” 行走江湖女人少啊,虽说的确有那么几个比较出名的女侠,但是江湖那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如此彪悍的姑娘毕竟少。 “先生说这三个人是结伴而行?”高林又问了一句。 沈轻鸿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点头。 刘茫好像说的是这样吧,那群人里有三个人如此,特征显著。 高林摸下巴:“江湖上……我还真没听说有这样的人。” 沈轻鸿点头:“曲大夫也这么说。” “曲大夫?”高林眨眨眼。 “就是那个怀慈医馆里的大夫。”沈轻鸿道,“好像……好像是齐大侠的师弟?” “齐大哥的师弟?医术好还姓曲?”高林皱起眉,似乎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撇撇嘴,“他呀。” 沈轻鸿忍不住有点儿好奇:“高林,你和曲大夫认识?” 高林接着撇嘴:“姓曲的那小子最坏了!小时候成天欺负我。” 沈轻鸿这才隐约想起刘茫说过高林和齐岳认识很早,早到几乎可以称之为发小的地步,而曲大夫既然是齐岳的师弟,说不准高林和曲大夫还真的认识,想想曲大夫先前举止所为,沈轻鸿对曲大夫还真挺好奇的。 “高林,你知道曲大夫是何人么?” 高林撇嘴:“鬼手曲中影呗。” 沈轻鸿一愣,他不是江湖人,这名字他还真没听过,刚想细问,高林却又说了一句:“不过那家伙前两年隐姓埋名不干了,先生你也别说出去,虽然姓曲那小子挺坏的,但是说出去被人找上门寻仇就不好了。” 沈轻鸿迟疑着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听着鬼手这两个字,想必曲大夫在江湖中的声名不大好。 高林又问:“先生你方才说的那三个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轻鸿想也没必要瞒着高林,就把在医馆内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高林皱眉想了好一会儿。 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很明显是为了掩饰身份,如果是并不出名的普通人,根本不用多此一举,他们既然这么做了,也就说明这些人大概……挺出名。 “江湖的事我都是听江凡说的,我也不好说,但是曲中影说了没这些人,大概就真的没这些人。”高林皱起眉道,“但是先生你这么说,我到是想起了几个人。” “什么人?” 高林的神色也微微凝重起来:“番邦那边的,大王子伊勒德的几个手下,绍布,巴图,其其格。” 沈轻鸿一愣。 他到边关之后对番邦的几个较为出名的将领都认真研究过,高林所说的这三人吧,绍布据说是番邦第一摔角手,体格精悍,拳法高超,近身肉搏能力出众,又有个好脑子,是伊勒德手下的第一猛将,巴图和其其格是绍布手下,巴图是个大力士,一身蛮力,听说能举起千斤的巨石,擅用刀。而那其其格则是番邦出名美人儿,样貌虽美,可是凶悍得吓人,据说其其格发起脾气来连巴图和绍布都得敬她七分。 这三人可谓是伊勒德手下颇具特色的三名猛将。 难道劫持使者的会是这三人? 沈轻鸿皱眉,说起来的确有点儿可能,可是伊勒德一口气派出三人,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小题大做了,这三人特征显著,难道伊勒德就不怕他们认出这些人来么? 虽说这事的确是闹腾得挺大的,不过如果要阻止朝廷给阿册那封赏的话,其实这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办法,说白了也就只能拖上几天,朝廷知道使者出事,除了调查之外肯定会另派一拨人马前往边关封赏,而且这拨人马必定防卫森严,难不成他们想再劫持一次?如果被朝廷查出来这些事是何人所为,那伊勒德不是惹火上身么。 他们到底在算计什么。 高林还在那边说话:“如果真是这三人的话,先生,我想我们这次是赚到了,将军都亲自来了,这三个番毛子肯定逃不掉,哼,一口气抓了这三个人,我看皇上还有什么理由说将军坏话!” 沈轻鸿皱了皱眉,高林这句话好像点中了什么颇为重要的事情,虽说是何时他一下子没办法说出来,但是…… 刘茫亲自来了。 沈轻鸿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调虎离山!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晚上没来得及发的…… 第36章 36.黑山山贼 刘茫和江凡出去,稍稍调查了下齐岳的去处。 按曲大夫所说,这齐岳也是听了马夫的话后才突然离开,刘茫立刻就想到大约齐岳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说不准是那仨人所在的地方,一个人跑去探路了。 一天一夜未归,齐岳不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就是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 黑山镇是个小地方,齐岳样貌清俊,蓝衣白马标志鲜明,刘茫和江凡没一会儿就知道了齐岳大概的去向……说是从北城门出了城,再往后可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可这点儿线索也大概足够了,刘茫直接带着江凡就从北城门出去了,反正天色还早,他们先出去调查好了,这种多多少少还是需要武力的事,如果回客栈和沈轻鸿交代完,带不带沈轻鸿都不大方便。 出北城门前,刘茫随便找了几个小贩问了问北城门外是何处。 答曰,黑山。 先前那伙小山贼说有杀人如麻山贼盘踞的黑山。 刘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又问那人:“黑山上有山贼啊?” 小贩一下子就来了兴趣,立马说道:“有啊!” 刘茫:“厉害么?” 小贩:“当然厉害了!听说他们能一刀砍死老虎呢!” 刘茫掏掏耳朵,啧啧,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小贩:“还有人能一跳两三丈,杀人不眨眼,听说还有人一拳打死一个人!” 刘茫:“黑山上什么时候有山贼的啊。” 小贩:“几年前就有了啊。” 刘茫:“那这些传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贩一愣:“这……好像是前不久吧……” 刘茫哈哈笑了一声,从自个儿衣兜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往那小贩手里一丢:“多谢啊~” 小贩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刘茫带着江凡出了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碎银子,哎呦,这可是财神爷啊,出手真大方! …… 出了城门不远,刘茫突然笑眯眯对江凡说了一句:“知道怎么办了吧?” 江凡点头低声道:“是。” “齐岳这小子真不讲情分。”刘茫故意叹了口气,“发现这么重要的消息也不告诉我们。” 江凡在心里默默腹诽,齐岳和你有什么情分啊将军! “总之先上山去看看吧。” 将军这么光明正大的上黑山真的好吗!!不需要掩饰一下么! 果然这种事还是回去告诉沈先生让先生拿拿主意比较好吧。 可将军看起来丝毫没有这种意思啊。 江凡深感郁闷。 两人就这么光明正大毫不掩饰的沿着黑山上的山道走了大半天,江凡有点儿提心吊胆,可别说人了,两人连个鬼影子都没遇到,这么白白走了大半道,刘茫突然叹了口气。 “人呢,真扫兴!” “……” 江凡沉默不语。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而仿佛是为了映照刘茫所说的这句话一般,下一刻,山道边上茂密无比的树影突然一闪,两人下意识往那边看去,转眼就见齐岳一脸狼狈的从树丛内跌跌撞撞跑出来。 “齐大侠?”江凡有些讶异。 刘茫还笑着跟齐岳打招呼:“哟齐岳,好久不见。” 齐岳看到两人一愣,可下一刻立马就冲两人喊道:“跑!” 江凡在这种关键时刻好死不死的又反应迟钝了那么一瞬,重复了一遍齐岳的话:“跑?” 边上树影之中隐隐约约看到不少人的身影,那些人虽说一个个都故意作了山贼打扮,可细看,骨子里那种参军之人特有的气魄可是磨灭不掉,刘茫看着那些人皱了皱眉,这些人想必全都是军旅出身,而且……一个个全都是精兵。 齐岳见两人毫无动作,急了:“愣着干什么!” 刘茫摸摸自个的下巴:“老子还从来没被人追着跑过。” 齐岳的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刘茫笑:“什么意思都没有啊。”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人人多势众,可也不至于让齐岳狼狈成这样,那么要不是对面有什么高手在,要不就是齐岳中了对方的埋伏。说到高手吧,不过就是伊勒德手下那几个家伙,刘茫和他们可谓是熟得很,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赢过他,怕什么。如果说是埋伏……他们在明,那些人也不见得在暗,又有江凡这个在某些方面异常敏锐的暗使头领在,更不用害怕了。 不打一架他还叫刘茫吗? 跑什么,打呗~ …… 沈轻鸿发现这个端倪之后就彻底急了,和高林简单解释了下他的推测,高林不傻,沈轻鸿这么一说他立马就发现不对劲,其实高林一直也不明白刘茫亲自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说亲自前往对刘茫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吧。 刘茫一离开,军中白陆收买人心,又有伊勒德调虎离山…… 虽说沈轻鸿相信以刘茫的脑子,应该不至于会看不出这一点,可他也担心刘茫就是太轻敌了会没注意到这些,他也不知道刘茫和江凡出去是想要干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先找着刘茫才是。 沈轻鸿和高林出了客栈,他们不知道刘茫和江凡去了那面,只好一路问人寻找,好在江凡虽不起眼,但刘茫倒是特征鲜明,问了一圈下来……就说的确有个那样子的人往城北去了。 沈轻鸿和高林一块儿往城北去,路边问了不少人,很明显刘茫是去找齐岳去的,在北城门的时候看见一个小贩正在和其他小贩吹嘘扯淡,说刚刚有个出手特别大方的客人过去了,问了几个问题,给了他好多碎银子呢。 沈轻鸿听了那么两句,也上去问了那小贩方才那个出手大方的客人的样貌长相。 果真是刘茫。 沈轻鸿留了那么个心眼,让小贩把刘茫问的话重复都说了一遍,一面心中明了。 刘茫大约是追着齐岳的踪迹去了黑山。 那黑山上的山贼……只怕就是李艮口中所说的几人,高林讲的绍布,巴图和其其格。 这么一想……齐岳,江凡,还有刘茫,岂不是危险之极? 沈轻鸿的心又慌了。 随便从怀里掏出点儿钱给了那个小贩之后,沈轻鸿带着高林急急忙忙就往城外赶。 剩下那小贩一个人乐滋滋。 哎呦今天还真是好运气,两个财神爷啊!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这是今天的 第37章 37.黑山山贼(2) 结果沈轻鸿和高林一出城,还没找多久,就看到了正在往回走的三人。 刘茫走在最前边,吊儿郎当跟平常一样,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江凡在后面扶着齐岳,两个人的脚步都有点儿趔趄,再细看,齐岳一手捂着身上的伤口,一手血,明显伤得不清。 高林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手足无措,好半天,才小小声嗫嚅了一声:“齐大哥……” 这边齐岳看到高林,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点儿诧异高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最后竟然还冲着高林勉强扯了扯嘴角笑。 沈轻鸿看着几人忍不住皱眉:“发生什么了。” 刘茫摸摸鼻子道:“燕子,你怎么出来了。” 沈轻鸿刚想说话,刘茫却立马转过头扫了眼齐岳道:“先带齐大侠去怀慈医馆。” 沈轻鸿:“……” 也是,齐岳受了伤。 一路上高林急的跟快要哭出来似的。 曲大夫看到齐岳受了伤也略微有点儿诧异,可什么话也没说,交代了小厮几句话,把齐岳扶进里屋,高林跟着,他也没说什么,就当多了个下手。 沈轻鸿这才舒了口气,想想,转过头问刘茫:“出了什么事了?” 刘茫:“半道上遇到山贼了呗。” 沈轻鸿一愣:“你说的是……番人?” 刘茫挑挑眉:“高林说了?” 沈轻鸿低声点头:“嗯。” 犹豫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喊了一声:“将军。” 刘茫嗯了一声:“怎么?” “你不觉得此事……太过可疑么?” 刘茫摸摸下巴干笑一声:“对啊朝廷遣使半路失踪真的‘太过’可疑啊。” 沈轻鸿知道刘茫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忍不住皱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 沈轻鸿想了想,把自己方才所想的那一切又给刘茫解释了一遍,原以为刘茫应当会一脸震惊恍然大悟,可抬起头却看到刘茫似笑非笑抬手拍拍沈轻鸿的肩。 沈轻鸿:“……” 难道刘茫事先全都知道么? “首先。”刘茫说道,“燕子你猜的全都是对的。” 沈轻鸿皱眉。 “其次呢,我觉得我现在离开边关是最好的选择。” 沈轻鸿一愣,最好的选择?什么? 刘茫挑挑眉,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皇上现在正在担心我功高盖主,说是要我戴罪立功,可如果我真的把剩下八郡收了回来……那估计就不是担心我功高盖主的问题了。” “话虽如此。”沈轻鸿皱眉,“可是番邦那边摆明是调虎离山……” “这是其二。”刘茫抬了抬眉毛,“营内可不止一只‘虎’,所以随便他们调,如果我留着,反而还有一句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沈轻鸿整个人一呆。 刘茫指的是谢子德?不对吧,刘茫的那几个副将虽说的确能干,可说白了都必须以刘茫为首,没了刘茫……说不好听点儿,那是一群乌合之众。 “白陆呗。”刘茫笑了一声,“这小子可厉害了,别担心。” “……白陆?”沈轻鸿这回是彻底呆了。 怎么说呢,白陆有大才,这样说的话沈轻鸿绝对认同,可有谋不等于可带兵领将,对方既然敢把刘茫引走,就绝对做好了万分准备,白陆一个人……真的应付得过来? 刘茫摇摇头:“燕子,你不信他也得信我吧!我都说了没事了,你担心个什么劲!” 沈轻鸿还是一脸不放心。 刘茫又叹了口气:“行了,这事儿也拖不了几天,到时候再回去,来得及。” 沈轻鸿皱眉看刘茫。 刘茫:“……” 刘茫心里其实挺郁闷的,这事儿就那样,根本不用这么小心谨慎啊什么的,说白了打战就跟赌钱一样,变数实在太多,刘茫自己都不敢夸大口猜对方的下一步棋是什么,可赌钱吧,你不下注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下都下了,担心还有个屁用。 可是…… 他娘的燕子这担心的小眼神他看起来怎么这么舒心呢! 下一刻刘茫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行行行,事一好咱立马就回去啊。” 怎么就这么操心呢。 沈轻鸿还在:“……” 刘茫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丢给江凡:“把那三千精兵都给我调过来。” 江凡:“是。” 沈轻鸿一愣:“你要干什么?” “老巢都知道了,一窝端呗。” 沈轻鸿皱眉:“他们既然已经看到你了,不会呆在原来的地方了吧。” “他们到现在都不走,说白了也就是在等我来。”刘茫看着沈轻鸿微微一笑,“这地方就这么大,都围起来,老子就不信他们还能飞到天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更新的原因是……作者君开脑洞去撸了篇小短文万字左右还差结局撸完过会儿或者明天去发出来_(:з」∠)_ 第38章 38.打昏!拖走! 三千精兵下午全部集合完毕。 刘茫点清人数之后,即刻动身。 高林留在了怀慈医馆之内陪着齐岳,沈轻鸿不会武,跟着去太过累赘,江凡留在医馆内算是刘茫留的一个后手,也顺带着保护沈轻鸿。 硬要说,沈轻鸿还是十分担心。 刘茫江凡方才那么一闹腾,番毛子肯定早有准备,只怕这搜查不会那么顺利。 可他也只能目送刘茫上马,领兵,出城。 无能为力。 所以说啊,书生就这一点不好,干什么都只能老老实实在后方带着,跟个被人精心保护的娘们似的。 沈轻鸿心里莫名其妙一阵烦躁。 …… 刘茫调兵的事情惊动了曲承县的卢知县,听说刘大将军在黑水镇,卢知县立马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可结果连刘茫的影子都没见着,人家早出城去了。 于是卢知县只抓到了还在怀慈医馆的沈轻鸿等人。 别的不说,高林江凡这样子跟着刘茫打战的,都挂着军职,而且军中的职位还挺高的,卢知县恨不得贴上去巴结啊,只可惜高林担心齐岳没空搭理他,江凡又不怎么说话,最终卢知县眼睛一转,把希望留在了沈轻鸿身上。 朝中刘茫劫狱之事已经过去大半年,早没什么人记得了,可沈轻鸿跟着刘茫当军师,说书先生可最喜欢讲善战的将军遇到多智的军师这种文武双全的故事,沈轻鸿虽说没立什么功也没怎么出风头,可莫名其妙的就在老百姓里出了名。 卢知县有个不成器的小癖好就是听书,听得多了,他自然知道这沈轻鸿是怎么回事,加上朝中影影绰绰有那么些传闻,他估摸着讨好了沈轻鸿自然就是讨好了刘茫,立马备了轿子跑到怀慈医馆,让人迎着沈轻鸿到曲承县内好生伺候着。 沈轻鸿自然不会答应。 曲承县到黑山可还有一段路,刘茫现今还在外面搜查……就算不说刘茫吧,齐岳有伤在身不宜走动,高林肯定是要陪着齐岳的,闹腾到最后,他一个人跑了算什么事? 这一下子卢知县为难了。 好端端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在自个儿眼前,可看样子这是到嘴边的鸭子都得飞了,把握不住啊。 可这时候江凡竟然破天荒开口,劝沈轻鸿去县衙。 理由,刘茫搜查完后肯定会去县衙,而且说实话,县衙比外面肯定要安全上不少。 卢知县又拉着沈轻鸿示弱,说如果不保护好他待会儿将军降罪怎么怎么的,沈轻鸿想了那么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江凡派人通知了刘茫,然后屁颠屁颠跟着沈轻鸿去了曲承县等刘茫回来。 卢知县异常讨好沈轻鸿,弄得沈轻鸿浑身不自在,等到了县衙的时候天都已经全黑了,卢知县立马让人准备酒茶,拉着沈轻鸿的手说先生是文雅之人,不如本官让百芳楼的姑娘来唱小曲儿本官和先生一同畅饮赏月。 沈轻鸿干笑一声道一句学生不会喝酒,一面死命想把自己的袖子从卢知县手里拽出来。 卢知县还在那儿笑:“不会喝酒没关系!先生可以以茶代酒嘛!” 沈轻鸿不动声色扯出自己的袖子:“外面乌云密布,没有月亮可赏。” 卢知县:“不要紧啊!就当本官和先生吟吟诗作作对!” 沈轻鸿无奈转头看江凡。 江凡慢吞吞转过头对卢知县说:“卢知县,先生这几日都在赶路,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卢知县咳嗽一声:“那好!我们明日在一块赏月吟诗!” 沈轻鸿:“……” 明日刘茫就能搜查完了吧,搜查完打死他也不要再呆在这破地方。 晚上吃了饭,卢知县稍微喝了点儿酒,又开始抽风扯着沈轻鸿的袖子说要在县内最好的酒楼布置酒宴给他接风洗尘,沈轻鸿让江凡挡着卢知县,自个儿瞅个空子就溜了。 这县衙也不是很大,沈轻鸿几步到了后院,才松了口气。 这一天早上的时候还有点儿太阳,中午天气就有些阴沉,现在看出去乌云密布,后院只稀稀疏疏两盏灯,昏暗无比。 沈轻鸿走了几步,觉得心里有点儿发虚,想来想去还是回去的好,可刚刚转身,沈轻鸿就感觉有人在自己身后蹿了出来。 沈轻鸿在原地站住了脚步。 有人在跟着他。 手心里开始冒出冷汗。 咬咬牙,沈轻鸿猛然转过身。 …… 江凡最终实在受不了卢知县连狠话都放出来了,卢知县才讪讪转了话题,一面在屋内看了看,问了一句:“沈先生呢?” 江凡没理卢知县。 先生铁定是受不了你才溜出去的啊。 可卢知县又咬住这个话题不放了,问了两三遍江凡都没要理他的意思,卢知县忍不住就转头,问了站在门外的两个衙役。 衙役回:“沈先生刚刚出去了。” 卢知县:“去哪儿了?” 衙役:“后院吧。” 卢知县点点头,心想说不准沈先生是去茅房了,又想了一会儿,对衙役道:“后院昏暗,你们几个去找找沈先生,仔细别摔着了。” 衙役点头去了。 江凡闷声吃饭不说话。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三……江凡看了看空了的茶壶,转头问卢知县道:“人呢?” 卢知县也愣了,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和江凡说道:“我们一块到后面去看看?” 江凡点头。 两个人提着灯笼就去了后院。 卢知县小心翼翼整个人都缩在江凡身后。 江凡:“……” 明明看上去是卢知县的个头比他大吧,看看那腰,有他两个粗,缩在他身后也不嫌丢人。 后院静悄悄一点声音也没有。 原先点着的两盏灯也灭了一盏,更是看不清楚东西了。 江凡举高灯笼四处看了看,愣住。 方才去后院找沈轻鸿的几个衙役东倒西歪全部都在地上。 卢知县吓得脸都白了,死命扯着江凡的袖子抖啊抖:“他他他他他……他们……不会是……死了吧?” 江凡蹲下身认真看了看,这几个衙役都还有呼吸,虽说有点儿微弱,好像只是被人打昏了,后院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看来这几个衙役都是一到这地方就中了招了的,对方不是躲在暗处,就是功夫太高…… 江凡的心一沉。 几个衙役都被人打昏在院子里,可……先生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短文完了这边恢复更新了w 其实我不知道这个审核系统他到底跟我有多大仇…… 过审少说一个小时,多的话……能看见得是明天早上了吧…… 求放过啊!!! 第39章 39.番毛子三人组! 好容易觉得意识清醒了那么一些,还没睁开眼,沈轻鸿第一感觉就是胸闷头晕,像给人狠狠打了一拳,头晕得想吐。 再睁开眼,一个颇为狭小的马车车厢内,沈轻鸿手脚都被麻绳缚住,愣了好一会儿,一把匕首突然横上自己的脖子。 沈轻鸿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往后缩去,结果后脑勺狠狠撞在了车厢壁上,疼得他直龇牙。 “别乱动。”一个汉话说的无比生硬的女人声音在边上响起。 沈轻鸿愣了一会儿,随后小心翼翼转过头去看那个女人的脸。 那女人这回倒是没阻止。 沈轻鸿看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年轻女人,缩在车厢的另一角的阴影内,车厢内昏暗,他不大看得清。 “别乱动。”女人重复了一遍,微微朝前倾了倾身子。 这下子沈轻鸿总算是看清了。 沈轻鸿只看到这女人发色偏棕,略有些曲卷,顺着光还带着点儿浅金色,肤色苍白,容貌姣好,只是那一双眼睛竟然是浅灰色的,在昏暗的车厢之内看起来莫名有点儿渗人。 这女子……不是中原人? 自己该不会是被什么番人劫持了吧。 可是没道理啊,劫持他干什么,也没什么大作用,你说机密吧,他又不知道多少,能力吧,也只能算是平平,更别说抓来威胁人了,他就一破军师,又不是什么大官,还能指望朝廷会为了救他做出多大牺牲? 沈轻鸿想不明白,那女人只是死死盯着他,一句话都不多说。 很明显马车在走。 但是路并不是很颠簸,应该还在官道之上。 自己是在曲承县衙被人打晕的,虽说觉得被打到的头隐隐作痛,但疼得并不是很厉害,也就是说打他的人没下狠手,再看外面的天色,自己应该不至于昏迷了很久。 曲承县附近的官道可就一条,京城往边关。 看着女子的外貌应该是番人,也不知道他们抓了自己干什么,应该是不至于跑去京城,估计是要回边关的,出了礼部那档子事之后,这条路上盘查非常严,如果他们过关口,他就有办法让盘查士兵发现自己,也不是没有逃走的希望。 突然有个男人在外面用番话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了?” 沈轻鸿一愣,心里下意识明白过来,这些人大概不知道他听得懂番话。 那女人瞪了沈轻鸿一眼,也用番话回答:“人醒了。” 外面那个男人应了一声:“马上到地方了,辛苦点儿,看着点。” 女人点点头:“是。” 马上到地方了? 他们不是去边关的么。 沈轻鸿皱起眉,想不明白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听语气,这女人似乎是外面说话那人的下属。 沈轻鸿想了一会儿,看着那女人小心翼翼开口问了一句:“有水么。” 一开口沈轻鸿才觉得自己渴得厉害。 那女人看着沈轻鸿似乎很是诧异他会和自己说话,可毕竟他们要的是活的人,她想着眼前这人是个最没用的书生,渴着渴着保不准就渴死了,不会功夫料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干脆从自己腰间掏出了水囊,递给沈轻鸿。 沈轻鸿朝女子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那女人更诧异了,跟看个疯子一样看着沈轻鸿。 沈轻鸿摸了摸那水囊,羊皮的,表面有些地方被磨得破破烂烂,看样子似乎是用了很久的东西,趁着喝水的时候那女人没注意,沈轻鸿瞥了眼水囊,有几个番文,好像是个人的名字…… 其其格。 沈轻鸿顿时一口水呛着捂住嘴死命咳嗽,心里郁卒得简直想撞墙而死。 高林刚刚和他说过那几个人,没想到他们自己就找上门来了,这女人是其其格,其其格是绍布手下,那刚刚外面说话那人,十有八九就是绍布了吧。 自己从京城开始的霉运难道到现在都还没有走完么?他以为过个年之后就该时来运转了,看来还真是他天真…… 其其格一挑眉,用生硬的汉话说到:“中原男人,真没用。” 沈轻鸿:“……悍妇。” 其其格皱起眉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轻鸿对着其其格笑了笑:“没什么。” 说完沈轻鸿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跟刘茫混太久了,怎么也有点儿没脸没皮了,竟然说一个女子悍妇,虽然说其其格不是中原人,可也非君子所为啊。 不行,这得改,必须改。 马车突然晃了晃,停了下来。 其其格挑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看,然后用脚尖踢了踢沈轻鸿说道:“汉人,下车。” 沈轻鸿举起自己被绳子绑的死紧死紧的手:“……” 其其格干净利落拽着沈轻鸿的衣服跟老鹰拎小鸡就把人给拎了下去。 沈轻鸿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那个评价似乎也没错。 一个女人,力气怎么会这么大!而且……这身高……为何……和刘茫差不多了吧……骨架比自己还大啊。 果真塞外的女人都太凶悍…… “其其格,对客人客气点儿。” 沈轻鸿抬起头,看到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在边上说了句汉话,声音和刚刚在马车外面说话的人差不多,估计就是绍布,说的十分流畅,跟汉人并无差别,这人看上去也还算文雅,留了两撇小胡子,但给人的感觉之内又带了那么一分精悍,一眼看去就觉得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其其格行了个礼,退到一边。 沈轻鸿靠着车厢勉强站好,一面四周打量。 这儿还是在官道边上,前后倒是一个人都没有,官道边上一面是山崖,另一边是颇为茂密的树林,马车就停在山崖边上,沈轻鸿往下瞄了一眼,挺高,摔下去估计尸骨无存。 而绍布身边,除了其其格,还有个沈轻鸿得用仰视来看的壮汉,估计就是那什么巴图。 绍布还煞有其事的对沈轻鸿作揖,一面自我介绍道:“沈先生,在下绍布,想必先生也听说过。” 绍布笑了,又一指其其格和巴图道:“这是其其格,巴图。” 沈轻鸿点点头。 “先生不必害怕,我们绝没有要伤害先生的意思。”绍布道,“只是拜托先生办一件事。” 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沈轻鸿皱起眉:“你们要干什么。” “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绍布对其其格使了个眼色,后者直接一下子把沈轻鸿从马车边上拖了过来,随后巴图向前走了两步,拍了拍驾车马儿的脖子,沈轻鸿还没明白巴图要干什么呢,只见巴图突然一用力,之间把那两匹马推下了山崖。 沈轻鸿整个人都彻底愣住。 好大的力气。 那马儿挣扎跟玩儿似的,巴图轻轻松松就给连马带车推了下去。 他们这是要毁掉马车省的有人发现他们在这里停下来了么? 绍布又示意其其格把绑着沈轻鸿的绳子解开。 “先生是聪明人。”绍布摸着自己两撇胡子道,“应当知道现在反抗我们吃不到什么甜头。” 沈轻鸿皱了皱眉:“不是要我帮忙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绍布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山林,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很晚了,先生,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刘茫有段时间不会出来了燕子的智商要爆发了_(:з」∠)_ 第40章 40.山路难行 其其格给沈轻鸿解了绳子之后,直接就把沈轻鸿塞给了巴图。 沈轻鸿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宛如一座小山的巴图沉默。 看这样子绍布是要上山啊。 果真巴图扯着沈轻鸿,跟在绍布后面就往路边上那个无比茂密的树丛里走去。 山路难行,更何况这山上根本就没有路,完全靠着几人硬劈出来的,不过好在有那巴图一路扯着沈轻鸿,他们的速度也不算太慢,走了一段之后总算是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山路,不过看样子似乎也很久没有人走过了,杂草丛生,沈轻鸿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跟着他们沿着山路七拐八绕,好容易绕了出去,一抬头看,一座破庙。 破庙内有不少人都跑出来迎接他们。 虽说一个个都刻意一般做的是平常打扮,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当兵的。 绍布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已近破晓。 “先在这休息一会儿吧。”绍布转头对沈轻鸿说道,“先生,我们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沈轻鸿也不废话,跟着几人进了破庙。 这破庙外面看上去异常破败,全是蛛网灰尘,甚至到了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可里面看上去倒是干净上不少,地方挺大,好像专门清理过,还有不少人,看到他们进来,一个个都跟绍布行礼,然后转眼虎视眈眈死盯着沈轻鸿。 沈轻鸿莫名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绍布往里面看了看,皱眉,用番话问了一句:“那个人呢?” 一个人站出来回答绍布:“嫌我们吵,在后面窝着呢。” 绍布沉默片刻,随即转头看了眼沈轻鸿,又换回了汉话:“先生可以到后面去看看,你们应该聊得起来。” 沈轻鸿微微愣了愣,不过自己的命捏在他们手上,他们让他去后面看看,就去后面看看吧…… 那些人一直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目送着沈轻鸿到了后面,巴图也没再跟上来,似乎是料定了沈轻鸿没办法逃跑,压根一点儿也不担心,沈轻鸿就自己一个人慢吞吞绕到破庙后面,转眼看见一名穿着中原官服的年轻男子坐在后面拿木棍挑着火堆一个人絮絮叨叨。 沈轻鸿愣了愣,低头看那男子的官服。 上面绣了只孔雀。 三品。 那男子听见脚步声,也抬头,看见沈轻鸿,呆了呆,最终问了一句:“……沈雁之?” 沈轻鸿愣了,他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可半天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那人指了指自己道:“崔启。” 沈轻鸿皱眉,这名字他听起来也挺熟的。 那人挑挑眉:“崔叔放!” 沈轻鸿手一抖:“刑科的?” 崔启连忙点头。 沈轻鸿看着他的官服皱眉:“才半年功夫,怎么变成三品官了。” 崔启抖了抖自己的官袍得意道:“礼部侍郎。” 沈轻鸿愣了一会儿:“被番人抓走的人就是你?” 崔启满是得意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崔启抬起头看沈轻鸿郁闷道:“你不是跟刘将军去了么,怎么也被抓了?” 沈轻鸿也有点儿郁闷。 他在朝里当官的时候,这崔启也算是同僚,都是六科给事中,只是那时候沈轻鸿成天鼻孔朝天自视清高看不起人家,对崔启的印象也不是很深,没想到他才走了半年,崔启怎么一下子从芝麻官变成了当朝三品。 崔启扯了扯官服,叹口气道:“皇上要册封阿册那,也算给阿册那点面子,随便点了个小官,直接封了三品,我大概是祖坟冒了青烟了,一下子就给我点中了,不过现在看来……够呛,还不如在朝里当个芝麻官呢。” 沈轻鸿扯扯衣摆也在崔启身边蹲下,叹口气:“我们这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 崔启拍拍沈轻鸿的肩:“同是天涯沦落人。” 沈轻鸿叹气。 崔启又问:“你是怎么被抓的?” 沈轻鸿想了半天,把前因后果给崔启说了,崔启摸摸下巴:“有阴谋啊。” 沈轻鸿还没接话,外面就有人过来给他们两送吃的,让两人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动身。 等那人走了,沈轻鸿问崔启:“他们要去哪儿?” 崔启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劫了礼部的队伍之后就把我砸晕了弄这儿来了,也没说干什么,不过我听他们闲聊的时候说的……好像是要调虎离山?” 沈轻鸿心里咯噔一下想,这事情……有点儿糟糕啊。 “多想也没用,他们守卫严着呢,跑不出去。”崔启把手里的拨火棍往边上一丢,转头对沈轻鸿道,“吃完睡吧啊。” 沈轻鸿叹口气,点了点头。 吃完东西之后沈轻鸿收拾收拾就靠着墙睡了,走了一晚上的路,说不累是假的,可心里不踏实,睡的也不踏实,没多久又醒了,转头看崔启,还在那儿干坐着,看沈轻鸿醒了,也不知他怎么想,随口就说了一句:“这地也没茅房,虽说有辱斯文,但还是自己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吧。” 沈轻鸿:“……” 沈轻鸿转过身想接着睡,虽说自己到处乱走估计那些人会当自己是想逃跑,可觉得挺烦的,干脆起来走走。 这破庙不是很大,绍布他们留在破庙内的手下也就大概二十来人,其他人不知道到了哪儿去,不过二十多个人看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破书生,完全绰绰有余啊。 走了没几步,沈轻鸿就看到绍布和其其格在边上说话。 沈轻鸿这地方恰好被破庙挡住了,绍布和其其格看不见他,沈轻鸿刚刚好也想找找线索,反正有意无意的,就站在原地,竖直了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绍布和其其格聊的竟然是前方战况。 似乎也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消息才刚刚传到这边,前几天沈轻鸿跟着刘茫的时候还不知道,番王竟然已经过世了,大王子伊勒德即位,三王子扎那成了左贤王,随后伊勒德立马对边关发动了攻击。 可却根本打不下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刘茫走了之后,边关里竟然还有一个白陆。 其其格皱着眉,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王的意思是?” 绍布背对着沈轻鸿,沈轻鸿倒是看不清绍布脸上的神色:“全看我们这边了。” 其其格一脸担忧不语。 绍布叹口气:“放心吧,贤王已经在等着了,兵行险招,刘茫那个莽夫绝不可能猜得到。” 言语间似乎全是对刘茫的轻视。 沈轻鸿还想再听,可绍布却往这边看了一眼,奇怪的笑了笑,沈轻鸿心惊,心想绍布和其其格都会功夫,只怕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了。 不过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会番话。 于是沈轻鸿故意踢了踢地上的树叶,弄出点儿声响,再跟没事人一样晃出来,看见两人,还笑了笑,转头又绕了回去。 其其格在后面盯着沈轻鸿,用番话问绍布:“他听见了?” 绍布应了一声,看着沈轻鸿的背影,又道:“没事,他也听不懂番话。” …… 第二日,绍布和其其格看到沈轻鸿的样子跟平日并无不同,沈轻鸿这才舒了口气, 放下心来。 绍布整队之后众人又重新动身,依旧是在山林内七拐八绕,好像有意不让沈轻鸿知道他们到了哪里,沈轻鸿心想刘茫如果彻查,应该能找到这破庙来,聊胜于无,撑着所有人不注意,就悄悄在破庙内留了记号,指示他们离去的方向。 之后随着绍布他们赶路,沈轻鸿也是一路暗地里留了记号,祈祷刘茫能找得到那破庙,好在绍布等人一点儿也没发现。 沈轻鸿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去哪儿,崔启也不知道,而这些人简直是哪里难走往哪里走,这一路走的简直都不是人走的路,几天功夫,等他们终于回到容易走一点的路上,直到休息的时候沈轻鸿才突然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出了关到了草原上。 沈轻鸿有点儿发愣,他们明明连关口都没有过,怎么可能突然就出了关到了草原之上。 边上看着沈轻鸿的其其格猜出沈轻鸿在想什么,多嘴得意说了一句:“绕过来的。” 沈轻鸿皱皱眉,心里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其其格咳嗽一声,对沈轻鸿道:“休息,马上,动身。” 其其格的汉话实在太差,听起来极为别扭,沈轻鸿皱着眉还在想到底是哪儿不对劲,等到动身的时候,沈轻鸿多注意了下方向。 东南方。 沈轻鸿心里咯噔了一下。 其其格说他们是绕过来的,沈轻鸿回忆起这边关地图,其实边关的确不是四处都有关口的,毕竟防线那么长,不可能每个地方都设置关口,所以有很多地方可以绕过去,但是毕竟那些地方的路太难走,很少有人愿意带兵从那儿过。 当然,从边关到京城也可以绕的过去。 东南……是京城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 第41章 41.这是历史的一刻 沈轻鸿心中七上八下,可完全没有办法给刘茫报信,想着跟记号一块留下点消息吧,这又是自己的猜测,不敢说出来,也不确定刘茫一定能发现。沈轻鸿也不知道崔启是什么样的人,最后连崔启都不敢说了,只好每天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绍布在草原上和一队骑兵汇合之后,继续往东南方向走,两天之后他们在一个隘口和左贤王扎那会和。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边关,到了距离京城不过几天路程的地方。 一路上竟然没遇到一支边军。 沈轻鸿心里明白自己的猜测已经对了七七八八了,可就是想不到应该如何去应对。 而这时候,左贤王扎那亲自来见了沈轻鸿。 扎那在边军中的名声也挺响,比起伊勒德的阴狠狡诈,扎那的性格更加直白一些,骁勇善战,沈轻鸿刚刚开始还觉得扎那会和绍布巴图那样,看上去就无比精壮,外加一身肌肉,可等人来了,只觉得扎那相当年轻,个头挺高,看上去身体结实但身材匀称,带着番人特有的轮廓深邃的五官,棕色的头发,一双眼睛也是浅灰色的。 扎那一进来,身边还带了一个随侍,随随便便往边上一坐,一点儿也不客气,张口就用番话和身边随侍说了一句:“告诉他我是谁。” 随侍转口就用汉话对沈轻鸿说道:“这是我们左贤王,扎那。” 还带了个翻译…… 沈轻鸿无言。 不过礼尚往来,扎那的态度尚且可以,沈轻鸿自然也就颇为礼貌的回了一句:“学生沈轻鸿。” 随侍转头对扎那说道:“他说贤王千岁。” 沈轻鸿:“……” 扎那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个汉人,倒是挺有见识。” 沈轻鸿冷笑一声:“可惜我不是墙头草。” 随侍看了沈轻鸿一眼,抹抹汗对扎那说道:“他说贤王谬赞不敢当。” 沈轻鸿恼了。 这人真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 扎那:“告诉他,倘若投靠了我,日后必定金银财富,享之不尽。” 沈轻鸿一扬眉:“我生平最恨汉奸。” 随侍:“贤王,他说他会认真考虑的。” 沈轻鸿怒了,可他想起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会说汉话,他也就留着这一技伴身,倘若被发现了,估计以后连想偷听个消息都偷听不到,于是只好看着那随侍咬牙切齿。 当然很快沈轻鸿就释怀了。 反正扎那听不懂汉话对吧,那个随侍又只敢挑好的给他翻译。 沈轻鸿一指扎那,挑挑眉道:“番毛子,竖子,匹夫,番贼。” 随侍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扎那转眼看了看随侍。 随侍一边擦汗一边支支吾吾说:“他……他夸您英明神武,英……英俊潇洒。” 沈轻鸿差点儿笑出声来。 扎那也微微挑了挑眉,看了看沈轻鸿,又看了看那随侍,轻轻一挥手道:“你退下。” 沈轻鸿整个人一呆。 扎那说的是……汉话? 这发音标准无比,和普通汉人并无差别啊。 那随侍也愣了,好半天,扎那一挑眉:“滚。” 随侍静默了一会儿,随即整个人趴在地上,圆润的朝外滚了。 沈轻鸿:“……” 扎那转头看了沈轻鸿一眼,挑挑眉毛:“番毛子,竖子,匹夫,番贼?” 沈轻鸿干笑两声扭开头去。 扎那的汉话这么好……还带个翻译干什么! 完了……这回真得交代在这儿了。 扎那看着沈轻鸿挑挑眉:“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吧。” 沈轻鸿干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自己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扎那眯着眼睛看了沈轻鸿好一会儿,最终冷哼一声:“路上你做的事,别以为本王不知道。” 沈轻鸿吓了一跳。 难道扎那知道他在路上给刘茫留记号了么? “你以为绍布一路没让人绑着你走,就不会盯着你了么?”扎那挑挑眉,“你在路上留了那么多记号,真当绍布一个没发现?” 沈轻鸿转开眼避开扎那的目光。 真是……天要亡我! 扎那看着沈轻鸿的反应,笑了笑:“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你么?” 沈轻鸿一愣,老老实实道:“不知道。” 大概觉得看他这样子挣扎实在太过好玩? 扎那微微眯起眼睛:“因为这样,就可以完全牵着刘茫的鼻子走,就算你不留记号,我们也打算留的,可既然你主动要留,又何乐不为?” 沈轻鸿这回脸色都黑了。 不仅天要亡我,还要亡刘茫。 自己的运气,果真从京城到现在就没好过。 扎那还在继续往下说:“沿路除了你留下的记号之外……我还让人布了点儿疑云,刘茫根本来不及追的上我们。” 沈轻鸿皱眉:“你这么确信刘茫会来追我们?” 虽然说沈轻鸿知道自己失踪刘茫肯定会着急,但是朋友和国家孰轻孰重,只要稍稍一比对就明白了,刘茫是个十分合格的将军,别说朋友失踪了,现在这情况,只怕是他亲娘失踪了,也得得回边关打退伊勒德啊。 扎那听了沈轻鸿的话,略微有点儿诧异:“你不知道?” 沈轻鸿皱眉:“知道什么。” 扎那摸摸自己的鼻子笑了:“我散布消息说,你是被绍布抓走的。” 刘茫不傻,自然会想为什么绍布会来抓个名不见经传的沈轻鸿。 一比对,自然而然就会猜想,番毛子绝对有阴谋。 沈轻鸿心里开始忐忑起来。 兵不厌诈。 但他怎么就觉得扎那这些人实在是太过狡猾可恨了呢。 扎那慢条斯理继续往下说:“刘茫已经追到半路了,不过可惜,从前天开始,他们就走岔了路。” 沈轻鸿愣住。 完了,最后一个希望都没了。 刘茫找不到的话,应该马上就会回去,边关之事刻不容缓,但是沈轻鸿心里着实是万分着急,扎那他们的阴谋摆在眼前啊,如果刘茫回去了……估计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了。 扎那看着沈轻鸿忐忑不安的神色甚是满意:“王兄已经快攻下城了,白陆的确是个好手,可惜说到打仗,他还是太嫩了点儿。” 沈轻鸿彻底心慌了。 怎么想他们都好像必输无疑。 “刘茫已经在准备回去了,可我挺不希望他回去的。”扎那一副志得意满,“所以我们得让你给刘茫写封信,就说你在军中。” 沈轻鸿看着扎那不说话。 扎那笑:“放心,等你把信写好,我会用药水在上面写上我们的动向的,当然,是假的。” 沈轻鸿真急眼了。 这么一来他连在信上夹带点儿消息出去都不行。 扎那倒是觉得逗沈轻鸿挺好玩:“其实就算不写,刘茫有八成可能会赶来。” 沈轻鸿斜眼瞪扎那。 他是真的恼了。 这扎那,不仅狡猾,还无耻。 到底是何人说比起伊勒德,扎那是个实诚人的啊。 扎那却仿佛没看到沈轻鸿在瞪他,只是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么。” 沈轻鸿冷哼一声:“绍布说有事让我帮忙。” 扎那只当做没听见沈轻鸿说话:“因为前不久,有个人为了一些东西,投靠了我们。” 沈轻鸿皱眉:“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扎那笑了:“巧,那个人你应该也认识,有空你们倒是可以叙叙旧。” 沈轻鸿冷冰冰扭开头:“我不认识什么内奸。” 扎那笑得更开心了:“他可告诉了我们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沈轻鸿不耐烦道:“什么。” 扎那:“刘茫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想了想如此历史性的时刻还是现在就更了吧 第42章 42.谁说将军没文化 沈轻鸿愣了好半天之后才明白过来扎那所说的话。 刘茫喜欢他? 别闹,刘茫不是有喜欢的女子么。 可如果那个人不是女子呢…… 刘茫好像,也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的人是个女子吧。 就连和高林闲聊的那一次,高林也…… 沈轻鸿只觉得心乱如麻。 扎那十分满意的走了。 沈轻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回了自己的帐内,崔启无聊翘着脚看着他,问了一句:“沈兄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过来告诉爷听听~” 沈轻鸿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么明显? 崔启挑挑眉:“就差写在脸上了。” 沈轻鸿看着崔启那不靠谱的样子,犹豫了好半天,最终才忍不住问了崔启一句:“崔兄。” 崔启挑眉:“嗯?” “如果你发现……一个……一个好友喜欢你。” 崔启正经了一点儿:“然后呢?” 沈轻鸿一愣。 崔启继续往下说道:“知道就知道呗,还能怎么样?逼人家不喜欢你啊?” 沈轻鸿皱皱眉。 他只是莫名觉得心里别扭,倒不是说觉得此举太过恶心,只是知道一个朝夕共处之人竟然在喜欢自己之后,心情有点儿说不出的微妙。 况且……刘茫为什么不说穿呢。 崔启一眼就看出了沈轻鸿心里那点儿小心思,挖鼻:“就你这别扭,捅穿了之后,绝对当不成情人也当不成朋友。” 沈轻鸿纠结了。 崔启看着沈轻鸿的样子叹口气,继续挖鼻:“你说的是谁啊。” 沈轻鸿十分纠结。 这种事说出来……对刘茫的声誉不太好吧,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仕途。 崔启弹了弹手指,最后一脸悲切的拍了拍沈轻鸿的肩:“我很同情刘将军。” 沈轻鸿一惊,转头无比惊愕的看着崔启:“你怎么知道!” 崔启一翻白眼:“朝里谁不知道。” 沈轻鸿整个人愣了。 不至于吧…… 这种事……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而已经人尽皆知了么? 崔启又拍拍沈轻鸿的肩:“我逗你的,史官修撰是我铁哥们,那家伙太八卦了。” 沈轻鸿嘴角一抽。 崔启继续拍沈轻鸿肩膀安慰:“放心吧,朝里也就三分一的人知道。” 这真的是安慰? 沈轻鸿一脸郁卒看着崔启。 崔启叹口气:“好吧,知道的人还的确不多,但是能看出来的人倒是不少。” 沈轻鸿也叹了口气。 这事……还真让人头疼。 崔启看着沈轻鸿的神色摇摇头:“其实我觉得刘将军也挺好的。” 沈轻鸿皱起眉。 不是说刘茫不好,相处这么久,刘茫是什么样的人沈轻鸿还会不知道?虽说有些举动的确是粗鲁了点儿,可毕竟是个武将,刘茫的举止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而且说实话,刘茫心挺细,是个好官,也的确是个好人。 只是……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是男子吧。 为什么崔启会用这种无比正常的语气来形容这件事? 断袖之风不是没有,可毕竟也少见而且不少人都觉得伤风败俗才对,他们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会…… 崔启看着沈轻鸿就觉得这小子真不开窍,悠悠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咱就冲刘将军劫法场这一件事,你说吧,这辈子,能有几个人能为你做到这地步。” 沈轻鸿想了想,下意识张了张嘴。 崔启抢先一步:“爹娘不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 沈轻鸿:“……刘茫。” 只有刘茫。 沈轻鸿朋友不多,而且大多数,不可能会为了他做到那种份上。 崔启挑了挑眉:“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我就多嘴这么一句。” 沈轻鸿更加郁卒了。 崔启真的不是刘茫的人么…… 两人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沈轻鸿想起扎那找他做的事情,心里略微犹疑,还是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和崔启说了。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 多个人商量总是好。 崔启也计较两个人刚才说的那件事了,直接问道:“你想传信给刘将军啊?” 沈轻鸿点头,顺带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 崔启皱起眉:“这事……还真不好说,如果你猜的是真,刘将军又回去了的话……怕是我朝气数……” 沈轻鸿咳嗽一声,扭开头去。 崔启也觉得自己似乎说的直白了点儿,叹口气:“你要是想传信给刘将军,倒也不是没法子。” 沈轻鸿眼睛一亮表示洗耳恭听。 崔启笑了笑:“不一定要在信纸上做手脚,你可以在信里暗喻,刘将军应该能明白。” 沈轻鸿嘴角抽搐,尽量委婉道:“崔兄……刘茫他……不识字……” 崔启一愣,随后有点儿震惊:“刘将军不识字?谁和你说的?” 沈轻鸿皱起眉:“他不是本来就不识字么。” 武官不识字也挺正常吧。 崔启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误会,有点儿无奈:“当年刘将军的武举策论可是第一啊。” 沈轻鸿:“……” 武举……他怎么忘记了这个东西! 刘茫不是一般的武将,他娘的这家伙是武状元啊! 武举要考策论他怎么给忘了! 到底是谁和他说刘茫不识字的!! 于是前一瞬沈轻鸿对刘茫的心情还是纠结,下一秒立刻转变成了无比的愤怒。 竟然骗他。 流氓,果真是臭流氓! 仿佛明白了什么的崔启默默捂脸。 刘将军我对不起你…… 沈轻鸿心情无比恶劣,恰好这时扎那派了人送了纸笔让他写信,沈轻鸿冷冰冰扫了那人一眼不说话,那人唯唯诺诺和沈轻鸿说让他尽快写好,待会儿他会回来拿信的。 说完立马就跑了。 崔启在边上啧了一声,凑过来捏了捏那一叠纸,又看了看墨,感叹,这些番人还真有钱,这都是好东西啊。 沈轻鸿皱眉看了崔启一眼。 崔启拍了拍那宣纸:“上好的纸,好几层呢。” 说完又扫了眼墨水:“啧啧,这墨遇水不散,传线报的好东西,看来番人这一手是做足了,一定要让刘茫误会这是你传出去的消息。 沈轻鸿听了崔启的话后却在哪里看着纸发呆,好半天,才笑着转头看着崔启:“你听说过揭画么。” …… 扎那拿到沈轻鸿写完的那封信,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心里甚是满意,抬手叫了人,立马把这信给刘茫送过去。 倒的确是按他所说的方法写的。 刘茫这回啊,铁定得栽他手上。 第43章 43.夜奔袭 刘茫收到那封信是在两天之后。 事情一出,他就立马从边关调军追击,手下凑了万余精兵,让谢子德带兵赶来,自己追着沈轻鸿留下的些许讯息,找到了那个破庙上,一路跟到了草原之上,可没多久,就已经彻底找不到沈轻鸿留下的记号了。 而白陆又恰好在这时候传信过来告诉刘茫,他们估计已经撑不过一个月了。 刘茫这几天可以说是心急如焚,嘴里起了两个泡,心情无比恶劣,什么暴躁脾气都出来了,所有人在刘茫面前说话声音都忍不住压低两个调子,生怕刘茫什么时候就恼了。 被番毛子算计就够让人不爽了的,他娘的燕子还丢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被动过啊? 江凡这几天更是干脆连话都不敢说了,他没看住沈轻鸿,虽说这事说不上是他的错,可刘茫这几天一点儿也不待见江凡。 也不是骂,就纯粹是把江凡当成了空气。 无论江凡怎么认错,刘茫他只当没这个人。 谁都看得出来刘茫这回是真火了。 番毛子要是没法子彻底打赢刘茫,就等着给他们自家两个王子收尸吧。 恰好此时,扎那的信来了。 信里说除了沈轻鸿,还有那个礼部官员都在扎那军中,扎那领兵三万,人数虽少,可全是番毛子的精兵,兵强马壮,要刘茫退兵百里,少说割让三座城池。 刘茫看完信后轻轻哼了一声,不做言语,把那信在桌上一拍,高林等人看着刘茫脸色,凑过来看信。 随扎那这封信附来的还有沈轻鸿的信。 信内寥寥数语让刘茫不必担心,又稍稍提及了他自己和崔启的情况,并未多说,想必扎那也不许他多说,末了还来了句让他们不用多心来救他,最后一句是和刘茫说的,说想起当初在军中教刘茫水拓揭画之时,如有机会,他还是希望能够教完,很是煽情。 几人凑在刘茫身边围着看了那封信。 刘茫的脸色不大好看,冷冰冰的,看信的几人各自心情也不大一样。 谢子德不识字,也看不懂信,用肘弯推了推江凡,等江凡小声大概给他解释了之后莫名想,将军还是有希望的嘛。 先生到现在还在念叨将军。 为了还沈轻鸿的人群而跟着刘茫一路赶来的齐岳瞥了刘茫一眼有点儿震惊,心想,这流氓还会学这么文雅的东西? 高林心里着急,可又不大敢显露出来,拽着齐岳的衣角,心里万分担心,什么时候才能把先生救出来。 ……江凡每个字都能看懂,但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曲中影也跟着自家师兄来了,在一边翘着腿坐着,没凑过来看热闹。 那么多人挤着,屁点儿意思都没有。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把问题留在了最要紧的地方。 先生被抓走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先生救出来啊! 刘茫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认认真真看了那信好几遍,最后挑挑眉,板了这么多天的脸松了下来,骂了声娘,又哼了一声:“你们谁会揭画。” 沉默了片刻之后,曲中影挑挑眉:“干什么。” 刘茫摆了摆手上的信。 “这能揭开么。” 曲中影皱着眉:“一封破信,揭干什么。” 难不成这流氓睹物思人已经到了要看一封留一封藏一封的地步了么。 刘茫挑挑眉。 曲中影接过信看了看:“能揭。” 刘茫挥手让人去准备曲中影要的工具。 所有人都不明白刘茫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睹物思人?不太像呀! 工具备齐,曲中影也不多话,挽了袖子就开始认认真真做事。 揭画这手艺巧,会的人也不算多,可曲中影出身名家,也算附庸风雅,琴棋书画还真没有他不精通的,会这一手不惊奇。 这信用的宣纸是很多层宣纸压制而成,不少书法名家都喜欢用这种厚实的纸来书写,当然,这纸价格不菲。 等曲中影细心把那信分了几层揭开拿下来之后,微微皱了皱眉。 按道理,这墨迹应该会渗透到后几层才是,可揭开之后……中间几层竟然没沾到半点儿墨迹。 从前从后看这都是普通的一封信罢了,可为何中间却是白纸……曲中影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不大清楚,想必内有蹊跷,沈轻鸿书本网,其祖父也是出了名的酷爱书画,估计是用了什么独特的法子。 刘茫看着曲中影手中的几页纸忍不住挑眉笑了。 果然如此。 曲中影把那两页白纸交给刘茫。 刘茫看着那白纸皱了皱眉,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直接泼到了纸上。 那白纸上渐渐显出一行极淡的字。 暗度陈仓,玉嘉关。 …… 十天的功夫。 扎那带着兵七拐八绕走了十天的功夫,虽说速度是慢了点儿,可一点儿也没被边军发现,整支队伍就好像从天而降一般,已经到了玉嘉关前。 玉嘉关之后,便是再无险可守的京城。 军队在高处,夜深已深,沈轻鸿看着肉眼可见不远处的玉嘉关灯火零星点点,心里异常不安。 不知道刘茫他们到底能不能看得懂那封信的意思。 成败只在此一举。 扎那留兵在原地扎营,把沈轻鸿和崔启都留在了营地之内,重兵看守,自己带着一队精兵,趁着夜色掩护,一举突袭玉嘉关。 玉嘉关内的守君只觉得扎那的军队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般,根本来不及防守就彻底乱了手脚,没多久,主将被杀,军心大乱,关口也守不住了,一大堆的逃兵降将弃了关口直接朝京城处奔逃。 而此时距扎那攻城还不到一个时辰。 扎那自然是大喜,率军追击,身后只带了先锋军,不到三千人,一时激动,竟然和后援大军脱了节。 等扎那发现的时候已经军队已经奔到河边了,过了这河不远处就是京师,但是扎那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举动不大妥当,于是便带兵回头,打算和大军会和。 转过头,原本空无一人的山野上,莫名其妙晃起了不少火光。 扎那舒了口气,大军跟上来了。 可扎那的马儿突然也有些烦躁的原地踏起圈来。 扎那皱了皱眉,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脖子,他这马儿最通灵性,此刻见马儿不对劲,心里也起了疑,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士兵点起火把防卫妥当,看清楚对面是什么人再说。 等凑近了,扎那看清对面人穿着可是番军的军服,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招呼其余人向前去汇合。 可还没靠近多少,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从天而降的箭雨。 扎那的士兵全无防卫,这一下子死伤严重,扎那自个儿也愣了,再转头去看那一队士兵,只见那些人看着他们的目光甚是冰冷仇恨,训练有素,没多少功夫就把扎那的军队围在其中。 满地是乱七八糟一地的尸体火把。 火光映照之下,扎那只隐约看见当中的军旗之上…… 明晃晃的一个刘字。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一声巨响,流氓闪亮登场!【泥垢! 第44章 44.先生回来啦! 绍布带着大军在后,巡视玉嘉关,心里莫名隐隐有些激动。 历代番王追逐着的土地,此刻就踏在自己的脚下。 名垂千史?是啊,他们就要名垂千史了! 跟着伊勒德的名字,在往后书一个开国之将。 王侯将相,又有谁不喜欢? 可还没等绍布这得意劲过去,转头就看到扎那带兵追去的那方向火光冲天,绍布还没回神,就有士兵连滚带爬的往这边跑,嘴里一面在哪儿大喊。 “贤……贤王遇袭了!” 绍布刚刚开始还想大约是那些逃跑的守军又打回来了,不足为虑,只是贤王带去的人少,他也就立刻和其其格带了人过去支援,想了一想,又分兵,留了一小队准备偷袭。 可还没跑到地方呢,绍布眼睁睁就看着前面有个穿着红袍银甲骑着黑马的大将,边上立着一柄大旗,高书一个无比威风的刘字。 四面宛如有百万雄兵。 绍布秉承多年被刘茫有点儿打怕了的思想,莫名其妙觉得自个儿有点儿腿软。 和其其格商量了一下,也不打了,让人回去把沈轻鸿和崔启绑了,派了个使者去和刘茫谈判,挑明了要交换人质。 没多久使者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很明确。 刘茫犹豫了,让他们给他点儿时间考虑。 绍布心里明白自己手上握着沈轻鸿这个把柄,就算没办法让刘茫改变主意,可多少也能够延缓时间。 他要的,只不过就是这个时间罢了。 偷袭的军队已经备好,一切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时完成,他就不信这刘茫,还有能耐阻止他们。 当然绍布也不是没想过,刘茫估计会让人偷偷来救沈轻鸿和崔启回去,听说刘茫帐里还有两个江湖高手,他自然得小心防范,手下人绍布也信不过了,带着巴图和其其格两人,亲自坐镇帐中,和沈轻鸿崔启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轻鸿也无奈,他和崔启被人当粽子捆得严严实实不说,还有三个人在这儿死死盯着他们。 不过好歹听说刘茫是带兵赶来了,还活捉了扎那。 沈轻鸿觉得自个儿挺欣慰。 如果绍布不要用这么渗人的目光盯着他们就好了。 好容易挨到了第二天早上,没心没肺的崔启保持着被捆着的奇怪姿势睡着了,绍布看一晚上也没出什么事,稍微放松了点儿警惕,他们挨了一晚上,虽说也算不上特别累,但是饿了是真的,就叫人去准备点儿酒菜,一面让其其格下去派人到刘茫军中问问他犹豫一晚上的结果。 端饭的两个士兵很快上来,两人低着头走到绍布面前,那模样唯唯诺诺的似乎对绍布极为害怕,绍布也没注意,让两人给他们倒酒布菜,和巴图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 绍布本来也没打算喝多,这才两杯酒下肚,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什么东西一晃,心里莫名一惊,下意识往后侧了侧身子。 巴图也注意到不妥,朝那两个士兵大吼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两个士兵压根没打算搭理两人,其中一个手里一晃多了一把匕首,直直就朝绍布蹦来,绍布吓了一跳,还想反击,可另外个士兵突然张手在绍布和巴图面前一晃,绍布只看见那双手白皙修长十分好看,下一刻突然就觉得浑身无力,腿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个拿着匕首的士兵见此,也不管绍布和巴图了,转身给有些愕然的沈轻鸿和被惊醒的崔启松了绑,还凑过去在沈轻鸿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绍布一眼就见沈轻鸿脸色突然黑了下来,冷哼一声在一边坐下。 那个士兵注意到绍布和巴图都在盯着他,转过身抬了抬自个的头盔,看着绍布抬眉笑:“啧啧,好久不见。” ……竟然是刘茫。 绍布整个人都呆了,心里觉得不对啊,刘茫不是在阵前么,他们刚刚还和刘茫谈判呢,这个是刘茫,那阵前那个是谁啊。 刘茫一挑眉,指了指另外那个士兵道:“给你们介绍一下,鬼手曲中影,易容小意思。” 曲中影轻哼了一声。 刘茫挑挑眉,曲中影这性格真不讨喜,一面朝曲中影使了个眼色,曲中影又冷哼一声出去,没多久,从帐外探头进来,对刘茫说:“走吧。” 沈轻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心里觉得他们这样光明正大走出去似乎不大好,被发现怎么办。 可走出去一看。 曲中影抓着其其格的手站在外边,一手架着匕首在其其格脖子上,外面围了一圈番兵,虎视眈眈看着他,但没有一个人敢上来的。 扎那被抓之后,绍布,巴图,其其格三人就如同是他们的主将。 等刘茫拖着绍布和巴图出来之后,所有人都焉了。 片刻之后,番军投降。 绍布气得眼前直发黑,他精心布的局啊,就这么轻易被刘茫给破了?! 刘茫领着人大摇大摆回了自己营内。 完全的不战而胜。 一伙人一下子围上来,干脆利落的把刘茫挤开,扯着沈轻鸿兴高采烈。 先生终于回来了! 刘茫在边上摸摸自个的下巴,叹口气,觉得这些人真是,自个儿劳心去救了人,一回来,就把自个儿丢一块去了,心里挺不平的,想想,来人!把绍布和扎那关一块!老子要审讯啊! 沈轻鸿再三表明自己没事,其余人还不信,等曲中影一脸漫不经心的给沈轻鸿把完脉,证明沈轻鸿的确没事之后,一伙人才终于放开沈轻鸿。 沈轻鸿听说刘茫要审讯,心里好奇,跟到营帐之外,却突然想起扎那所言之事,心里忍不住存了点儿芥蒂,也不敢进去,就在帐外偷听。 说是审讯,刘茫也就自个儿一个人进去的,什么刑具都没有,好像跟绍布和扎那谈心一样,搬把椅子一坐,笑眯眯看着两人不说话。 当然扎那和绍布被捆得严严实实丢在地上,看着刘茫那副表情,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扎那才不服气问了一句:“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目标是玉嘉关。” 刘茫摸摸鼻子异常不正经道:“家有贤妻如有一宝。” 绍布:“……” 沈轻鸿在帐外念了两遍才明白刘茫这句话的意识,脸上一烧,下意识就在心里暗暗腹诽,流氓,果真是臭流氓! 扎那看着刘茫那神情,恼了,想了想,为了气一气刘茫,直接挑明道:“沈轻鸿都知道了。” 刘茫皱皱眉:“知道什么?” 扎那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说知道什么?” 扎那原以为刘茫绝对会因此生气,可没想到刘茫只是挑挑眉:“行,第一杯喜酒留给你啊,劳烦多心做媒了。” 扎那沉默了:“……” 这人的脸皮还能更厚点么! 他发现了,刘茫这不是来什么审讯,这完全就是没事来找他们茬打发时间吧! 于是扎那和绍布采取了统一战略,无论刘茫问什么话,他们都不回答。 刘茫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了,叹口气,挑开帐门就打算出去。 沈轻鸿没想到刘茫会突然出去,吓了一跳,想躲开,可没想到刘茫突然说了一句:“都听到啦?” 沈轻鸿知道刘茫这肯定不是对空气说的,一定是知道他在外面偷听了。 于是沈轻鸿纠结了半天,觉得脸上发烧吧,好半天,才嗫嚅说了一句:“……你知道我在外面啊。” 刘茫笑:“我这么多年功夫又不是白练的。” 沈轻鸿觉得自个儿这举动有点儿丢人,也不说话了。 刘茫叹了口气:“你没什么要问的?” 沈轻鸿轻轻应了一声:“……没有。” 刘茫竟然也没多说,只是看着沈轻鸿颇为温和的笑了笑,道:“嗯,早点休息。” 沈轻鸿低下头:“好……” 那边刘茫顿了一顿,轻轻咳嗽了一声:“燕子啊……” 沈轻鸿抬头看刘茫。 却见刘茫看着他,叹了口气,抬手拍拍沈轻鸿的肩:“你……回去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45章 45.新媳妇见公婆!(1) 刘茫要自个儿想些什么,沈轻鸿心里自然万分清楚。 可是清楚有什么用,再明白再清楚……他也不知道自个下一步应当怎么走。 刘茫的心意明明白白摆那儿了,沈轻鸿……沈轻鸿这辈子连个姑娘都没喜欢过,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只让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但是脑子里一直绕着崔启的那一句话。 挥之不去。 除了刘茫,还有谁? 没有人,至少到目前为止,沈轻鸿深知,即使像是高林江凡齐岳之辈,也没有人能为他做到那份境地。 生死不顾。 一切不顾。 或许即使到了以后,也不会有此。 可心里那道坎怎么也绕不过去。 爹娘知道了会如何? 曾经听朝中人偶然谈起……刘茫也是独子吧,早年丧父,刘老夫人知道了又如何? 沈轻鸿优柔寡断的性子在此刻集中爆发,躺在床上死盯着床幔发了半天呆,脑子里乱哄哄,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书上说……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自己的仕途早就毁得差不多了,这么优哉游哉过一辈子也挺好,可刘茫前途坦荡,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传出去铁定对刘茫不好,有的时候人最怕这种流言蜚语,要是被左相什么人抓了消息,只怕刘茫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不是自己害了他么。 沈轻鸿抱被子捂住头。 心里想。 真烦啊。 …… 刘茫在帐内看着面前的地形图,形容严肃,一副他正在认真研究中的模样,江凡从刘茫面前晃过,心里想着先生已经回来了,自己去跟将军道个歉,将军总该能原谅他了吧。 没想到江凡才刚刚从刘茫面前晃过,刘茫就直接开口道:“江凡。” 江凡整个人一僵,转头看着刘茫一脸激动:“将军!你终于看得到我啦!” 刘茫嘴角一抽。 “我什么时候看不到你了?” 先生没回来之前将军你一直当他是空气啊好嘛! 当然江凡还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乖乖对刘茫说:“将军有何吩咐?” 刘茫皱皱眉:“伊勒德那边有什么动静。” “现在暂且不知。”江凡道,“少说还得等三日。” “有消息立刻报给我。” 江凡微微躬身:“是。” “高林呢?” 江凡一愣:“齐大侠那儿吧。” 刘茫想了想,又对江凡说了一句:“陪我喝一杯?” 这下江凡真愣了。 照理说他是暗使头子,这几天在众人面前露了太多次面,已经有点儿不应该,更何况将军竟然叫他……喝一杯?这事儿找高林谢子德甚至齐岳都比找自己来的靠谱些吧。 江凡小心翼翼打量了几眼刘茫的神色。 他虽然看似木了那么一点儿,可有些事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比如将军和沈先生的事儿……看样子将军十分心烦。 江凡小声问:“将军,先生的事……” 刘茫挑挑眉:“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了?” 江凡:“……” 他还是闭嘴吧。 可刘茫顿了一顿,又接着往下说:“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还怕多等那么几天啊。” 江凡一愣:“如果不止这么几天呢……” 刘茫一皱眉。 江凡还在不怕死继续往下说:“如果先生接受不了呢。” 刘茫的脸色沉了沉。 江凡又皱皱眉:“如果先生娶妻生……哎呦!” 刘茫敲了江凡的脑门一下,一脸凶神恶煞。 江凡:“……” 反正怎么也不可能有那么一天,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刘茫冷哼一声,大不了老子就劫一回新郎,让那女人和空气成亲去! 刘茫本就不是忍让的性子,对沈轻鸿如此温柔耐心也只不过是担心太过直白沈轻鸿那个认死理绕不过弯的脑子会接受不了罢了。 可现在一想。 不行,这么温温吞吞磨磨唧唧的,保不准没几天人就给别人拐跑了。 江凡说的那几句话也没错。 他等不及了。 …… 沈轻鸿烦了好一会儿,可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实在太过耗神,没一会儿就有点儿迷糊,等一觉睡醒,外面天已经黑了。 沈轻鸿别别扭扭爬起来,点了灯,觉得自己还没想好。 想起刘茫让他回去好好想想时那副认真无比的神情,他觉得自己还是想明白了了再去找刘茫把。 可没等沈轻鸿再开始认真思考此事,营帐外面突然传了刘茫的声音:“燕子?睡醒啦?” 沈轻鸿整个人一僵。 下一刻刘茫就掀帘子进来了。 果不其然刘茫下一句问的就是:“你想好了?” 沈轻鸿顿了顿:“没有。” 刘茫挑了挑眉:“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沈轻鸿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嗯。” “你讨厌我么?” 沈轻鸿皱了皱眉,认真想了想:“不讨厌。” 他其实觉得刘茫人挺好的,一点儿不招人讨厌,有的时候还挺招人喜欢。 刘茫看着沈轻鸿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随后却是一本正经道:“我很喜欢你。” 沈轻鸿整个人都一愣。 虽然扎那和他说过这事儿,他也早就知道了,可当面看刘茫说出来,沈轻鸿还是呆了好一会儿,有点儿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心里什么地方被软软的戳了那么一下,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儿心慌。 “所以有些事还是说明了好。”刘茫直截了当往下说道,“我喜欢你已经五年了。” 沈轻鸿又一愣。 五年。 五年前那会儿,他还是新登科的文状元。 刘茫……他那时候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个……这个不学无术的臭流氓半点。 崔启说过,刘茫当年武举策论是第一,不学无术这个词似乎也不大适合刘茫,说起来沈轻鸿觉得自己到现在对刘茫这个人的了解都浅薄得可以,只浮于表面一般,他根本不知道刘茫在奉国将军这层皮揭开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或许……有的事根本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刘茫突然抬手轻轻拍了拍沈轻鸿的头。 沈轻鸿整个人一惊,下意识想往后退,可脑子里想起的却是……他还在牢里的时候,刘茫也这样摸过他。 现在想起来,很多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显露了端倪,只是他一直不曾注意。 迟钝欠揍的人是自己吧。 “燕子,你可以随我回家去看看么。”刘茫在沈轻鸿耳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沈轻鸿呆了呆。 跟刘茫回家去看看……? 事情发展得……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吧。 况且刘茫的将军府不是在京城么。 “就在这附近,一个时辰就能到。”刘茫顿了顿,叹口气,又接着往下说道,“没有其他意思,就当陪我回去看看我娘。” 沈轻鸿本来是觉得这进展明显太过不对,他……他还没答应呢,怎么就变成去见刘老夫人了。 可他一眼看见刘茫的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情,好像是在奢求什么无比宝贵的东西一般,沈轻鸿莫名其妙觉得自个儿的心一软,想……这么多年说起来,是自己欠刘茫太多,一咬牙:“好。” 下一刻沈轻鸿就看见刘茫脸上的神情瞬间一变,一脸奸诈得逞。 沈轻鸿:“……” 刘茫又拍了拍沈轻鸿的头,笑眯眯道:“准备一下,明早就动身!” 作者有话要说: 燕子一想就想了两天【别闹! 昨天忘记更新了我对不起你们!!!! 一直到今天十二点多才想起来!!!!! 下一章燕子和流氓见父母去了QAQ!!这几章专门感情戏,马上就能搞定他们两!! 不要吐槽标题啦_(:з」∠)_ 第46章 46.新媳妇见公婆!(2) 第二天一早动身的时候刘茫就见沈轻鸿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昨天刘茫是说完那句话奸计得逞后占便宜拍拍沈轻鸿的头转身直接就跑,他知道沈轻鸿一定气得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他的话,保不住又在自个儿心里骂了他一百遍臭流氓,可他不着急啊,沈轻鸿这人一诺千金,说出去的话就绝对不会反悔,反正绝对能跟他回家去看看,把媳妇带回去给老人家过了目了,之后再怎么样,全都好说~ 沈轻鸿深知自己错就错在他娘的为什么要听一个破流氓的废话! 流氓说的话,能信么? 况且这已经不是刘茫第一次这么骗他了。 说起来沈轻鸿就来气。 这家伙明明写的一手好字,为什么要骗他目不识丁啊! 臭流氓,臭骗子! 沈轻鸿咬咬牙,转头还是和刘茫一块走上了回家的路。 呸,他可是重诺的君子,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才不会和那个臭流氓死骗子一样呢! 刘茫心情颇好。 沈轻鸿一脸阴沉。 刘茫抽空子跑回家见自个儿亲娘,也只能捡这种军中无事的空档,伊勒德那边的消息传来估计还得有个三四天,刘茫让谢子德调了一部分人回去帮着白陆挡着伊勒德,心里却算了伊勒德那有仇必报的性子,加上扎那在自个手上,伊勒德绝对得赶到玉嘉关来。 听说伊勒德和扎那两个人的兄弟感情颇好。 刘茫摸摸下巴。 他就赌这一把,全军原地不动,伊勒德绝对会率军来找他们! 于是乎等伊勒德赶来的这几天时间就空下来了。 刘茫把布防什么的全吩咐下去,再趁这时候抽空子跑回家,谁也说不上闲话。 刘茫倒是一个随从都没带。 就自个儿牵着黑绝,带了沈轻鸿,晃悠晃悠,到了玉嘉关边上的一个小镇子。 沈轻鸿原先以为刘茫这出身想必是大门大户,或者和齐岳一样是江湖出身,没想到刘茫七拐八绕就带他到了这么个地方,左右一看,这镇子前前后后就一条街,可街上倒是挺热闹,沿街全是小贩的摊子。 刘茫进了镇子就下了马,牵着马走,沈轻鸿跟在刘茫身后,四处看看,颇为好奇。 可转眼前面包子铺里卖包子的一个胖老头儿就看了过来,一眼瞅见刘茫,愣了愣,高喊了一句:“这……刘家哥儿回来啦!” 沈轻鸿被那老头儿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刘茫却笑眯眯的应了一句:“哎!” 那老头儿笑得连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硬是扯着刘茫激动得有点儿语无伦次,好半天,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直接压着刘茫的手就跪了下去。 “小的……哎不!小老儿见过奉国将军……” 刘茫也吓了一跳,一扯那老头儿的手,脸上带了点儿不好意思:“于老爹,别这样!” 那老头儿被刘茫拉起来,笑眯了眼,嘴里还在嘟囔:“应该的,应该的。” 刘茫一脸无奈。 那老头儿这么一喊一跪,不少人都往这边看来了。 这镇子就这么点儿大,人也不多,什么人都认得刘茫。 一口一个刘家小哥出息了当了将军,下一句又是什么臭小子兔崽子的称呼一溜儿全出来了。 沈轻鸿跟在刘茫身后颇为尴尬,可看着这些人他也能知道,刘茫小时候的日子估计过的颇为滋润,看看那些父老乡亲,一个个嘴上虽骂着刘茫臭小子,可那脸上啊,看着刘茫回家,一个个比什么都高兴。 先前的小老头又扯了扯刘茫的袖子,说了句:“你回去看你娘了吗?” 刘茫皱眉摇摇头:“于老爹,我这不刚回来么,马上就回去!” “那可得快点儿。”小老头眉毛一横,对着刘茫皱着眉,“这些年你娘可想你啦。” 刘茫笑:“在家的时候她可巴不得赶我走。” “那是你小子皮!”小老头骂了一句,一边从边上的笼屉里掏了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往刘茫手里塞,“拿去!” 刘茫一挑眉:“哟,肉馅的啊?” 小老头瞪了刘茫一眼。 刘茫笑:“我可想了好些年了。” 那小老头瞪了刘茫好几眼,这才转过头看见沈轻鸿,也掏了两个包子塞给沈轻鸿,大概是把沈轻鸿当成了刘茫的护卫随从之类的人,笑眯眯的对沈轻鸿说:“趁热吃啊!” 沈轻鸿一愣,点了点头。 刘茫和那些人说了回去看娘,那些人也还不散,一个个跟在刘茫身后左一句右一句的,闹腾得有多开心似的。 沈轻鸿忍不住扯了扯刘茫的袖子,问了一句:“你多久没回来了。” 刘茫皱了皱眉:“三四年了吧。” “三四年?就丢你娘一个人在这儿?”沈轻鸿一皱眉,骂了一句,“不孝。” 刘茫微微一挑眉:“我娘不肯去京城住着,我在边关呆着,想抽空回来都没机会,难得这么一次能回来。” 沈轻鸿心里明白刘茫此话不假,虽照理说朝中官员是都有假期,可边关战事连连,那可不是你说回家就能回家的,况且刘茫那还是边军主将,更是没有回家的机会了。 怪不得这些人看到刘茫会如此激动。 沈轻鸿忍不住就想刘老夫人见着刘茫的时候得开心成什么样子,认真想想,倒是想不出刘老夫人的性格应当如何,能教出刘茫这种儿子……总归不会像他娘亲一样,大家闺秀出身,做事规规矩矩严谨无比。 镇子小,没多久几人就走到了地方。 沈轻鸿就见一个不大不小的普通院子,外面扎了个竹篱笆,里面还是茅草屋,沈家家世极好,沈轻鸿看着就觉得这院子有点儿破败,屋子看上去也异常清苦,心想刘茫这俸禄也不少啊,怎么刘老夫人就住这地方? 还没到地方,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就开始朝院子里喊人,喊的什么丹芝,沈轻鸿心想这不会是刘老夫人的名字吧……转眼就见一看上去十八九样貌颇为清秀姣好的大姑娘听见声音从院子里探出身来往外看了看,脚下还叽叽喳喳绕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黄鸡,看着外面的人,一愣,手里捧着的一把细细的喂鸡的菜叶子掉了一地。 下一刻沈轻鸿就看那姑娘尖叫了一声往屋里跑,一面大喊:“姨!刘大哥回来啦!” 沈轻鸿愣了愣,转头看刘茫,小声问道:“……你表妹?” 刘茫嘴角一抽:“我没表妹。” 沈轻皱着眉看刘茫。 刘茫一脸坦荡:“我爹那边没亲戚,我娘这边的亲戚早就不来往了。” 沈轻鸿还是皱着眉小声哦了一声。 刘茫看着沈轻鸿的神色,莫名其妙弯了弯嘴角,然后一把拉着沈轻鸿的手就直接往院子里走,一面对着屋里喊:“娘?娘!我回来了!” 沈轻鸿吓了一跳,想扯回自己的手,可刘茫的手劲有点儿大,抓得又紧,他挣不脱,只好任刘茫这么抓着,心里想的却是……习武之人果真手上都是老茧,这摸上去的感觉还真是……太粗糙。 刘茫扯着沈轻鸿跨进屋子,沈轻鸿还没看清屋内的境况,眼睁睁就看着寒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直直朝这边飞来。 沈轻鸿吓了一跳,刘茫也吓了一跳,干净利落一反身揽了沈轻鸿的腰急退好几步,飞过来的那东西当啷一下子砸在地上,沈轻鸿愣愣看着自己脚下,一个大勺,再愣愣抬头,就见一个妇人从里边走出来,一手叉着腰怒道:“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沈轻鸿看妇人大约五十来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衣着颇为简单朴素,脸上虽说生了不少皱纹,可看样子也能看得出这妇人年轻时候大约是个颇为出色的美人。 刘茫嘴角一抽:“娘,你要杀了你儿子么。” 那妇人一挑眉,怒气冲冲的:“你要是躲不开,还不如死了好!” 刘茫皱皱眉,最终还是噤了声。 这四年多没回家,这的确是他的错。 沈轻鸿心里大约明了,一手拍开刘茫还揽着自己腰的手,对那妇人恭恭谨谨行了个礼:“刘老夫人好。” 刘老夫人转眼看见沈轻鸿,原先还凶神恶煞的神情一下子不见了,立马换了副样子,慈眉善目的,笑眯眯道:“好,好,你是……?” 刘茫皱皱眉:“娘,这是我在军中的同僚……” “谁让你多嘴了!”刘老夫人一瞪刘茫,转头又看着沈轻鸿笑眯眯,“看你打扮,应该是个读书人……” “晚辈沈轻鸿,表字雁之。”沈轻鸿也一脸温和恭谦,“刘老夫人,晚辈的确是刘将军在军中的同僚。” 刘老夫人愣了一愣,大约是在哪儿听说过沈轻鸿这名字,也笑了:“沈军师嘛,这先生的名头,老妇还是听过的。” “雁之不敢当。”沈轻鸿道,“老夫人还是直接喊雁之的名字就好。” 刘老夫人笑得眼睛都没了,拉着沈轻鸿的手就往屋里走:“好好,雁之,这名字好啊……丹芝,快去倒杯水!” 先前院子里那姑娘应了一声,立马跑去倒水了。 刘茫一脸郁卒跟在两人后面。 这的确是他亲娘吧,怎么娘这看起来不跟儿子亲反而跟燕子比较亲呢…… 他好歹也是难得回一次家吧。 怎么这么不待见他…… 沈轻鸿倒是受宠若惊。 他第一眼看到刘老夫人那架势,原以为老夫人得是个江湖女子,豪气冲天不拘小节,可转眼就对他慈眉善目,那模样变的,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颇有些拘谨,好在刘老夫人对他极为温和,过了会儿沈轻鸿也放开了,倒是看刘茫站在边上,觉得刘茫有点儿可怜…… 刘老夫人对沈轻鸿一口一个雁之,又是倒水又是拿点心的,问了不少军中之事。 转头看着刘茫,眼睛一瞪,张口就是一句兔崽子一边去。 沈轻鸿这时候也总算消了气,趁着老夫人没注意,转眼看刘茫可怜兮兮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对刘茫抬了抬眉毛——看来老夫人比较喜欢我。 刘茫挑挑眉——那当然,我家燕子谁见着都喜欢。 沈轻鸿莫名其妙脸上微微一红,转过头,还不忘瞪一眼刘茫。 心想,这臭流氓。 殊不知老夫人看着两人这眉来眼去的,微微眯了眯眼睛,倒是不动声色,问了沈轻鸿一句:“雁之啊,你今年多大啦?” 沈轻鸿笑道:“老夫人,晚辈今年二十四。” “二十四啊,那不小了,可曾婚配?” 沈轻鸿一愣:“……不曾。” “啧啧,这可不行啊。”刘老夫人拍了拍沈轻鸿的手,“早点娶亲也就早点儿安定,别跟我们家那个不成器的兔崽子学,多大人了!连儿媳妇都没给我找一个!” 沈轻鸿转眼看了看刘茫。 心里有点儿说不出的别扭。 也不知道这别扭劲是在哪儿,只是看着刘老夫人那副神情,莫名其妙觉得心里有点儿堵得慌。 刘茫咳嗽一声,刚想说话,丹芝就端了茶从里面出来。 刘老夫人笑眯眯看着丹芝,转头问了刘茫一句:“还记得丹芝么?” 刘茫微微皱眉:“丹芝?” 是谁? 刘老夫人摇摇头:“小时候你可天天欺负她啊。” 刘茫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他小时候那是孩子王啊,欺负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还记得?转眼看看丹芝,只见丹芝一脸绯红低头不敢看他,心里莫名其妙想起阿册那说的那一句……你们中原的女人啊扭扭捏捏不敢看人一点意思都没有,下意识就转头看了沈轻鸿一眼,沈轻鸿却是微微皱着眉,脸色似乎有点儿不大好看。 于是刘茫干净利落的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丹芝看上去很是失望,刘老夫人叹口气,一拍刘茫的脑袋说道:“就你心大!” 刘茫心想,我要是说记得,燕子不开心了怎么办?况且他真的想不起来了啊! 刘老夫人也不说这事了,又捏了捏刘茫的手道:“能在家里呆几天啊?” 刘茫这回也忍不住低了低头:“最多三天吧。” 老夫人皱眉:“这么短?” 刘茫咳嗽一声:“娘,边关这又快打起来了,消息一到我就得立刻回去。” 沈轻鸿看得出老夫人十分不开心。 也是,儿子出门打战,老夫人肯定夜夜都提心吊胆的,这过了三四年才好容易回一趟家,结果呢,没呆两天,人又得走了。 刘茫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剩下这八郡收了,我也就辞官回乡陪您老了。” 结果老夫人一瞪刘茫:“那时候皇帝还肯放你回来么!” 刘茫皱皱眉,也低头,不说话了。 沈轻鸿看着老夫人和刘茫心里有点儿不解。 不过沈轻鸿也明白,有的事他不该多问,问了也不见得人家会说,反正该知道的到时候总得知道,他也不着急。 老夫人也不再说这事了,说要亲自给他们下厨,让刘茫去抓只鸡,直接叫了丹芝进了厨房。 沈轻鸿自然是跟刘茫一块儿出去,看着刘大将军满院子抓鸡,觉得挺有趣儿,靠着墙站在边上看着刘茫笑,转眼就见刘茫回头看了看他,有点儿无奈。 “我娘还好吧?”刘茫突然问了一句。 沈轻鸿一愣,点点头:“老夫人挺好的啊,怎么了?” “我娘太豪气,怕你们性子不对盘。”刘茫抓着那四处乱扑腾的鸡,转头说了一句,“看来我多虑了。” 沈轻鸿忍不住笑。 豪气……刘老夫人的性子的确是有点儿豪气,可除了开场那会儿丢了把锅勺吧,其他地方沈轻鸿倒是觉得刘老夫人的性子和自家娘亲挺像的,都是一块儿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儿子骂得怎么狠,可心里比谁都疼儿子。 “我娘算是江湖出身,性子太直,有时候说话可能不大好听。”刘茫说道,“不过也没事,我娘最喜欢长的斯斯文文的读书人,燕子你往哪儿一站就入了我娘的眼了。” 说完刘茫又叹了口气:“我娘最讨厌那些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家伙了。” 沈轻鸿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比如你?” 刘茫叹了口气。 沈轻鸿想了想,看着刘茫的神色,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你爹呢?” 刘茫一皱眉:“你问这做什么。” 沈轻鸿不好意思说他是想了解下刘茫嘛,怎么刘茫连他家里几口人都清楚,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多不公平。 见沈轻鸿不回答,刘茫倒是也不介意,只是一挑眉说道:“二十多年前有个老流氓路过这镇子逗留了半个多月。” 沈轻鸿一愣:“……然后呢?” 刘茫挑挑眉:“没有然后了。” 沈轻鸿呆了。 这……刘茫这说的……哪里不对吧。 朝中人不是说刘茫父亲早亡么,可刘茫一副轻描淡写说的这听起来……怎么好像是一笔风流债。 刘茫看着沈轻鸿的神色悠悠叹口气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子。” 沈轻鸿彻底呆了。 刘茫抬手拍了拍沈轻鸿的头,结果后面厨房传来刘老夫人怒气冲冲的一声吼:“臭小子!抓只鸡都这么慢!” 沈轻鸿看了看刘茫,刘茫挑挑眉,抓着那只可怜的鸡就往厨房走。 沈轻鸿还愣呢,等好半天回过神。 也不知怎么的,沈轻鸿看着刘茫就觉得心里有点儿软下来。 其实刘老夫人挺不容易的。 别说刘老夫人,估计刘茫小时候都不怎么好过。 流言蜚语的,听起来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废话比较多_(:з」∠)_ 第47章 47.新媳妇见公婆!(3) 当天晚上的饭菜无比丰盛。 倒是不得不说刘老夫人的手艺极好,反正沈轻鸿颇为喜欢,丹芝也留了下来,四个人围了一桌吃饭,热热闹闹的。 刘老夫人说丹芝是隔壁家的女娃,心好,见她年纪大了,又是一个人,就每天过来帮她做做事,刘老夫人这一面说还一面拿眼睛去睨刘茫,丹芝也偷偷就抬眼往那边看一看,一脸羞红。 刘茫全无反应专心吃饭。 偶尔给刘老夫人夹夹菜,完了不忘也给沈轻鸿夹一筷子。 倒全都是沈轻鸿喜欢吃的东西。 沈轻鸿有点儿哭笑不得。 那丹芝表现得也够清楚了,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她爱慕刘茫了,刘老夫人暗示得也够明白了,可刘茫驻这儿就死命装傻。 沈轻鸿倒也觉得这丹芝的确是个挺好的姑娘,看样子也挺贤惠,如果换个人的话,他倒是觉得边将和这么个贤惠的姑娘是挺好的一对。 可这人变成了刘茫,沈轻鸿就觉得在意得不行。 沈轻鸿自个儿都不大知道自己这么在意的理由。 沈轻鸿想了想,觉得一定是因为刘茫这混蛋抓着手和他说自个儿喜欢他,闹腾得自己忍不住都开始介意这件事来。 沈轻鸿这一想到刘茫说喜欢自己,丹芝那副一脸害羞的神情在他眼里就有点儿碍眼起来,一筷子甜菜下了口,到嘴里就变成了酸溜溜的。 不是滋味。 刘茫在哪儿一边装傻,一边小心翼翼看沈轻鸿的表情,见沈轻鸿无意识般皱着眉,咬着筷子似乎不大高兴,心里面顿时一喜,好容易才忍着没让自个儿傻笑出来。 刘老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见刘茫不大搭理她,也就不说这事儿了,闹得丹芝眼睁睁看着刘茫全程装作看不见他,忍不住颇为失望。 等吃完饭,刘老夫人本来想让刘茫送丹芝回去,可刘茫挑挑眉,看了一眼隔壁家离自家的距离,不过十来步的路程,有什么好送的? 刘老夫人也没多说,丹芝自个儿就出门回去了,只是刘老夫人转身看了看刘茫,那眼神里有点儿说不出的复杂意味。 刘老夫人虽然不愿住进京城里的将军府,可刘茫的俸禄倒是按时寄过来,刘茫的俸钱可多着,老夫人也花不完,只留了一部分,剩下的不是存了钱庄就是拿出去施粥做了好事。 这老夫人身性节俭,院子不大,除了老夫人一间屋子之外,就只剩个很小的厨房,一间堆着杂物的屋子,另外空了间屋子是刘茫以前的住所。 刘茫虽然不在家里,老夫人倒是时不时就打扫一遍屋子,房间内十分干净,只是只有这么一间屋子,他们得住下,意味着沈轻鸿今晚得跟刘茫睡。 沈轻鸿略微有点儿纠结。 其实以前在营中或者行军的时候,忙起来沈轻鸿累了那是倒头就睡,和刘茫凑一块睡也不是没有过,只是现在知道刘茫对自个儿的心意之后吧,沈轻鸿莫名其妙就有点儿纠结。 不过沈轻鸿觉得纠结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 刘茫一脸毫不在意,或者说是在平淡不过的神情。 这让沈轻鸿总觉得自个儿是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乱七八糟的在想什么呢。 殊不知刘茫那副平淡的表情之下,是早已乐开了怀的心。 平时在军里忙坏了是有凑一块睡的时候。 可那算什么啊。 凑一块睡的可不止他们两。 打战的似乎累着了那可是连盔甲都不脱的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累成那样可绝没有心思多想其他事。 这回不一样啊,自己家里,又是光明正大睡一屋的。 刘茫深感满足。 可没想到老夫人当晚上就抱着一床被子进来了,二话不说吩咐,沈轻鸿睡床上,刘茫自个儿打地铺! 刘茫默默看着老夫人,有种多年好事突然被戳破了的挫败感。 转头刘老夫人看着有点儿发愣的沈轻鸿,十分温和的笑了笑:“雁之啊,以后这兔崽子要是敢烦你,你就往死里揍。” 沈轻鸿愣了愣。 刘茫嘴角一抽:“这是亲娘么。” 老夫人瞪了刘茫一眼,刘茫继续乖乖打地铺去了。 刘老夫人觉得沈轻鸿这斯文温润的样子实在是太和她心意了,这一见沈轻鸿有点儿发愣的神情,心里顿时一软,忍不住就有点儿恼,为什么自家儿子这么不成器,吊儿郎当的,没人家半点儿看的舒服! …… 等刘老夫人走了,沈轻鸿想着老夫人方才的话,突然回了神。 老夫人的意思是怕刘茫欺负他对吧。 可…… 老夫人会不会是看出点儿什么来了。 沈轻鸿觉得有点儿心惊。 刘老夫人虽说看上去身体是极好,可毕竟是年纪大了,受不了什么刺激吧,刘茫那可是独子,要是刘老夫人真知道了……不会拿着扫帚直接把他赶出去吧。 刘茫看着沈轻鸿那神色就大概猜到沈轻鸿在想些什么,有点儿无奈叹口气,拍拍沈轻鸿的手说道:“放心,我娘可喜欢你。” 沈轻鸿皱了皱眉,没在多说话。 当天晚上刘茫尚且还算是老实,二话不说乖乖在地上打了地铺。 沈轻鸿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倒是睡得颇为踏实。 可第二天一睁眼…… 沈轻鸿发觉刘茫不知何时已经蹭上了床抱着他的腰睡得正香。 沈轻鸿整个人一僵。 回神后立马想去推开刘茫,可没想到刘茫好像压根没在睡觉,抓着沈轻鸿的手蹭了蹭,然后吧唧在沈轻鸿脸上亲了一口。 沈轻鸿:“……” 刘茫摸了摸沈轻鸿的脸说了一句:“早。” 沈轻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猛然推开刘茫自个儿吓了好一跳蹦下床,摸了摸自个的脸,脸色苍白。 刘茫反倒是依旧笑眯眯的,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就看见沈轻鸿阴沉得吓死人的目光。 于是刘茫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次搬出那个万年不变的借口:“燕子,我脸上有花啊?” 向来温文尔雅的沈轻鸿终于忍不住彻底黑化,二话不说直接扑上去,嘴里大喊着:“我掐死你!!” 刘茫险些笑得肚子都疼了。 沈轻鸿哪里掐得着他呀,别说掐了,碰都碰不着,沈轻鸿急了,干净利落踹了刘茫一脚,刘茫也不躲,反正沈轻鸿没什么力气这踹得也不怎么疼,偏偏脸上还要装出一副被踹疼后委屈的神色来。 沈轻鸿气得脸都白了。 两人闹腾出这么大动静,外面也不可能听不到,没一会儿刘老夫人就来敲这边的门,让他们起来了就去吃饭,别大吵大闹的。 刘茫应了一声,随便披了件衣服开开心心就去了。 沈轻鸿在后面,摸摸自己刚刚被刘茫亲到的脸,神色苦了下来。 真该死。 他被一个男人亲了。 可关键是…… 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更,不是今天的更新…… 第48章 48.咦,认了个干娘 吃了早饭之后沈轻鸿还是一脸郁闷。 干脆连刘茫说话他都不理了。 这臭流氓耍起流氓来他还真不是对手。 只能在边上气得干瞪眼,牙疼。 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刘老夫人说这屋子年久失修,把刘茫折腾去修桌椅去了,虽然刘茫不大明白屋子年久失修和修桌椅是什么关系,可他从小就跟刘老夫人相依为命的,对老夫人可谓是孝顺至极,什么也别管,老夫人说干什么他就干脆干什么去。 等刘茫走了,沈轻鸿看着刘老夫人对着他慈眉善目的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刘老夫人是有什么话想要问他。 沈轻鸿自个儿心里有鬼,看着刘老夫人的眼神就觉得极为可怕,心里莫名其妙七上八下,甚至还下意识蹭了好几下脸。 不会留下什么奇怪的痕迹吧,沈轻鸿默默想,应该不至于吧…… 老夫人只是看了沈轻鸿一眼,示意沈轻鸿往里走。 沈轻鸿心中虽然七上八下,但还是自觉立马跟上。 “我这孩子啊,从来就不让人放心。”刘老夫人往门外望了一眼,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又摇了摇头,“别看他现在是个将军,还跟小孩子脾气似的。” 沈轻鸿在刘老夫人身后说道:“老夫人,将军只是平常胡闹,大事上还是靠得住的。” 想想刘茫在军中,半点儿架子也没有,没事的时候就成天闹腾,今天藏了尹大夫的册子,明天又在火头军里捣了乱,可军中将士照样敬佩他,视其如天,老百姓也照样喜欢这个所谓的“流氓”将军,从不含糊。 大概是刘茫成功把那种山大王的气质糊弄到军中来了吧。 可这样不也挺好么。 老夫人笑了笑:“雁之,你个好端端的读书人,怎么也跟他们到军中胡闹。” 沈轻鸿愣了愣。 刘老夫人又接着往下说:“传言我是听过一些,这混小子当时真的劫了法场啦?” 这话家常的语气,看来不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沈轻鸿暗地里松了口气,接着刘老夫人的话头下去,把当时发生的事情照实说了一遍。 说的实话沈轻鸿还有点儿担心,害怕老夫人对此事觉得后怕,又担心老夫人父母心觉得刘茫这举措不值,可全都说完了,老夫人也只是摇头笑笑,那神色有些无奈,可更多的却似乎是一份赞赏。 “这兔崽子混是混,这事倒做得挺不错。” 沈轻鸿一愣。 “然后呢?雁之你就这么被骗去了边关?” 沈轻鸿皱皱眉。 其实根本说不上是刘茫“骗”去的吧。 沈轻鸿当时对朝廷的确有点儿心灰意冷,加上刘茫劫法场救了他,表面上沈轻鸿虽然除了一句谢之外什么都不多说,但是内地里还是存了那么一份报恩的心思。 而恰好此时刘茫说,他们缺个军师。 沈轻鸿自然义无反顾就跟着去了。 现在想起来,沈轻鸿倒是记得自个儿说大恩不言谢的时候,刘茫接了一句那就以身相许吧。 原以为刘茫不过是开个玩笑,可没想到那句话竟然是真的。 刘老夫人听沈轻鸿说了原委,又让沈轻鸿说了些军中之事,沈轻鸿心想老人家估计是想听听儿子平日在军中如何,刘茫那人吧,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细腻的人,虽说平常是会给家里写信,估计也是什么事都瞒着,不肯和老夫人说。 于是沈轻鸿就光捡着有趣的讨人开心的给刘老夫人说了,刘老夫人也乐乐呵呵。 没一会儿沈轻鸿不知为何转念一想,刘老夫人住的这地方太过破旧,趁着老夫人现在心情好,不如提提让老夫人跟着住进将军府,换个地方。 沈轻鸿才一提这事,没想到刘老夫人竟然直接就拒绝了。 “我老了,也不想去什么京都,就在这乡下地方呆着,不也挺好么。”刘老夫人叹了口气。 沈轻鸿想了想:“那让将军在这地方新盖座府邸,再接两个丫鬟跟着老夫人,如何?” 刘老夫人摇头:“一辈子苦命人,倒头何必让别人来伺候自己。” 沈轻鸿皱了皱眉。 老人家的固执有时候……真的没有办法。 刘老夫人看着沈轻鸿的神色,心知肚明沈轻鸿这是出于本心劝她的几句话,这些话也绝不会是刘茫教的,忍不住看着沈轻鸿的神色就带着几分喜爱,又说了一句:“等他日那兔崽子肯辞官回乡,老老实实成家立业了,我自然就会从这里搬走。” 沈轻鸿一愣。 辞官回乡简单,刘茫早就有这个心思。 可成家立业…… 沈轻鸿觉得心里有点儿添堵。 刘茫这性子,成家都不大好说。 刘老夫人上上下下认真看了看沈轻鸿,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无比欣慰的神色,轻轻抬手如同母亲一般缓缓摸了摸沈轻鸿的头,又笑道:“雁之啊,我从前就想有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你和那混小子的关系这么好,你看,不如就认我做个干娘,如何啊?” 刘老夫人这话题转的有点儿快,沈轻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心里隐隐觉得那里不太对,可想来想去也只觉得刘老夫人大概是成天看着这个吊儿郎当的臭小子有点儿烦,就想着认自己做个干儿子。 这种事吧,沈轻鸿觉得本来应当承报给父母知晓之后再做决定,可沈轻鸿一想,刘老夫人对他这么好,人也慈祥,换句话说还是奉国将军刘茫的亲娘,想必他父母绝对不会不同意,况且真拜了干娘吧,他要劝老夫人搬个好地方住着也理直气壮不少,就先认下来,等自己回京了再和父母说不迟。 于是沈轻鸿也不多说,站起身对刘老夫人作了个揖,随后又恭恭敬敬跪下行了个大礼,笑着唤了一句:“干娘。” 刘老夫人连眼睛都笑没了,只是不停说好。 等刘茫折腾完东西回来,刘老夫人已经拉着沈轻鸿的手一口一个我儿。 刘茫整个人都惊悚了。 他就离开了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他长了这么大刘老夫人都没这么慈眉善目笑眯眯的喊过他一句我儿啊。 转眼刘茫就见沈轻鸿对他笑了笑。 刘老夫人看了一眼刘茫,皱皱眉,又转头看了看沈轻鸿,顿时眉开眼笑,拉着沈轻鸿的手道:“那混小子不成器,你也别喊什么大哥了,直接喊名字吧。” 刘茫:“……” 沈轻鸿笑:“是。” 刘老夫人拍拍沈轻鸿的手,那一脸亲切。 刘茫突然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嫉妒。 可想想,也算了。 反正那人是燕子不是。 只是刘老夫人这态度,还是让刘茫觉得有点儿奇怪。 没一会儿,刘茫终于弄清楚来龙去脉。 沈轻鸿认了刘老夫人做干娘。 沈轻鸿看着刘老夫人,又重新提了提接老夫人到城里去住的事情。 只是这回没说要接老夫人到京城将军府,不过是说带老夫人去省城,那儿离边关还算近,也挺安全,怎么说隔着几个月也能回去一趟。 没想到这件刘茫纠结了好多年的事情,沈轻鸿这么轻描淡写一说,刘老夫人竟然立刻眉开眼笑答应了。 答应完吧,刘老夫人还瞪了刘茫一眼,又拍拍沈轻鸿的手背道:“还是我儿孝顺,看看那兔崽子!” 刘茫:“……” 怎么说的好像他没劝过她搬个好地方住着一样。 沈轻鸿也跟着老夫人笑。 刘茫更郁卒了。 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第49章 49.想不出标题了…… 等过了大半天,到了午饭的时候,丹芝姑娘从隔壁过来,刘老夫人拉着沈轻鸿的手让他喊丹芝姑娘妹子,然后才笑眯眯和丹芝一块去了厨房,说,我儿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刘茫看了看自己虽然不胖但是明显也算不上是瘦的手。 显然这个我儿说的不是他。 沈轻鸿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转过头,就看见刘茫挑眉盯着他,扯扯嘴角,却是突然笑了:“说吧,你用了什么妖法把我娘迷成这样。” 沈轻鸿愣了一会儿,有点儿心不在焉一般说了一句:“老人家都是要哄的。” 刘茫挑挑眉:“我哄一点儿用可没有。” 沈轻鸿皱着眉不说话。 刘茫总算是看出沈轻鸿有点儿不对劲,可想了一会儿也不明白沈轻鸿方才对着刘老夫人还笑着呢,怎么转过眼看他就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难道自己真的这么不讨人喜欢? “燕子?到底怎么了?” 刘茫问了一句。 沈轻鸿抬起头看了看刘茫,又四周看了看确定老夫人和丹芝都没在注意这边之后,有点儿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老夫人是不是都知道了。” 刘茫微微一愣。 沈轻鸿又皱起眉不说话。 其实他刚才就明白过来了,说实话,谁会莫名其妙收一个刚见面没多久连底细都一点儿也不清楚的人当干儿子啊,就算老夫人是真的喜欢他吧,可话里话外的,沈轻鸿多少也能听出来那么一点。 沈轻鸿……很是担心。 这是为了干脆断了刘茫的念想么。 可没想到刘茫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立刻舒展了眉头:“放心吧,我娘是真挺喜欢你。” 沈轻鸿一愣。 刘茫轻轻拍了拍沈轻鸿的头。 沈轻鸿皱皱眉,抬头瞪了刘茫一眼。 不就欺负他矮了那么点儿么。 真是…… 刘茫看着沈轻鸿的神色笑了笑,也没把手拿下来,反而有点儿变本加厉一般揉了揉沈轻鸿的头。 沈轻鸿皱皱眉,低头躲开。 刘茫也没多说什么。 没一会儿老夫人那边就喊着吃饭。 沈轻鸿吃饭的时候倒是没有半点儿刚才那副的担心样子,变着法子想办法讨老夫人欢心,只是刘茫还是能隐约看到沈轻鸿眼里那点儿似有似无的担忧。 刘茫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刘茫忍不住皱皱眉。 他也有点儿摸不清他母亲的态度了。 他不觉得自个儿能瞒过刘老夫人多久,可刘老夫人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总让他觉得心不安。 吃完饭后,刘茫孝心大发,把丹芝妹子退出厨房,袖子一捋,说要帮老夫人洗碗。 刘老夫人一脸质疑的看着他:“你真的会?” 刘茫挑挑眉:“娘,这点儿小事你还担心我还会做不到啊?” 刘老夫人皱皱眉:“不行,我得看着你,家里可就那几块碗,可别给你摔了。” 刘茫忍不住笑。 等进了厨房,刘老夫人看着刘茫一挑眉,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和刘茫几乎如出一辙:“兔崽子,说吧,你有什么事。” 刘茫也笑:“我有什么事,娘你还不知道么?” 老夫人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说吧,要干什么。” 刘茫凑上去:“娘,您到底是想干什么。” 刘老夫人皱了皱眉:“我干什么啦?” “燕子的事。”刘茫终于正经了些许,“您老全都知道吧。” “雁之?”刘老夫人皱起眉,没说话。 刘茫叹口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刘老夫人轻哼了一声:“雁之的确是个好孩子。” 刘茫挑挑眉:“嗯?” 刘老夫人:“你这是祸害他。” 刘茫不说话。 好半天,刘茫才开口问了一句。 “娘,你当年恨过你爹娘么。” 刘老夫人一愣,转过头看刘茫,皱起眉,似乎是在沉思什么,片刻之后,深深叹了口气,瞪了刘茫一眼。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本来也不想多管什么。”刘老夫人看了刘茫一眼,皱皱眉叹气,“该怎么,我多说也没用,你自个儿斟酌着点儿。” 刘茫笑了:“燕子可担心您老一生气就拿扫帚把他赶出去。” 刘老夫人又补了一句:“雁之的确是个好孩子。” 刘茫挑挑眉。 不好他能看上么。 刘老夫人叹口气:“可惜了。” 刘茫:“……” 他娘这语气,怎么像他祸害了人家一样。 …… 等刘茫出去,沈轻鸿竟然在外面和丹芝聊上了。 丹芝的确是个挺乖巧的妹子,只是自小在乡野长大,字是认识几个,却也说不上有多少,往沈轻鸿面前一站就有点儿怯生生的,她是听说过茶楼里那个说书先生讲的,自己眼前这个长得颇为顺眼好看的人是个文状元,状元是什么呀?那可是全国最最有文化的人了。 丹芝妹子看着沈轻鸿的目光就有点儿羞赧。 沈轻鸿看到刘茫出来,那神色莫名有点儿紧张,其实他也猜得出刘茫这破天荒的跑进厨房帮老夫人洗碗是要去干什么了,他虽然的确是还没想好,可心里莫名其妙就带了那么一份紧张。 刘茫看着沈轻鸿笑了笑:“没事。” 沈轻鸿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突然就落了下来。 等落下来了,沈轻鸿再转回去一想,自己这么紧张作什么?这事儿说白了可和自己没有半点儿关系吧。 反正……自己还没打算答应刘茫的那句话…… 何必多此一举呢。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对不起这么多天才这么点儿字数。 最近这几天要回学校了有点儿忙。 大家情人节快乐元宵节快乐~ 这篇也快到尾声了w 顺便新文已经在写存稿了_(:з」∠)_以后没一堆的存稿我再也不开文了好累…… 第50章 50.燕子在手,天下我有!(1) 原本按刘茫所想,怎么说他也能在家里呆个两三天,然后再摸回去准备之后双方大战的事。 可他没想到当天晚上,江凡就从营里快马加鞭跑来找他,说伊勒德带着大军已经赶到了半路。 刘茫被伊勒德这如同疯狗一般的速度吓了一跳。 这番毛子什么时候这么快过啊。 着急送死? 伊勒德可是深谋远虑,怎么说都不应该,本来他们就已经落了劣势了,再这么急行军,等到了地方,军队必然疲惫不堪,这不是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机会? 沈轻鸿也有点儿诧异。 难不成真是兄弟情深啊? 可看之前伊勒德对阿册那毫不手软的样子,怎么说也不至于是个会因为什么兄弟之情就这样跑来送死的人吧。 心里狐疑归狐疑,刘茫还是得辞别老夫人赶回军中。 走的时候刘老夫人一点儿也没搭理刘茫,反而拉着沈轻鸿的手,一副欲言又止,最终想了会儿,只说我收了你这么个干儿子,也没什么礼物,就把贴身带着的一条玉观音的项链给了沈轻鸿。 沈轻鸿有点儿受宠若惊。 这玉观音虽说不是什么上等的好东西,可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想推辞不要,却被老夫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 刘茫在边上笑得跟什么似的,在哪儿死命劝沈轻鸿:“我娘送你的,就收下吧。” 沈轻鸿看着刘茫的那笑容总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 可转眼看着老夫人的神色,又不好拒绝,只好勉强收了。 老夫人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 一个多时辰后,几人赶回军中。 有点儿出乎沈轻鸿意料,刘茫一回去,稍微问了问情况,竟然立马跑去找了扎那。 由于刘茫特意吩咐过,扎那在军中不过也只像是软禁,待遇还是挺好,看到刘茫来,也只是挑挑眉,什么话都不说,当没看到这么个人。 刘茫凑上去看着扎那笑眯眯大半天,才凑上去说了一句。 “伊勒德带大军来了。” 扎那微微愣了一那么一下。 他被俘虏在这军中,可不会有人告诉他什么关于番军的半点动向,伊勒德带兵赶来的事,他自然半点儿也不知道。 刘茫看着扎那的神色,微微笑了笑:“我没想到只抓住一个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大败番军。” 扎那用兵熟稔,自然知道刘茫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此举对伊勒德来说,不值,万分不值。 白陆再没多久就撑不下去了,他不好好在边关带着,跑这地方来做什么。 刘茫挑了挑眉,拉过边上的椅子,翘起脚坐下,看着扎那笑眯眯道:“听说……上个番王的老婆还没死?” 扎那的嘴角抽了抽。 上个番王的老婆?那不是他娘么,怎么放刘茫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难听。 番王其实妻子挺多,番人也没汉人那么多麻烦,也没什么三纲五常的说法,血缘关系那可淡薄了去,扎那,阿册那,伊勒德三人不是同母所出,扎那和伊勒德一母同胞,阿册那的娘是番王的小老婆,按中原的话来说,伊勒德才是嫡长子。 老番王过世之后,他那一干老婆们还活着,且不说番人有没有什么后宫争斗,但阿册那和扎那的母亲娜仁是真泼辣,番王在世的时候她就敢拿着大刀追着番王砍,可不说现在番王不在了。 娜仁最疼自己聪明伶俐的小儿子,也就是扎那,听说扎那被汉人的将军抓了,还是因为大儿子所谓的计谋,这娜仁气得差点儿没把伊勒德的鼻子削下来。 伊勒德当上番王有不少原因,其中很大一样就是娜仁的支持。 刘茫也想过了,娜仁说白了就是一个爱子而什么都不懂的泼辣女人,虽说不明白为什么伊勒德看上去比娜仁还着急,可扎那抓在自己的手心里,自然什么都好说。 扎那心知肚明刘茫是想抓着他,去谈判。 割让个三四郡的,还不是伊勒德一句话。 扎那自然装作不明白刘茫的意思,装傻充愣看着刘茫,傻乎乎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刘茫笑了。 说到装傻充愣,还有人能赢得过他? “伊勒德再过个三四天就能赶到了,保不准你们还能见见面。”刘茫一脸似笑非笑,“当然,是在牢里。” 扎那的脸色微微沉了沉。 刘茫还在那儿笑。 “我倒是听说娜仁也跟着来了,你要是听我们的话,这场仗根本都不用打。” 扎那看着刘茫挑起眉,脸色阴沉:“然后你们不战而胜?” 刘茫笑:“反正不可能会输。” 扎那不语。 “战场无情,你也知道。”刘茫也不多说了,起身,看了看扎那:“你觉得我到现在对你们都尚且优待,可怎么说我也是个将军,你被我们抓了,伊勒德和娜仁可得着急了吧……” 顿了顿,刘茫又笑道:“兵者,诈也。” 就算扎那不肯配合,他们也有一百种方法让番军大败。 番王刚刚过世不久,番人内里边也乱,伊勒德刚刚继位就打了这么个败战……位子铁定得坐得不安稳。 这边一乱,刘茫白陆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论扎那答应,还是不答应。 剩下那八郡,不过是唾手可得。 换句话说,扎那如果答应了还能痛快点儿。 少死那么几个人。 可扎那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出那一句话,刘茫觉得自个儿再在这儿坐下去也得不到什么,让几个人看好扎那,自个儿也出去了。 沈轻鸿在外面等着,看到刘茫出来,就凑上去问:“你和扎那说什么了?” 刘茫挑挑眉:“你不是在外面听着呢?” 沈轻鸿干笑一声。 和这些会功夫的人一块就是不好,他偶尔偷听两句话,还次次都被人发现。 于是沈轻鸿咳嗽一声:“你打算和伊勒德谈判啊?” “能不打战少死人,干嘛不试试。” 沈轻鸿一想,也是,可转头又看了眼刘茫:“你想过怎么谈判了吗?” 刘茫一挑眉:“抓着扎那去啊。” “扎那只是一个人,再重要能重要到哪里去?”沈轻鸿说道,“顶多割让点儿土地,再定个根本没有人打算去遵守的约定,有意思么?” 刘茫微微一愣,沈轻鸿说的这话可不假,拿着扎那去谈判,顶多也就能换回个两三郡,再定个什么条约,双方几年之内不动兵啊之类的,可顶多安分个把月,番毛子绝对得再打回来。 刘茫摸摸自己的下巴:“燕子,那你想怎么办啊?” “伊勒德不是还有三四天才能到么?”沈轻鸿道,“这里离京城也就两三天的路程,让个人,给皇上带封奏疏。” 刘茫皱眉:“奏疏?” 沈轻鸿点头。 刘茫:“带奏疏干什么?” 沈轻鸿笑了:“开互市。” 第51章 51.燕子在手,天下我有!(2) 互市。 这法子刘茫当初一到边关可就想试过了,番毛子为什么天天和他们打?为了几块破地?人家草原辽阔不输咱,况且关内全是山,他们拿回去也不能放牧,让番毛子学种地他们也不乐意,就算他们抢了那八郡,也不是像他们这样,修城墙,重兵把守,番毛子那根本不当这八郡是自己的,想起来了,就带着兵冲上来抢一番杀一番,杀够了抢够了,也生灵涂炭了,他们就屁颠屁颠回去。 你说番毛子图的啥啊? 这事儿随便在边关,找个三岁小娃儿问,他都能告诉你。 番毛子只会打战,放牧。 是,番毛子马上功夫厉害得很,可他们也只会那么点儿东西,打战厉害,骑兵厉害,可让他们敲铁打块锅,或者老老实实织块棉布,他们就得哭了。 人怎么也得穿衣服吃饭吧,没有锅没有布又做不出来怎么办?番毛子眼睛一转,就看到边上的汉人了。 这时候互市可就出大作用了。 可刘茫当初刚刚去边疆的时候,双方的关系太过特殊,边军完全处于弱势,这时候番毛子是绝对不愿意开互市的,你说手一伸就能抢到的东西,凭什么要实打实用钱跟你换啊? 等到刘茫去边关三四年,番毛子被打怕了,这时候刘茫想开个互市什么的,人家还是不乐意。 你说为什么?边军来了个什么将军追着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番毛子人人都憋着一口气,别说什么做生意了,见面别气得冲上来揍你一顿都好了。 于是朝中那些书生年年说互市。 边关这边年年开不起来。 沈轻鸿这么一说,刘茫下意识还是觉得不行啊,开互市那都是书生随口扯的纸上谈兵,现实谁老老实实和你做生意啊。 沈轻鸿自然知道刘茫是怎么想的,也不多说废话,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其一,扎那在我们军中,伊勒德自然是不希望扎那出事的。” 刘茫点点头。 沈轻鸿又竖起一根手指:“其二,伊勒德善于用兵,自然知道现在跟我们打他是太亏了,赢面小不说,就算是日后,他也不大有可能再赢过我们。” 刘茫又点了点头。 沈轻鸿笑了:“伊勒德现在是番王,自然要抓着利益大的那一方,你说我们和番毛子也算无冤无仇,不过也就是为了一点儿利益上的争夺打了这么多年……到时候告诉伊勒德他就两条路可以走,打,然后输,归还八郡,扎那必死,什么都得不到;要不不打,谈判,他还我们八郡,我们还他扎那,开互市,谁都不犯谁的脸面,自个儿还能在赚到不少钱……如果你是伊勒德,你选哪个?” 刘茫挑挑眉,觉得沈轻鸿这说的真不错。 这么一想,他们开互市的希望还挺大。 如果真能成了,那还真是不战而胜。 开完互市他就能辞官回家了。 于是刘茫乐了,扯着沈轻鸿的袖子让沈轻鸿给写奏疏上奏皇帝娶。 沈轻鸿微微皱眉:“你自己写去。” 刘茫笑眯眯的往上凑:“我不会写字。” 沈轻鸿嘴角一抽,干笑两声:“你不会写字?呵……呵呵……” 刘茫只知道扎那把他喜欢沈轻鸿的事告诉了沈轻鸿,还不知道崔启把他的底子都漏了,还特不怕死在那边笑得一脸灿烂:“是啊~燕子你可说好教我写……” 沈轻鸿直接一巴掌就呼过去。 刘茫反应快,吓了一跳闪开:“燕子!你干什么!” 沈轻鸿冷笑一声:“你还敢问我?……武、状、元!” 刘茫呆了一会儿,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明白过来沈轻鸿是知道了,咽了口唾沫开始迅速想托词,天知道他当初只是想,让沈轻鸿教他写字的话就可以‘手把手’的教,多棒啊!完全没考虑到被揭穿之后的后果。 刘茫这回是真的彻彻底底词穷了。 沈轻鸿看着刘茫咬牙切齿:“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还得跟你算算这事呢,说吧,你到底骗了我多少。” 刘茫这回是真的有理说不清了:“燕子,没了,真没了!” 沈轻鸿微微一挑眉。 刘茫顿时焉了。 什么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本来沈轻鸿回来之后就已经忘了这事了,偏偏刘茫自己要提起来,可沈轻鸿心明白当务之急应当是处理好这件事。 让刘茫去写折子,他还真想不出来这混蛋会在折子里写上什么奇怪的东西,要是皇帝没看明白,或者皇帝给这臭流氓气着可就不好了,沈轻鸿是气归气,可到头来想想,得,这折子还是他来写吧。 不多时写完折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 沈轻鸿这才转过头看了看刘茫。 该好好算算帐了吧。 刘茫苦着一张脸,心想自己今儿个还真得栽这儿了。 …… 沈轻鸿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见不得人,传出去不大好听,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来,等把帐内闲人全部屏退,沈轻鸿收了桌上的笔墨纸砚,抬头看着刘茫,敲敲桌子,微微挑起眉:“说,你好端端干什么要骗我。” 刘茫嘴角微微一抽。 他怎么觉得这像是在三堂会审呢。 沈轻鸿那架势,弄得跟只要他说错话,下一刻就要喊一声左右来把这逆贼给铡了。 沈轻鸿看着刘茫的样子皱起眉:“你说不说?” 刘茫咳嗽一声。 这理由他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沈轻鸿有点儿恼了。 他自己都不明白,不过一件小事,好端端的他干什么要发火。 骗就骗呗,刘茫会不会写字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 他就是不喜欢这种被……被人欺骗的感觉。 沈轻鸿觉得自己这话很是牵强。 如果刘茫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可有可无,或者说如果对他而言两人只是简简单单的将军和军师,他又何必在意这么多?将军会不会写字和他有什么关系啊?顶多少写几份文书罢了。 沈轻鸿觉得……很糟糕。 那边刘茫还在磕磕巴巴支支吾吾说不下去,沈轻鸿想了会儿,最后也只是掐了自己一把,站起身,然后叹口气说:“算了。” 本来他就不应该这么在意的。 没想到刘茫一听沈轻鸿这语气,顿时就急了。 燕子说算了啊?什么算了?这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刘茫一急,就匆匆忙忙去扯沈轻鸿的袖子,沈轻鸿本来就没想到刘茫会来扯他,被这样一拉吧,整个人往后一倒,后脑勺磕在了刘茫的肩上,看起来就好像刘茫故意把他往怀里拉一样。 沈轻鸿真的……怒了。 可书生之怒,除了气得骂两句再跳跳脚之外,毫无半点儿威慑力。 刘茫觉得自己这大概叫做因祸得福。 于是就得寸进尺搂着沈轻鸿不动了。 沈轻鸿挣了两下没挣开,抬手一爪子就狠狠掐了刘茫一下,刘茫疼得一挑眉,但是秉承苦尽甘来的思想,死活没松手。 最终沈轻鸿一脸欲哭无泪的看着刘茫,有气无力一般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茫微微抿了抿唇,低眉顺眼好声好气的跟沈轻鸿说话:“还生气?” 沈轻鸿皱了皱眉。 刘茫异常诚恳的认错:“我知道错了。” 沈轻鸿莫名其妙觉得心里一软,可还是皱着眉扭开脸不说话。 可刘茫什么人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跟个人精一样,一看沈轻鸿的表情有所松动,心里就明白沈轻鸿这本来就没怎么生气,不过有点儿执拗,就干脆更加得寸进尺往上蹭。 沈轻鸿急了,抬手就想推开刘茫,可没想到刘茫低了低头,满眼笑意,凑上前在沈轻鸿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刘茫还算没太过分,也就蜻蜓点水一般在沈轻鸿唇上蹭了蹭,再一看……沈轻鸿已经当场魂游物外,整个人都傻了。 片刻之后沈轻鸿回过神。 脸上一点一点泛起红来,发烧。 沈轻鸿别开脸。 心里莫名其妙跳得……很厉害。 “没关系,我会等的。”刘茫看着沈轻鸿的样子忍不住笑,眼里满是暖意,“可我等不了太久。” 沈轻鸿转过头看了刘茫一眼。 刘茫笑着抬手摸了摸沈轻鸿的鬓发。 沈轻鸿这人向来一丝不苟,平日里也是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这今日难得有些凌乱,可刘茫看着,还是觉得打心眼里喜欢。 刘茫低声在沈轻鸿耳边问了一句:“你觉得恶心么。” 沈轻鸿难能可贵这时候还残留了那么一分意识,直接冲刘茫丢了一句:“你闭嘴!” 这是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压根听不清。 刘茫笑了。 他家燕子害羞起来也真讨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都在车上度过,还不知道宿舍有没网_(:з」∠)_ 所以不保证明天有更新…… 这是补前面的…… 第52章 52.燕子在手,天下我有!(3) 三日之后,皇帝的圣旨到了。 这回的圣旨倒是简单明了没有废话,直言一件事。 开互市,具体由刘茫全权负责。 刘茫笑得眼都没了。 手一挥,全交给燕子! 刘茫最近心情可谓是甚好,皇帝的旨意批下来了, 办成后边关战事平息,他终于能辞官回乡养老了,燕子嘛,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好歹上次亲完燕子怔了半天神也愣是没发火,只是面红耳赤害羞了大半天,最后尴尬得跟什么似的跑了。 后几天燕子虽然见着他就脸红,还故意摆着一副爱理不理的臭脸,可刘茫那个心情好啊。 燕子怎么说也不躲了。 刘茫明白,沈轻鸿是正儿八经在考虑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沈轻鸿吧,的确是天纵奇才,可在感情这种事上,实在太过迟钝,别人一眼明了的事,他偏偏几天也缓不过神来。 刘茫不着急。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好事多磨”么?他和燕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自然得多磨磨。 …… 皇帝的旨意下来之后,沈轻鸿仍旧还是建议刘茫先去和伊勒德好好打上一仗,手里边也好多些筹码。 刘茫自然是乐意无比,二话不说布置好一切,就等伊勒德自个儿钻进套里来。 第四日,伊勒德领军十数万,于玉嘉关外二十里整顿休息。 可还没等伊勒德埋锅造饭,刘茫突然带着数万大军急袭。 番军疲惫不堪,不敌败走,退至十里之外。 大获全胜。 伊勒德何曾如此狼狈?本想稍事休息之后再战,高林领着三千精兵出现了。 番军早就没什么士气,无意再战,又退十里。 谢子德早就已经在十里之外无聊得打着哈欠等着他们了。 …… 一天不到的功夫,番军离玉嘉关一步未近,反而退了四十里。 刘茫又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派人来表示双方不如议和谈判。 伊勒德此时气得恨不得亲手掐死刘茫,牙一咬,坚决不谈! 刘茫乐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这是。 于是谢子德带着一伙五音不全粗嗓子的大老爷们轮班儿在伊勒德的军营外面嚎了两天。 要知道刘茫给谢子德挑的人可都是大嗓门。 两天之后,伊勒德满眼血丝,终于遣使给刘茫。 谈吧! 刘茫笑眯眯让那个使者回去告诉伊勒德,现在谈判?早干什么去了~ 说完,又摆摆手表示,扎那在我们这里过得很好,伊勒德你千万不要想念。 伊勒德气出一口老血。 虽说他早就料到自己赶来之后刘茫必定会在原地伏击,他也是被逼无奈,前有狼后有虎的,想来想去也不想被娜仁骂死,一咬牙还是选了刘茫这条路。 来的路上他也料到谈判这一条路了。 甚至他都想好之后如果能想办法和汉人开互市定然吃香得很,比起互市持续长久和平的贸易往来,让他那早就荒无人烟的八郡又何妨? 可他没想到这刘茫竟然这么不要脸! 何止不要脸,这简直,这简直…… 伊勒德咬碎牙往肚里吞,气得一口老血也只能咽下去,陪着脸又派了一趟使者。 现今这样子,他不主动刘茫似乎就不打算谈了,中原地大物博,互市贸易多出来的那点儿钱多朝廷可有可无,可对现今战争处于弱势的番军来说,谈下来,他们往后就不用再打战,同样可以维持生计,谈不下来,这拉锯战还不知得打上多少年,赢面简直小得可怜。 主动权完全握在了刘茫手上。 伊勒德是打死也想不到,那边刘茫也眼巴巴等着开互市。 等伊勒德欲哭无泪派了三次使者之后,刘茫一挥手。 谈吧! 故意吊着伊勒德这缺德事其实还是沈轻鸿的注主意。 沈轻鸿想的不过是挫挫伊勒德的锐气,在谈判上伊勒德必定得小心翼翼陪着,又是有求于他们,接下来定什么条件还不都好说得很。 沈轻鸿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这行径有点儿“可耻”。 宛如刘茫惯常所用的“流氓”的手法。 有些改变是潜移默化在骨子里的,甚至没有一个人发现。 …… 谈判的日子刘茫也没刻意去挑,说了句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第二天。 按照双方的约定,刘茫只带了五百人,外加沈轻鸿,抓了绍布扎那,还故意拖了点儿时间,慢吞吞去了约定的地方。 伊勒德和左右几个番官已经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 纵使恨得牙痒痒,可转头刘茫一招手让人把绍布和扎那带上来,伊勒德的神色才微微松了松。 谈判无比顺利。 刘茫本来就不打算多坑番毛子什么,他的目的就是八郡和互市,伊勒德也淡定,那八郡的地方其实说起来也不算多大,这么些年下来那儿的人能逃也都逃了,剩下的不过就是一片荒芜土地,还就还呗他们也不能拿来骑马放牧。 至于互市,则是双方都极其看重的问题,肯定不可能这样子轻而易举就全部决定下来。 不过双方都确定了开互市,接下来的细节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刘茫也算故意留了一手。 绍布是放回去了,扎那暂时还得留在军中。 伊勒德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勉强答应了。 反正想来刘茫也不会为难扎那,互市的事情妥了之后,自然会放人回来。 …… 刘茫这事情处理得颇为圆满,涨了朝廷面子灭了番军威风不说,竟然只用了一纸谈判,就把剩下的八郡全收回来了。 这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皇帝还有点儿发怔。 打了多年的仗,就这么结束了? 大太监在皇帝边上笑眯眯说了一句:“恭喜皇上。” 皇帝还恍惚:“真结束啦?不是朕在做梦吧?” 大太监提高了声调,笑着给皇帝行礼:“恭喜皇上!” 皇帝一皱眉,突然就开始咧了嘴笑:“起来吧起来吧啊,把白陆召回来吧!不行,朕得下旨给刘卿那厮升官啊!这一下耍得真好!” 大太监咳嗽一声。 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儿失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摆摆手让大太监赶快去准备,他要把白陆召回来给刘茫升官啊! 这么一激动,皇帝突然就想起来了,转头问了那大太监一句:“互市这主意是刘卿出的?” 大太监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皇帝没认真看奏折,刘茫在奏折上明明白白写着呢,这大半功劳刘茫都堆沈轻鸿头上了。 “皇上,是沈轻鸿。” “沈轻鸿?”皇帝愣了半天,不怪他记性差,皇帝每天看的奏折千千万万,见的人没有千儿也有八百,这都过去大半年了,那个没在他的视线里出现几次的小官儿,皇帝只记得个脸,早忘了名。 大太监出言提醒:“沈佑仁沈大人的儿子。” 皇帝隐隐约约有点儿印象。 这不就是刘茫那混小子劫法场劫走的那个谁嘛!还撩了他的面子罢官呢! 皇帝还记得刘茫当年给沈轻鸿求情那会儿说,这小子是苍鹰,当时皇帝只当这小子不过是个叽叽喳喳的小雀儿,可现在看来……还挺有前途嘛。 皇帝摸了摸下巴。 “召刘卿回京的时候,把这个沈轻鸿也带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断网这么久终于有网络了!!!!!! 学校那坑爹的网络账号啊,办了之后过了这么久竟然才有网啊混蛋!!!! 改个bug,逗比把奏折打成圣旨了…… (*/ω\*)多谢浅酌亲的提醒…… 第53章 53.回京 又是几天之后。 皇帝的旨意传到玉嘉关,将互市之事全权托付给尚且还在边关没回来的胡宗靖,宣刘茫和沈轻鸿回京,另一道圣旨到边关,宣白陆即刻。 沈轻鸿看到宣召的圣旨上竟然写了他的名字,还是异常震惊的。 刘茫只是笑笑不说话。 第二日两人动身,刘茫把大军留下驻守,就带了亲卫和几千精兵。 圣旨之上点名要沈轻鸿随刘茫进京,其余人皇帝倒是没多说。 刘茫本来想带着高林走,高林算是刘茫近些年极为仰仗的副手,可齐岳在军营里,高林死活不愿意挪窝,刘茫也不怎么想做棒打鸳鸯的那一个,四下一看,谢子德得在营里等胡宗靖来,心腹算算没多少个,只能扯着暗卫头子江凡走。 齐岳这回倒是也不逃了,安安心心留在营内,自从刘茫和沈轻鸿说明白了之后,沈轻鸿大概也看出些许端倪,知道齐岳和高林不是他先前所想的那种简简单单的发小之情,这里面的心思到底有多深,还真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看得出来的。 只是江凡颇为郁闷。 他不是暗卫头子么,最近他怎么好像活到明面上来了。 曲中影也从营中告辞,带着他的那个小厮,继续回个地方当他的曲大夫去了。 动身的时候刘茫看着沈轻鸿笑得异常促狭:“燕子,你真的能骑马么?” 沈轻鸿冷哼了一声。 这段日子他的马术也算是有所长进,慢点儿还是没问题的。 况且这是回京,怎么说……都不能让别人看到他和刘茫太过亲近吧。 玉嘉关离京城不算太远,他们又没带着大军,一路速度算是挺快。 此时已经是开春。 沈轻鸿骑着马从枫林道上经过,记着自己去边关的时候这一片枫林青黄相接,而如今入眼一片嫩绿,初春之景,和往昔大不相同,心下不知为何觉得感慨万分。 刘茫骑着黑绝本来是跟着沈轻鸿并驾齐驱,可黑绝这放出来跑了两天,整个就跟疯了一样遍地撒疯,没一会儿就扯着刘茫跑到队伍前头去了。 江凡倒是骑着马老老实实跟在沈轻鸿身边。 他这回可不敢再把先生弄丢了。 沈轻鸿看着跑远的身影叹口气。 刚刚出京那时候他还是个愣头青,虽说现在也没在长进多少,可沈轻鸿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那时候沈轻鸿是抱着对朝廷的失望,想着行万里路,看遍锦绣山河。 可现今沈轻鸿也明白了,无论他失望与否,朝廷就是那个朝廷,锦绣山河的确是在脚下,可比脚下山河更重要的,在眼前,在心中。 …… 离京十余里的时候,突然有人急急忙忙跑来传旨。 皇帝亲自出城相迎。 沈轻鸿一惊,差点儿从马背上翻下去。 刘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这么有面子啊。” 沈轻鸿嘴角一抽。 刘茫又拍了拍黑绝的脖子,转头对队伍笑眯眯说了一句:“也行,别让皇上等久了。” 那一脸全是得意。 沈轻鸿叹了口气。 皇帝此举无疑是把已经处在风尖浪口的刘茫更向前推了一步。 其中的用心……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不多时沈轻鸿就看见有金吾卫立在道路两旁,望去不远处旌旗飒飒,甚是威武,这仗势……沈轻鸿不自觉敛容严肃起来,刘茫也稍稍放慢了速度,四周看了看,微微挑挑眉,面无表情低声说了一句—— “花架子。” 沈轻鸿颇有些无言的转头看了刘茫一眼。 再回头看了看刘茫带回来的那几千精兵。 刘茫手下虽说兵种甚多,可以骑兵见长,带回来的这些也大多都是骑兵,那在边关可是号称铁骑,各个英姿飒爽不说,认真看看那些士兵的神色,再转过头看边上的金吾卫,整齐是整齐,可那动作也都是软塌塌的,隐约就明白过来刘茫这句话的意思。 沈轻鸿莫名其妙……挺直了腰杆觉得无比自豪。 刘茫转头看了沈轻鸿一眼,笑了。 再往前,那看到的可就不仅仅是路边的金吾卫了。 沈轻鸿深知皇帝出行排场浩荡,今上虽然不大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乱排场,一部分也算是为国库节俭,基本都是能减就减,可看上去也实在是颇为壮观,隔着人群沈轻鸿已经能看到华盖,当年沈轻鸿在京中的时候他就是个芝麻官,面圣的机会少的可怜,就算有也只是远远的看那么一眼,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看着皇帝,手心里出了点汗,隐隐有点儿紧张。 于是沈轻鸿咽了口唾沫问刘茫:“要下马么?” 刘茫抬抬眉毛看着沈轻鸿:“别着急,还不到时候。” 沈轻鸿眨眨眼。 刘茫看了眼已经近在不远处的辇驾,还在那儿不紧不慢给沈轻鸿念叨:“甲胄之士不拜。” 说完转过头,一眼看见前边皇帝大人一身明黄色龙袍,笼着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看他们到了,竟然下了车辇,身边跟着大太监,瞅着就是要朝他们这边来。 大军早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将士下马,给皇帝行军礼。 口中高呼吾皇万岁。 刘茫这时候才示意沈轻鸿下马,待沈轻鸿甚是不熟练的爬下马,刘茫这边才迅速翻身下马,转身给皇帝单膝下拜行军礼,那动作一气呵成,而恰好沈轻鸿这边也刚刚好跪下,两人几乎动作一致,皇帝还怔了那么一怔,他怎么觉得这两人这看起来无比顺眼呢。 行啊这臭流氓,还真让他把人拐了回来。 “众卿不必如此。”皇帝笑,一面俯身伸手起扶了刘茫一把道,“此役刘卿可是大功臣,快平身。” 等刘茫站起来了,后边的将士才起身,动作尚且是整齐划一,皇帝又摆手让他们大宴三军,一面扶着刘茫往前走,看那样子是要同他们一块进城了。 沈轻鸿站在边上,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点儿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跟个傻子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皇帝身边那个慈眉善目的大太监看着他,对他笑着说:“皇上特意在宫中为刘将军设宴,还请沈大人前往。” 沈轻鸿一愣。 沈大人?他都那样罢官跑路了,竟然还留着官职? 大太监看着沈轻鸿那模样忍不住笑:“皇上已下旨,升沈大人为右佥都御史。” 沈轻鸿:“……” 所以他这是罢官落跑然后兜兜转转一圈回京……还升了个四品官?! 这……这……这算是什么事啊! 大太监在边上笑:“皇上重才,还望沈大人尔后多为国出力。” 言下之意是让他别再落跑了? 沈轻鸿叹口气。 抬头往前看。 刘茫不知道和皇帝说了什么,竟然又折回来了。 皇帝也没动,身边那一堆内侍婢女围着,转过头往这边看。 他才一转头呢自家大太监就不见了,敢情全跑去找那小雀儿去了,啧啧。 刘茫一看沈轻鸿还站在原地,就隐隐约约明白自己还真没担心错。 这燕子压根不知道他要不要跟上来。 再一看,皇帝身边的那个大太监在燕子身边。 刘茫两步走过去,顺手一拍沈轻鸿的头说了句愣着干什么,跟上。 一面转头看了看大太监,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大太监笑眯眯的退后一步,低声道:“将军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ω\*)好喜欢大太监啊 顺便此文快完结新文准备中。 你们是想看江凡曲中影呢,还是打教主里的番外其他教主和盟主的HE版呢((٩(//̀Д/́/)۶)) 或者还是喜欢现代_(:з」∠)_ (*/ω\*)说下意见我去写存稿 第54章 54.设宴 皇帝在宫中设了宴,宴请文武百官,也是特意留着褒赏刘茫的。 宴会算不上太过正式,比起国宴反而更有点儿家宴的意味,皇帝尚且未有妃子,可皇帝下旨让文武百官随意把自家妻儿带来,一时之间宫内极为热闹。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这回啊,是乐疯了。 毕竟刘茫这回真的是立了大功,多年沦陷国土终于全部光复,边关又恢复和平,实在是件大事,皇帝都觉得单纯宴请实在是太过简单,奖赏倒是不急于一日,可皇帝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 刘茫今后去还是留,皇帝自个儿也没想好。 沈轻鸿作为刘茫的军师,在最后一战和互市中立了大功的人,也随着入了宫,还安排坐在刘茫身边,颇为显眼的地方。 于是陆陆续续入场的文武百官都有点儿诧异。 那个刘茫身边的人……怎么……有那么点儿眼熟啊。 沈轻鸿坐在刘茫身边,一面就开始往人群里面看。 文武百官都来了的话,那他的父亲母亲也应当…… 结果沈轻鸿没看到沈大人和沈老夫人,第一个反而是瞅见了邢培义。 好巧不巧,邢培义的席位在他们边上。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邢培义看着沈轻鸿咬牙切齿,心里暗想当初怎么没干脆在牢里弄死了这小子,沈轻鸿看着邢培义也格外不顺眼,满脑子想的都是邢培义这个该死的贪官当初在牢里怎么是非不分乱用死刑。 刘茫在边上给自己倒酒,然后抬起眼看着邢培义笑了又笑,活生生把邢培义一身的鸡皮疙瘩都笑出来之后,才一挑眉道:“邢大人,别来无恙啊。” 邢培义万分尴尬:“刘将军……呃……别来无恙……” 刘茫斜眼扫了邢培义一眼,似笑非笑问道:“邢大人这是许久不见,消瘦了不少。” 沈轻鸿这才注意到,邢培义的确是比以前瘦了不少。 邢培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瘦了不少?胡宗靖查李秉那事儿,他差点儿把命赔进去,能不瘦么?后来他又听说沈轻鸿跟着刘茫跑到了边疆,两人一路是顺风顺水屡立奇功,好容易刘茫犯了点儿事,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转眼刘茫又立了这等大功,沈轻鸿也回京了,以往的仇人这可是都成皇帝眼前的红人了,他能不着急么! 邢培义这边陪着笑脸,沈轻鸿看他实在是不顺眼,轻轻哼了一声,抬眼却看到刘茫那副似笑非笑神情。 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明白了点儿什么。 刘茫露出这表情,总归有人要吃亏。 怕不是要整邢培义吧。 沈轻鸿颇为同情的看了邢培义一眼。 真可怜。 沈轻鸿才刚刚这么一想,身后突然有人异常激动喊了一声:“我儿!” 沈轻鸿一愣,转过身,就看见沈佑仁拉着沈老夫人的手一脸激动,身上是穿着官服,颇为精神,沈老夫人也打扮得异常的体雍容无比,只是二老的头发,全都白了一大把,和半年前沈轻鸿走的时候差距甚大,看起来实在是……让人心疼。 沈老夫人扯着沈佑仁的手,脚步还有点儿不稳,趔趔趄趄的就往这边小跑过来。 刘茫微微侧了侧身给二老让开位置。 沈老夫人一把拉着沈轻鸿,认认真真看了大半天,才一脸心疼的说了一句:“黑了,瘦了!” 沈佑仁站在边上,张张嘴,张张嘴,再张张嘴,才长叹一声吐出一句:“雁之长大了。” 沈轻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出了远门才知道恋家。 沈老夫人这时候一眼看到边上特意给他们让出位置,还满脸笑意的刘茫,立马就上去拉着刘茫的袖子,略微有点儿语无伦次:“雁之在外……多谢将军照顾了。” 对沈家来说,刘茫那可是沈轻鸿的救命恩人,沈轻鸿跑出后又在刘茫的军营之内全亏刘茫照顾,沈佑仁和沈老夫人对刘茫的好感简直已经到了不能再高的地步,更何况二老都觉得,自家那个原来二愣子的儿子,是多亏了刘将军,才能有如今一番建树。 刘茫在长辈面前还算是尚为得体的。 沈轻鸿暗中隐隐约约松了口气。 几人没说几句话,皇帝到了。 拜过之后下面又是一片安静,该入席的入席,各自找好位置,没人再敢越矩多言。 皇帝看着下面一片死寂,挑挑眉道:“不必如此拘谨。” 依旧一片寂静。 皇帝:“……” 好吧从来就没有人肯听他的话。 沈轻鸿在偷眼看沈佑仁和沈老夫人。 恰好在他们桌子的对面。 也在往这边看,二老眼里是满眼的笑意。 皇帝见没人听他说话各个拘谨无比,也不多说了,一挥手,让大太监宣旨。 这圣旨上写的全是对刘茫和边军的褒奖。 金银赏赐尚且不说,刘茫是直接升官了,从从二品的奉国将军蹦跶成了从一品建威将军,还附带着加了爵,而皇帝最后那一下的手笔最为震惊,直接入了三孤,立了太子少傅。 沈轻鸿在下面暗戳戳的想,刘茫这升官速度还真是……五年从芝麻官名列一品大员了啧啧。 封完刘茫,圣旨又转而一提。 沈轻鸿有大功,升为右佥都御史。 沈轻鸿撇撇嘴。 看来大太监说的是真的。 这旨意下来,大半的人又傻了。 沈轻鸿这算是从没品级直接跳到从四品? 哎哟怎么刘茫身边的人升官都跟坐了火箭似的蹭蹭蹭啊。 边上邢培义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右佥都御史,右佥都御史那是干什么的?负责督查啊!没事查贪官的玩意儿……沈轻鸿这当了右佥都御史,他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领完旨起身回席,刘茫拍拍沈轻鸿笑眯眯说:“燕子,这官好啊,你不最喜欢查贪官了么。” 说完还瞥了眼邢培义。 邢培义忙着抹满头的汗。 沈轻鸿苦笑。 他都不想当官了,又给了他个官职。 闹着玩么。 这宴会到一半,大家才渐渐放得开了,懂得皇帝说不必如今拘谨不是随口一说而是认真来,于是刘茫这一席就热闹了,满场都是来给他敬酒的贺喜的讨好的,沈轻鸿也看着不少他压根不认识的跑上来拉着他的手说沈大人恭喜恭喜,那架势实在有点儿吓人。 更有甚者,直接跑上来和刘茫说改日定要去将军府拜访,一面颇为隐晦的提一提家有女尚未出阁。 那目的简直是显而易见。 刘茫就在边上笑,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那些官员更激动了。 刘茫这是已经二十七还未娶亲,也没听说刘茫有什么风流韵事,这可是天大的金龟婿啊,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沈轻鸿在边上站着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心情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总之……就是一点儿开心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儿大概十点左右还会有一更。 _(:з」∠)_好像很多人都想看曲中影和江凡……所以新文大概就是写曲中影和江凡了…… 这篇完结后会附送皇帝和白陆的番外的你们放心(*/ω\*)!!!! 第55章 55.挡刀 散宴之时,沈佑仁和沈老夫人拉着沈轻鸿的手要回家。 沈轻鸿这才回过神,自己回到京城那可是要住在沈府内的,绝不会和在军营内一般——和刘茫成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更不用说今后他在都察院当班,而刘茫得四处跑着守边关了。 这么一想……沈轻鸿莫名觉得有点儿不舍。 沈佑仁本来是想邀刘茫过府一叙,顺便好好款待,以略报刘茫对沈家的恩情。 可没想到他一句话还没说出来,那边皇帝就传旨把刘茫叫走了。 沈轻鸿只好颇为不甘的和刘茫告别,嘟嘟囔囔半天,也只说出一句:“刘将军改日再见。” 父母在身边,沈轻鸿实在是不敢多说什么。 刘茫只是笑笑,随后异常习惯的抬起手……沈轻鸿心里微微一惊,可刘茫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如同对着真正关系尔尔的同僚一般,道了一句:“保重。” ……真是。 沈轻鸿一皱眉。 不就几天见不着嘛,干什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好不煽情。 而在沈佑仁和沈老夫人眼里,沈轻鸿和刘茫不过只是知交罢了。 沈轻鸿跟着沈佑仁和沈老夫人跨出宫门的时候,心里突然一沉,莫名其妙有点儿忐忑不安。 再回首,宫内华灯初上,一派祥和。 沈轻鸿觉得许是自个儿多心了。 …… 沈家的马车候在宫外。 这马车并不宽敞,尚且只能容下一个人,沈轻鸿自然把沈老夫人扶上马车,自个儿和沈佑仁在前面骑马。 沈轻鸿上马的动作虽不及刘茫等人一般干净潇洒,却也有模有样。 沈佑仁在边上捋了捋胡子看得满脸笑意,口中直言:“我儿果真长大了。” 沈轻鸿颇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并驾齐驱,沈轻鸿方觉沈佑仁的身子已有些许佝偻,是真老了。 沈佑仁一面问沈轻鸿一些边关之事,一面难得毫不吝啬地夸赞沈轻鸿,左一句我儿长大了右一句我儿懂事了,仿佛沈轻鸿这一去边关干脆脱了个胎换了个骨回来,让沈轻鸿都有点儿忍不住想——自己半年前是不是真有那么二愣子如此不堪。 下一刻沈佑仁话题一转,直接问道:“雁之,我记得你下个月十六后,该就满二十三了吧。” 沈轻鸿一愣,点点头。 沈佑仁捋了把胡子:“不小了。” 沈轻鸿忍不住笑了笑。 不小?在朝里他可算是极年轻的啊。 结果沈佑仁下一句话就是:“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 沈轻鸿的笑容顿时一僵。 沈佑仁并未发觉沈轻鸿的异常,而是自顾自往下说:“前几日你母亲得知你要回京,特意在京中尚未出阁的小姐里挑了一番……倒的确也有几个颇为知书达理的,待会儿回府你可去你母亲哪里看看画像中意哪家小姐,记着我沈家挑媳妇啊,不看家世,贤良淑德为首,能好好相夫教子就好。” 沈轻鸿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爹,孩儿尚未曾考虑过成家之事。” 沈佑仁瞪了沈轻鸿一眼:“普通人家的儿子在你这年岁,孩子都能走路了!” 沈轻鸿不怕死直接说了一句:“爹,你看朝中,白大人,刘将军不是也尚未娶亲么!” 皇帝还死活不肯纳妃呢。 当然后面这话沈轻鸿打死也不敢说。 沈佑仁的脸色直接一沉:“胡闹!几位大人是你这个混小子能比的么!” 沈轻鸿皱皱眉,不说话。 按年龄来算,沈轻鸿也知道自己这年纪的确是该成家立业了,可如若是他未去边关之前听了父亲这话,估计还真的会去认认真真为自己将来挑选一名贤良淑德的妻子,可而今去了边关回来之后……沈轻鸿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沈佑仁提起这事的时候,他心里满满的全是抗拒。 父子二人一时无言。 好在沈府离皇宫并不算太远,眼见着就已经到了,沈轻鸿才一下马,来不及进府,在门口候着的一干下人顿时就围了上来,极为高兴,等下人们散了,沈老夫人又乐呵呵拉着沈轻鸿往院内走。 沈轻鸿方才和沈佑仁在外面的那几句话,沈老夫人并未听见。 选媳妇这种大事……沈佑仁也跟上了。 老夫人拿着一沓画像一张张给沈轻鸿说这个是张家的小姐,书本网颇有才学,和你可配了!又说这个是赵大人的侄女儿,虽说并未读过多少书,可胜在温柔可人啊! 沈轻鸿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画像看下来,姑娘是都是好姑娘,可沈轻鸿一个也没兴趣。 老夫人说完了,看着沈轻鸿笑眯眯问:“我儿看上哪个啦?” 沈轻鸿咳嗽一声刚刚想说话,转眼就看到他爹威胁的眼神,又咳嗽一声转过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就想给自己倒茶。 结果府上的老管家带着一个宫内小黄门急急忙忙就往这边跑过来,门都来不及敲了,一下子推开门喊了沈佑仁一声老爷。 沈佑仁皱起眉。 他府上的下人向来沉稳,怎么会如此慌乱。 老管家身后那个小太监直接就给沈佑仁跪下了,喊了一声沈大人,哆哆嗦嗦半天话都有点儿说不利索。 沈佑仁皱皱眉问:“出了什么事。” “宫……宫里……” 沈轻鸿直接给那个小太监倒了杯茶递上去,那小太监吓了一跳,不敢接,喘口气,又接着往下说:“沈大人,皇上宣沈大人立即进宫!” 这里可有两位沈大人啊…… 沈轻鸿不明白这小太监到底说的是谁,不过看这小太监目不转睛看着他爹,估计也不会说他,就往后面靠了靠,手里还拿着那茶壶,一时也忘记放在桌上。 沈佑仁沉声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那小太监的眼神无比慌乱:“皇上遇刺了!” 屋内顿时一静,这下连沈佑仁的神色都开始慌乱起来。 “皇……皇上没事吧?!刺客抓着了么!” 小太监摇摇头:“皇上没事。” 沈轻鸿略微松了口气。 这小太监说话怎么大喘气啊,急成什么样了,语无伦次的。 “刺客还没抓住,刘……刘将军当时在宫里,替皇……替皇上挡了一刀!”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天打不开页面晋江为何如此抽!! (*/ω\*)这一章受苦下一章就甘来了(*/ω\*)(*/ω\*) 第56章 56.你到底说不说呀! 沈轻鸿手里还拿着的茶壶哗啦一声,摔在地上碎了个干净。 沈佑仁此刻也没空管沈轻鸿此举是否失礼,皇帝遇刺可是大事,更不用说刘茫是他们沈家的大恩人,沈佑仁心里也是万分着急,可没想到他着急,还有人比他更急—— 沈轻鸿直接一把扯住那小太监的袖子一脸着急:“刘茫怎么样了?!” 沈佑仁忍不住一皱眉。 沈轻鸿此举着实太过失礼,首先他不该扯着那小太监的袖子,再次怎么能直呼刘将军之名,实在是太过失态。 那小太监被沈轻鸿的举动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哆哆嗦嗦说了一句:“将军受了伤,已……已经回将军府了,皇上派御医跟着,让……让奴才来宣沈大人入宫。” 沈轻鸿还想再问,沈佑仁已经忍不住压低声音呵斥:“雁之,不得无礼!” 沈轻鸿一愣,松了手,有些说不出失魂落魄,跟没听见沈佑仁的话一样,转身就想往外面走。 沈佑仁直接把人拦了下来:“雁之,你要干什么?” 沈轻鸿还有些慌神:“我……我……我去将军府。” “天色这么晚了,你明日再去不迟。”沈佑仁瞪了沈轻鸿一眼,“今晚你就留在家中!读了二十多年的圣贤书,怎么还这么不知礼数!” 沈轻鸿呆了呆。 圣贤书…… 是啊,他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 圣贤书上说,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 沈轻鸿咬咬牙。 去他娘的圣贤书! 沈佑仁见沈轻鸿的心情似乎有点儿过于激动,心想虽知沈轻鸿和刘茫的关系已如知交,着急是在情理之中,可沈轻鸿这反应似乎有些略过了,心中稍有迷惑,可也只是皱眉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子,对在一旁的老管家道:“先送少爷回屋!” 沈轻鸿这时候才稍微回过神。 看沈佑仁似乎有些怒了。 心中万分焦急也只得压下,向沈佑仁和沈老夫人告退后乖乖回了自己的卧房。 天知他此刻早就心乱如麻。 那小太监只说是伤了,并未说伤得有多厉害。 该死,该死! 这让他如何安心得下! 老管家送沈轻鸿回屋之后,看沈轻鸿的神色担心自家少爷惹出事端让老爷生气,还特意安慰了沈轻鸿那么一句:“少爷,那刘将军也是个福大命大的,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 沈轻鸿微微皱了皱眉。 老管家又接着往下说:“老爷说得也没错,少爷若是担心,明天起个早再去将军府看看就好了。” 老管家说完后就走了。 沈轻鸿原先早就有准备的,刘茫是个将军,将军是要上战场打战的,刘茫又喜欢亲自带兵冲锋陷阵,难免会受什么伤,伤重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沈轻鸿没想到自己去边关留在刘茫身边大半年都没见刘茫受什么重伤,回了京反而就出了这种事,偏偏自己还不在他身边。 沈轻鸿在屋内坐立难安,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尽管父亲已经动身去了宫里,可父亲不让他出去,外院必然有人守着,他根本没办法出府半步。 沈轻鸿也想明白了,他先前顾忌的不过是什么流言蜚语,圣贤礼数,可人言再可畏又能如何?流言蜚语和圣贤之言不过全是虚的,而方才那一瞬的心惊……却真是无比。 出不了沈府,沈轻鸿只好咬牙等天亮。 明明只有几个时辰,可怎么等起来……却好似比几年还长。 沈轻鸿睡不着。 点了灯盯着明明暗暗的烛火枯坐。 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更夫的梆子响了四下。 四更了。 沈轻鸿靠在桌子上盯着一点烛光傻愣愣发呆,突然就听见窗楞轻响了三声。 沈轻鸿一愣,往那边看了看,随后又听见外边窗下传出了一声猫叫。 ……听起来就是个人掐着嗓子装出来的。 沈轻鸿犹豫了片刻,还是去开了窗。 江凡一身夜行衣蹲在窗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沈轻鸿。 沈轻鸿:“……” 沈轻鸿只觉得欣喜若狂。 还没等沈轻鸿开口说话,江凡打了个手势从窗子翻进屋子,关好窗,而后转过头唤了一句:“先生。” 沈轻鸿一脸焦急:“刘茫怎么样了!” “将军只伤及皮肉,性命无忧。”江凡说了一句,又问,“先生要去将军府么?” 沈轻鸿一愣:“将军派你来的?” 江凡也略微呆了呆似乎不明白沈轻鸿为何这么问,也只是说了一句:“我自己来的……先生不去么?” 沈轻鸿急了:“去!当然去!” 江凡点点头,回头看了看那窗子:“委屈先生了。” 于是沈轻鸿这辈子第一次爬了窗户,溜到了府外,又被江凡带着爬上屋顶,不多时就爬到了将军府的屋顶上。 “将军在屋里休息。”江凡道,“先生自己进去吧。” 沈轻鸿点了点头。 沈轻鸿站在屋外看着房门犹豫半天不知是否该先敲门还是直接推门进去,可沈轻鸿犹豫半天却突然发现……门是虚掩的。 房门一开就透出一股极为浓郁的药味。 沈轻鸿往里看了看,屋内不曾电灯,只有窗外的月光灯火从半开的窗间透进来,沈轻鸿心想刘茫不会睡了吧,等到了刘茫的屋外,沈轻鸿反而有点儿忐忑不安,想待会儿自个进去又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来意?把人吵醒了又怎么办?可沈轻鸿回过头…… 江凡已经不见了。 他不认识回去的路,只好老老实实进去…… 沈轻鸿进屋子顺手关了门,屋内一下子更暗了,沈轻鸿记得似乎看到那烛台在桌上,就摸摸索索往那边走,好容易摸到那桌子边上……可桌子上摆了一大堆瓶瓶罐罐,似乎全是药粉药膏,乱七八糟堆得到处都是,沈轻鸿又看不清,在桌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烛台。 “往右边点儿。” 沈轻鸿下意识就把手往右边伸了点儿,果真就碰到了烛台。 下一刻沈轻鸿回神,吓了一跳,往床边看了又看,最后咳嗽一声点了灯,才转过身去老老实实喊了声:“将军。” 刘茫就穿了件中衣,靠在床上看着沈轻鸿笑,除了那脸色比平日苍白不少,其余跟以往并无什么不同。 刘茫看着沈轻鸿笑:“你还真过来了啊?” 沈轻鸿一下子语塞。 半晌,沈轻鸿才蹭到刘茫床边,低着头低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从刘茫的角度看过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沈轻鸿微微泛红的耳尖,略微愣了一会儿后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挑眉一笑:“皮肉伤罢了……想明白啦?” 沈轻鸿整个人一僵。 刘茫看着沈轻鸿那样子……莫名其妙就觉得格外有趣。 沈轻鸿微微撇开眼清清嗓子咳嗽一声:“宫里的事……” “明天再说。” 刘茫干净利落打断沈轻鸿的话,接着刚刚的话头:“你想好了?” 沈轻鸿彻底尴尬了。 刘茫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不说话了,沈轻鸿好半天抬起头看了刘茫一眼,发现这混蛋竟然满眼带笑看着他,那神色虽说甚是温柔,沈轻鸿只觉得这幅表情出现在一个向来像个混混一样的流氓身上实在那里太怪,可半天刘茫一直都是这副神情,仿佛他一点儿也不急一般…… 可这样子好似今天不交代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沈轻鸿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吸了口气,再深深吸了口气。 刘茫在边上看着好笑:“燕子,你到底说不说啊?” 沈轻鸿顿时泄气了。 抬头又看了刘茫一眼,又低下头,狠狠应了一声:“……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了点事抱歉。 这里解释一下,昨天作者一个以前关系还算不错的初中同学失踪了,报案后过了很多天都没找到。 然后昨晚上我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就帮忙扩散消息找去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收到通知说人找到了没什么事。 昨天让大家担心了抱歉…… (*/ω\*)今天的更新在这里啦~ (*/ω\*)就冲这个更新流氓君也不能打我不是~ 第57章 57.标题是什么能吃么…… 刘茫抬了抬眉毛:“你这是答应了?” 沈轻鸿微微一皱眉,扭开头一声不吭。 刘茫挑眉:“嗯?” 沈轻鸿咬咬牙:“答应了!” 刘茫一脸笑眯眯。 他娘的,他就说好事多磨嘛! 磨着磨着……这不就是好事来了么! 沈轻鸿在边上咬牙切齿。 他看着刘茫那副贼兮兮的眉眼,怎么觉得自己是被人骗着掉进坑里了呢。 刘茫眯着眼睛伸手拍了拍沈轻鸿的头:“你今晚过来我就很开心了。” 沈轻鸿恼了。 这动不动就拍头算什么? 把他当小狗玩么! 沈轻鸿下意识就往边上躲了点儿,然后再顺手推开了刘茫的手。 没想到刘茫狠狠抽了口凉气,沈轻鸿看刘茫那样子,疼的鼻子眼睛都挤一块去了。 沈轻鸿愣了愣,突然想起来刘茫今儿个身上可是有伤,保不准就伤在手上,给自己这么一推……不会扯到伤口了吧! “没事吧?!”沈轻鸿顿时产生了剁了自己的手的冲动。 刘茫疼得龇牙咧嘴:“嘶……扯着伤口了……” 沈轻鸿急了:“你伤哪儿了!” “肩上。”刘茫抽了几口气,“燕子你打哪不好……” 沈轻鸿真慌了。 一慌就手足无措,一手足无措……就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跑。 沈轻鸿:“……很疼?” 刘茫龇牙咧嘴点头:“很疼!” 沈轻鸿微微皱着眉,心里担心刘茫的伤口不会是扯裂了吧,他好歹也是粗通医术,就想着亲自给刘茫检查检查,可恰巧一抬头看见刘茫疼得龇牙咧嘴之余还不忘露出一种奸计得逞一般的笑容,沈轻鸿一愣,顿时恍然大悟,这混蛋!又想骗他! 刘茫瞅着沈轻鸿是看穿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腆着一张老脸在那儿笑,恨得沈轻鸿牙痒痒,可想到刘茫身上有伤,再牙痒痒都得忍着。 沈轻鸿有意知道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刘茫拐着弯子逗沈轻鸿,就是不说正题。 于是沈轻鸿想,该不准是这其中有什么机密,刘茫不好说吧。 沈轻鸿这么一想,也不问了。 期间江凡进来一次。 给刘茫报告了一些事情。 出去的时候倍加体贴的给两人带好门。 沈轻鸿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偷溜出府,要是被沈佑仁发现那可就不得了了,虽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小娃儿了,可此等举动,只怕是免不了一番家法。 于是沈轻鸿看着刘茫支支吾吾半天,口是心非说了一句:“我得回去了。” 可心里就是说不出不情愿。 刘茫自然知道沈轻鸿是在顾忌什么,倒依旧是笑眯眯摸了摸沈轻鸿的鬓发:“我让江凡留了人在你屋里。” 沈轻鸿一愣,好半天才皱起眉问了一句:“江凡是你派来的?” 刘茫干净利落认了:“是啊。” “可江凡说是他自己来的……” 刘茫挑挑眉:“我不让江凡这么说,你会来么?” 沈轻鸿:“……” 该死,他怎么忘了,江凡那种什么事都慢了半拍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主动来找他? 刘茫一脸得意洋洋:“这么晚了,你也别回去了,皇上把沈大人留在宫里了,明早再让江凡送你回去就好。” 沈轻鸿:“……” 刘茫看着沈轻鸿那副已经处于愤怒终将爆发边缘的神情,轻轻咳嗽一声,然后摆出一副只有二八少女脸上才会有的无辜至极的小表情:“……疼。” 沈轻鸿打了个寒颤。 沉默片刻后,沈轻鸿别开脸:“我睡哪儿?” 刘茫特别开心的往里面蹭了点儿给沈轻鸿让出半边床位。 沈轻鸿:“……” 沈轻鸿爬上床。 沈轻鸿四处看了看。 沈轻鸿干净利落的抢过枕头,有点儿意外的在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匕首,想比是刘茫故意放在枕头之下防着刺客的。 沈轻鸿十分淡定的在床中间放下了那把匕首,而后抬眼看了看刘茫,轻轻眨了眨眼。 刘茫:“……” …… 第二天一早,沈轻鸿还睡的迷迷糊糊,就被刘茫叫醒了。 沈轻鸿揉着眼睛往外面看了看,黑乎乎的,天还没亮。 “得回去了。”刘茫在沈轻鸿耳边轻声细语。 沈轻鸿还有点儿迷糊,转头看了刘茫一眼,没注意两人此时的距离有多近,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刘茫在说什么,茫然无比的点点头,又转头闭上眼睛。 刘茫忍不住就笑了,又拍了拍沈轻鸿:“起来了。” 约莫折腾了得有一刻钟,沈轻鸿才终于清醒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这真不怪他,昨晚上那么晚才歇息,又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这还没休息几个时辰就又被叫起来了,外面天都没亮他就得回去,怨不得他半天实在清醒不过来。 江凡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见沈轻鸿出来,江凡依旧恭恭敬敬喊了声先生,然后带着沈轻鸿再跑了一回屋顶,把沈轻鸿送回沈府。 沈府内果然无人察觉。 沈佑仁似乎还未回来,沈轻鸿回去之后继续倒头就睡,等他被丫鬟叫醒……天已大亮。 沈老夫人让沈轻鸿去好好梳洗一番,然后让他去将军府看看刘将军的伤情。 沈轻鸿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微妙。 他可是刚刚才从将军府回来啊…… 于是沈轻鸿光明正大带着两个小厮捧着一堆沈老夫人备下的各类补品光明正大再次去了将军府。 当然这次走的是正门。 敲了将军府的大门让人去通报之后,片刻出来的人竟然还是江凡。 沈轻鸿突然开始怀疑这偌大的将军府内,是不是压根就没有管家。 一进府江凡三言两语简简单单就打发了沈轻鸿的那两个小厮,然后再带着沈轻鸿往后远走,没两步……沈轻鸿又见到了不久前刚刚分别了的刘茫。 刘茫冲沈轻鸿眨眨眼,挤眉弄眼的笑。 沈轻鸿:“……” 沈轻鸿还没进屋子,就有大夫过来给刘茫换药。 沈轻鸿记得先前那小太监说过,这大夫是皇帝特意派来的御医,忍不住就多留了点儿神,那御医对沈轻鸿也甚是客气,喊了句沈大人,而后上前去给刘茫换药。 沈轻鸿就在边上站着。 刘茫伤在肩上,当时刺客行刺皇帝,皇帝根本来不及躲闪,刘茫匆匆忙忙也只能用手去抓那刀,刀是抓住了,掌心被划了一道极深的伤口不说,刀尖直接砍上了肩,好在刘茫运气太好,那伤口避开了筋骨,只算是皮肉伤,不过伤口着实有点儿深,看着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刘茫倒是觉得无所谓。 行军打战,伤得比这厉害的时候多了去了。 更何况他伤了伤了,但是心里甜啊~ 看看边上燕子皱着眉那小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一到这种时候我!就!卡!文!!!! 第58章 58.见岳父! 那来给刘茫换药的御医甚是沉默,异常熟练的给刘茫换完药之后稍稍叮嘱几句,即刻离去。 沈轻鸿这才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抬头看看刘茫,心里觉得异常尴尬。 他压根……一点儿也不适应这么突然的身份转变。 可刘茫却丝毫也不介意……当然他怎么可能会介意~他早巴不得如此~之事此事万万不可心急,闹的他着实……心痒难耐啊! 沈轻鸿纠结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看着刘茫他也觉得不好意思,感觉前几天两人还是无比正常的将军和军师,今天好像就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情侣了,沈轻鸿这么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做完问了却未了的话,神色登时正经起来。 刘茫一见沈轻鸿这神色就头疼。 他家燕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刨根知底钻牛角尖,你说人活一世,混混沌沌也就过去了,又何必事事都要计较个清楚明白? 果不其然。 沈轻鸿一脸疑惑道:“昨晚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刘茫深深叹口气,然后跟自家媳妇大人坦白从宽! “皇上昨晚宴后找我,商量互市的事,结果没多久进来个小宫女,低着头,我看他走路姿势不太正常,就让他停下来,谁想他衣服里面竟然藏了刀……”刘茫抬起自己缠满纱布的手,“然后就这样了。” “女的?”沈轻鸿有点儿诧异。 “男的。”刘茫一翻白眼,“走路是装得挺像,可是一凑近我连他的胡子茬都看到了。” 刘茫这么一说沈轻鸿也有点儿无语。 怎么听起来这么变态呢…… “就一个刺客?” 刘茫摇摇头:“两个,还有个躲在房梁上……那‘宫女’跑了,另一个我没拿捏好轻重,砍死了。” 刘茫说的轻描淡写,沈轻鸿却有点儿心惊。 拜这半年所赐,刘茫一说这话,沈轻鸿立刻想到这事儿一连串的后果……刘茫直接把那刺客砍死了,不怕皇上怀疑他是在杀人灭口么?就算皇帝不怀疑……朝中那些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大臣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刘茫还想再往下说,向来毫无存在感的江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边,轻轻敲了敲门框才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一面轻声说道:“将军,兵部的赵大人来访。” 沈轻鸿一愣。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刘茫此刻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又受了伤,想必会有很多官员亲来探病,企图在刘茫面前混个脸熟,他这时候在刘茫屋内呆着,还一呆就是这么久……着实不太好。 刘茫听了江凡的话只是懒洋洋抬了抬眉毛:“不见。” 江凡:“……” 刘茫还算有点儿良心:“就说我没醒!” 江凡:“…………” 为什么最后这些糟心事都是他去处理…… 他记得自己是个暗使情报头子不是将军府的老管家吧…… 江凡温温吞吞默默转身去找还在中堂候着的赵大人,心中莫名其妙已经冒出了一百种忽悠过去的办法。 刘茫异常满意的目送江凡离去。 沈轻鸿:“……这样真的好么?” 刘茫挑挑眉。 要知道他当初带江凡回来有那么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这小子看着异常平凡,可着实是个万事通,用来忽悠朝廷里这些所谓的‘大人’再好不过了。 结果沈轻鸿在这里坐了不到半个时辰,江凡已经里里外外打发了足足有十来个各级官员。 沈轻鸿都开始觉得坐立不安起来。 那些官职都在他之上的各位官老爷们一个个都吃了闭门羹,他真有点儿不好意思留在这儿了。 沈轻鸿才这么一想,没多久江凡又摸进屋里来了。 刘茫有点儿不耐。 江凡依旧慢吞吞给刘茫报告。 “沈大人来了。” 刘茫微微挑挑眉:“哪个沈大人啊?” 沈不是什么特别少见的姓氏,朝廷里姓沈的除了沈轻鸿一家,倒还是有不少人。 江凡抬起眼看了刘茫一眼,那眼神不知为何让刘茫觉得很不妙。 “沈佑仁。”江凡慢吞吞说道。 …… 刘茫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轻鸿愣了又愣,最后一捂脸:“我得找个地方躲躲啊!” 刘茫嘴角一抽:“躲什么,你爹又不是来抓奸的。” 沈轻鸿听着抓奸两个字整个人一呆,莫名其妙有点儿脸红,最后总算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刘茫一眼。 臭流氓嘴里果真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刘茫说的其实没错,他又没干什么事,为什么要躲着?沈佑仁昨晚上也说了让他今天来看看刘茫了,他可是理直气壮啊! 江凡好死不死在边上问:“还要说将军您没醒么?” 刘茫咳了一声:“你去把沈大人请进来。” 未来岳父来访,他怎么敢继续装睡啊! 沈轻鸿也认认真真或者说刻意和刘茫拉开了点儿距离。 只是等人进来了沈轻鸿和刘茫才发现……江凡这小子只把话说了一半。 什么沈大人来了啊,这明明就是沈大人和一大堆人一块来了! 顿时刘茫原本并不算太过宽敞的卧房沾满了人,各色补服上的什么仙鹤麒麟锦鸡孔雀实在晃得他眼晕。 沈轻鸿低头看看自己那一身再朴素不过的青衫,默默退到一边。 沈佑仁眼尖,一下子看到沈轻鸿,笑眯眯的,看来是昨晚的气已经消了,朝沈轻鸿招了招手让沈轻鸿过来,一面道:“雁之,过来给各位大人行礼。” 沈佑仁打手边第一个鹤发白须的老者捋着胡须朝沈轻鸿笑:“这就是雁之贤侄啊……” 沈轻鸿觉得自个儿头皮都麻了。 凑过去,声音打颤:“雁之见过右相。” 刘茫看着那老者也惊了:“老赵?你回来啦?” 刘茫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一僵,然后转过头默默无言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沈轻鸿觉得刘茫这称呼实在不太对劲,可又不好说什么,也只好左顾右盼而言他,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赵肃哈哈大笑起来:“皇上召老夫归朝,老夫自然只能拖着一把老骨头回来咯!只是一入京就听说小友伤重,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和当年一样能折腾啊。” 沈轻鸿忍不住一皱眉。 赵肃,当朝右相,早个七八年的时候就跟皇上乞骸骨回乡去了,右相的位置皇帝也就一直空着,而刘茫是差不多六年前上来的,怎么看起来他和赵肃实在甚是熟稔呢? 赵肃又回过头看了沈轻鸿一眼,笑眯眯的:“你们在边关干的事,我都听说了。” 沈轻鸿听不出这话究竟是褒还是贬,也不好应声,在得在边上赔笑。 刘茫一听这话就乐了:“如何?” 赵肃:“好,很好。” 刘茫挑挑眉:“那比起你当年呢?” 赵肃大笑:“好过太多!” 沈轻鸿异常诧异。 算起来赵肃应当算是所谓的三朝元老——跟过先祖,又跟着先帝当了一代贤相,到了现今皇帝的时候赵肃才因为年纪太告老还乡,可赵肃的功绩绝对是他们无法相比的,赵肃这么说刘茫可谓是极大的褒赞,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无比惊讶。 赵肃见沈轻鸿那一脸诧异,又道:“贤侄你莫看我二人年纪相差甚远,老夫与刘将军可是忘年之交。” 沈轻鸿愣了愣,看看刘茫又看看赵肃,有点儿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 赵肃笑着对沈佑仁道:“老沈啊,你这孩子很好,很好!” 沈佑仁连忙谦让:“右相这是谬赞了。” 赵肃摇摇头:“刘将军挑人的眼色果然不一般。” 刘茫大笑:“那是自然!” 沈轻鸿惊出一身冷汗。 他总觉得赵肃看着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很是奇怪。 好在众人只坐了一会儿,赵肃就转言说刘茫有伤在身不该多打搅,带着一大伙人轰轰烈烈的又走了。 沈轻鸿这才松了口气。 他总觉得赵肃是只了不得的老狐狸,和什么白陆胡宗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老狐狸,那眼神……一看他就觉得浑身发毛。 刘茫摸摸下巴似在沉思什么,半晌才微微一皱眉道:“赵肃都回来了,这事儿怕不简单啊。” 沈轻鸿抬头看了看刘茫,有点儿不解。 刘茫直接道:“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事么?” 沈轻鸿皱皱眉:“你指的是哪件?” “等我打赢了战,皇上一定会调我回京……” “对付朝里那群老狐狸?”沈轻鸿一愣,“皇上……不是要对付左相吧?” “我只是随口说说。”刘茫的眼神有点儿飘忽,“左相右相向来不和,皇上这回……是要下大手笔了。” 沈轻鸿觉得事情有点儿复杂。 昨天皇帝出城相迎的时候还眯着一双桃花眼满脸笑意,怎么转眼……就牵扯到了京中风云变化,这闹不好……保不准就是政权更替的事了吧。 沈轻鸿转念一想,忍不住问道:“你说昨晚上的刺客……会不会是左相派来的?” 刘茫一挑眉:“你说这话……不怕被灭口啊?” 沈轻鸿瞪了刘茫一眼。 刘茫自个儿自说自话开开心心的接下去:“没关系,有我在呢!” 沈轻鸿:“……” 他怎么觉得刘茫自个儿玩得挺开心。 “左相的嫌疑的确是挺大,可别忘了……我们手上半点儿证据也没有。” 沈轻鸿微微皱皱眉,还想再说话…… 今天在刘茫眼里最讨人嫌的江凡又冒出来了。 “将军,邢培义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ω\*)忽略标题忽略标题 第59章 59.和稀泥啊和稀泥~ 沈轻鸿和刘茫都是一愣,两个人的第一反应竟然都是自己听错了。 邢培义来了?开什么玩笑,这老小子躲他们都来不及吧,怎么会亲自送上门来? 难不成是来负荆请罪的? 怎么想也不大可能。 还是刘茫反应最快,算是怕了江凡这个话只说一半的臭小子,长了教训,直接问道:“就邢培义一个人?” 江凡摇头,又报了几个人名。 刘茫这回是真的诧异的。 江凡报的这一排人名里……竟然全是左相手下的人。 这是要集体上他家来负荆请罪?还是集体弃暗投明? 哪个想想都不可能啊。 沈轻鸿和刘茫两个人都一块沉默下来,半晌,刘茫开口问了沈轻鸿一句:“见不见?” 沈轻鸿下意识急急忙忙道:“不见!” 左相手下那群人,说白了当初可是让他吃过不好苦头,偏偏他们还动不了,他是再也不想见到那群人了。 反正那群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刘茫早就猜到沈轻鸿这答案,可即便如此,刘茫也只能叹口气:“只怕不见不行。” 沈轻鸿心里明白。 他们刚刚见了右相。 现在左相来了,刘茫转眼就让人吃了闭门羹,这话传到左相耳朵里,左相不得恨死刘茫。就算左相不介意……朝里那些说风就是雨的家伙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轻鸿皱了半天眉,也只好无奈:“见吧。” 刘茫转头对一边的江凡道:“请邢大人进来吧。” 沈轻鸿眉头一皱:“等等!” 刘茫一顿,看沈轻鸿。 就连门边的江凡都一脸不解抬头看着沈轻鸿。 刘茫:“怎么了?” 沈轻鸿:“你觉得邢培义为什么送上门来。” 刘茫:“风吹墙头草。” 沈轻鸿又接着往下说道:“讨好自然是一部分,我觉得……他们是不是想知道些什么。” 刘茫皱起眉。 沈轻鸿忍不住挑起眉:“他既然送上门来了……我们自然要演一出好戏。” …… 邢培义和一干大臣被江凡领进屋子。 这屋子拉了窗关上门,昏暗无比不说还不透气,左右一屋子浓重药味,惹得邢培义忍不住再三露出有些不舒服的神色。 这药味……怎么闻起来像是将死之人的屋子。 “将军在里面。”江凡道。 邢培义点点头,和几人一块进了屋子。 沈轻鸿坐在床边,见有人进来,回过头一看,又起身,对几人一一行礼。 又是一群官职比他大的。 只是那衣服上的仙鹤看起来,病恹恹跟只掉毛鸡似的,孔雀如野雀,麒麟似老鼠,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邢培义急忙跟沈轻鸿还礼客气。 等客套完,邢培义往床上一看…… 刘茫面如白纸靠在床边,闭着眼睛在休息,好半天似乎是嫌弃周围太吵,微微睁了睁眼,往这边一撇,看见邢培义等人,顿时一脸愕然,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句比较客气的问话。 “什么风把邢大人给吹来了?” 虽说邢培义听起来还是不怎么舒服。 可如果如果听起来舒服,那可就不是刘茫会说的话了。 邢培义心里明白,又想起来自己的目的,细细看了看刘茫的样子,想起刘茫方才说话虽说似乎并不吃力,也不曾断断续续,看样子并不是伤得非常厉害,可那语气之中略微有点儿不着力,跟刘茫平日那副中气十足的模样可差了不少。 邢培义顿时觉得心里有底了。 刘茫这伤得并不足以危及性命,可估计也伤的不轻。 这么一想,邢培义立马眯起眼睛笑眯眯给刘茫赔着笑,腆着一张老脸道:“老夫听说将军为了保护皇上受伤,自然要来看看。” 说罢,还装出一副极为关心刘茫的神色。 沈轻鸿在后面看着只觉得邢培义这模样实在令人作呕。 刘茫混迹官场这么多年,邢培义这种打太极的忽悠语气怎么可能糊弄得过他,当下就接过邢培义的话头继续往下糊太极,一脸茫然加无辜似乎装着不懂看着邢培义。 邢培义见刘茫这神情,自然是顺着刘茫的毛往下捋:“朝中有刘将军,实乃百姓福祉。” 刘茫笑:“天下百姓福祉是今上,刘某不敢当。” 邢培义眼见着刘茫这直接把太极糊到皇帝脸上了,顿时一急,直接脱口而出:“刘将军不必过谦!” 刘茫挑挑眉。 邢培义接着往下胡扯:“今上圣明是百姓之福,可朝中有将军又有如同沈大人这般的年轻英才,文成武德,岂不也是百姓之福?” 刘茫笑:“草莽野夫,天下到处都是。” 邢培义笑呵呵道:“可如刘将军这般武艺高强之人可就少了。” 刘茫咂舌摇头:“江湖上,刘某只能排个上等末流。” 意思是厉害的人多着去了,邢培义不必抓着他的马屁拍。 沈轻鸿在边上听得极为无语。 两个人,你一掌软绵绵打出来,糊在了同样软绵绵的对方脸上,对方再软绵绵把一掌还回来,有意思么这! 邢培义还不放弃:“刘将军又过谦了。” 对方不放弃,刘茫觉得自己也不能放弃:“江湖之中藏龙卧虎,刘某自然不敢自夸,就说昨晚那个刺客,也是一等一的好受,我可险些就丢了命。” 邢培义张口立马道:“将军切莫妄自菲薄!那些江湖人虽是功夫厉害,可有哪个人能比得上将军满腹韬略啊!” 刘茫叹口气:“只是不知昨晚上那些刺客是什么人,竟如此厉害。” 沈轻鸿在边上默默扶额。 终于进入正题了。 邢培义立马就来了兴趣,可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在边上附和:“将军可有线索?” 刘茫看似无意一般皱皱眉头:“有一些。” 邢培义整个人一愣。 刘茫叹口气:“江凡给我报了点儿消息……” 接下来刘茫看了邢培义一眼,欲言又止。 邢培义顿时觉得自个儿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 左右看看,也没心情呆下去了,随便喝刘茫又和了两句稀泥,也就说了句:“将军好好休息。” 接着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急急忙忙道:“将军,左相托我转句话。” 刘茫眯眯眼:“什么?” “左相说,等将军伤好,还请将军过府一叙。” 刘茫这回倒是没推辞,干脆利落的应了。 邢培义也带着一伙人晃晃荡荡走了。 刘茫微微一挑眉,对尚且站在门外未走的江凡低声说了一句。 “跟上他们。” 江凡的眼睛顿时一亮。 老本行! 将军终于舍得让他干老本行了!! 沈轻鸿看着江凡跟着邢培义走了之后,转头看了看刘茫,问了一句:“怎么样?” 刘茫一挑眉:“八`九不离十。”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因为都是手写稿,所以三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第60章 60.喵~ >▽< 沈轻鸿又坐了一会儿,觉得自个儿总不能在将军府里吃午饭再蹭晚饭,赶着午饭点的时候就回去了。 刘茫也没多说什么。 沈轻鸿走了之后他就继续睡觉去了……受了伤又跟这儿坐了一天,说不累那是假的。 沈轻鸿回府之后也并无什么要紧事发生,他去刘府看过,知道刘茫没事,也安心了不少,在府里呆了一天,晚上刚想休息,谁想屋外又传来一声蹩脚无比的猫叫。 沈轻鸿:“……” 沈轻鸿过去拉开窗子,再次看到了江凡的脸。 所以他这是要从此白天明着见,晚上就私会? 况且…… 沈轻鸿看着窗户外面的江凡面无表情道:“猫叫学的太差了。” 江凡异常老实的低头慢吞吞说道:“是,先生。” 沈轻鸿:“……” 江凡这也……太好欺负了吧。 没想到下一刻江凡突然抬头看了沈轻鸿一眼,然后张嘴就是一声惟妙惟肖的…… 江凡:“喵。” 沈轻鸿呆愣了半天:“……” 这不学得挺像的么! 江凡连表情都不带换一个的,继续往下说:“我怕先生听不出来是我还是猫。” 沈轻鸿有点儿哭笑不得。 对江凡挥了挥手:“带路。” 江凡依旧正经无比:“是,先生。” 依旧是一番上屋顶爬房梁,好容易到了刘茫的屋子里,沈轻鸿一推开门就看见刘茫竟然已经下了床,穿戴整齐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桌子边上翘着腿嗑瓜子,听着声音跟什么似的转过头往这边看,眉眼里一下子满是笑意。 沈轻鸿不知为何觉得自个儿心里突然就一暖。 下意识就觉得……这样挺好,很好。 他很喜欢。 刘茫还没说话,沈轻鸿抢先了一步开口道:“你怎么下床了。” 刘茫挑挑眉:“我伤的又不是腿。” 沈轻鸿还皱着眉:“没事?” 刘茫点头:“小伤,你放心。” 沈轻鸿还是不大放心,甚是担心的看了刘茫半天。 ……刘茫乖乖的自个儿回床上去了。 沈轻鸿满意了。 江凡自觉退出去一面顺手关了门。 转过头,再把院子里的下人全都遣走了。 …… 这边刘茫才回床上,立马就给沈轻鸿让出一半位置,沈轻鸿挑着眉看了半天,终于有点儿忍不住:“你就为这个叫我过来啊?” 刘茫挑挑眉。 他家燕子真没情趣。 虽然是春季,可晚上的天气的确有些凉,沈轻鸿嘴上虽然说着这些话,自个儿还是爬上床也算暖暖身子,可一凑过去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忍不住挑挑眉。 刘茫看着沈轻鸿的表情问了一句:“怎么了?” 沈轻鸿的神色微微缓和:“没什么。” 想了想,沈轻鸿又问:“江凡早上跟着邢培义……探出什么来了?” 这回换刘茫叹气了:“什么都没有。” 沈轻鸿愣了愣:“没有?” “嗯,邢培义直接就回家了,江凡在哪儿盯了一天的的稍,什么都没看到,我让他换了个人手在那边看着,把人给调回来了。” 沈轻鸿虽说心里颇为失望,可更多的忍不住就想到了其他事情。 “……你这样使唤江凡。” “没事。”刘茫挑眉,“我心里有分寸,不可能会让江凡出什么事的。” 沈轻鸿点点头,又问:“江凡是江湖出身?” 刘茫应了一声:“是,我救过他一命,所以他就留在我身边了。” 沈轻鸿忍不住就开始好奇:“那高林呢?” “高林?这小子小时候是边关那块的猎户,没爹没娘的小时候被番毛子欺负得可厉害了,早些时候还有齐岳在,后来你也知道,齐岳走了之后高林又是一个人了,我到边关没多久高林就跑来参军……高林那一身功夫都是跟齐岳学的,有模有样,在军里也算个中上,又挺聪明……”刘茫说了这么多,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忍不住皱皱眉,“你问这些做什么。” 沈轻鸿咳嗽一声:“我只是觉得,去了边关大半年,我对你们根本半边儿也不理解。” 刘茫挑挑眉。 沈轻鸿又咳嗽一声:“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可疑的。” “可疑?”刘茫有点儿哭笑不得。 沈轻鸿这时候是不肯往下说了。 刘茫自个儿心里也清楚。 自个儿的出身,认识的人,都有点儿奇怪。 可刘茫是想说……心里却觉得,不到说的时候。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沉默下来。 第二天一早沈轻鸿偷偷摸摸回沈府的时候,没有人再提起这事。 刘茫那样子,沈轻鸿看得出他挺纠结。 只是心里还是莫名其妙落了那么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 从此之后沈轻鸿就过上了晚上偷偷摸摸往将军府跑,白天再偷偷摸摸溜回来的日子。 不可思议的是沈轻鸿这么折腾,沈府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刘茫的体质甚好,身上的伤也恢复的极快,没几天就继续跑出来蹦跶了,对上面还报着病假,天天闲的在将军府内到处溜达。 苦的就是沈轻鸿,晚上半夜不睡跑出来,等天没亮又得跑回去,然后迅速梳洗跑去上朝,中午的时候再光明正大去将军府。 差点没累出半条命来。 好再在过两天,刘茫自己跑来上朝了。 皇帝都有点儿诧异,这小子怎么好的这么快? 再看看朝下的沈轻鸿,顿时忍不住感叹…… 媳妇什么的简直是人生力量啊。 这才一下朝,沈轻鸿打算和沈佑仁一块回家,刘茫一下子就蹿过来了,对沈佑仁笑眯眯喊了声沈大人,然后一拍沈轻鸿的肩膀唤了句燕子。 沈佑仁这时候也有点儿愣了。 他早些时候就觉得不大对劲,也没听说刘将军说话有口音什么的,忍不住就问了一句:“……燕子?” 刘茫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雁之啊……” 沈轻鸿忍不住一挑眉。 这臭流氓竟然知道他的本名,真不容易。 沈轻鸿看了看刘茫,刘茫刚打算往下说,沈佑仁的神色突然微微变了变,轻轻扯了扯沈轻鸿的袖子让他退后些许,沈轻鸿不大明白沈佑仁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转过头往那边一看…… 左相带着邢培义过来了。 沈轻鸿不自觉就朝后退了些许。 左相离着这边还有几步,就笑呵呵大声喊了一句:“刘将军。” 刘茫回过头,懒洋洋抬抬眉毛:“哟,左相。” 左相笑:“想不到刘将军才休息了这么几天就来上朝了啊。” 刘茫也笑:“托相爷的福。” “既然刘将军的伤也好了……”左相眯起那一双极为细长的狐狸眼,笑得倒是极为慈眉善目,“老夫先前邀刘将军过府一叙,实不相瞒,是老夫的寿诞……” 刘茫挑挑眉:“相爷寿诞,刘某自然要前往。” 左相心满意足点了点头,似乎要离去。 沈轻鸿微微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下一刻左相突然转眼看向他,笑呵呵道:“到时候沈兄和沈贤侄也定要赏脸前来啊。” 沈轻鸿一呆。 沈佑仁摆摆手:“那是自然。” 虽说他们看左相不爽,但是怎么也都得应付过去。 就只剩沈轻鸿呆愣愣站在原地发呆。 左相转过头看着沈轻鸿。 沈轻鸿愣…… 半晌,左相刚刚想再开口说话。 刘茫突然一扯沈轻鸿的手,直接道:“相爷放心,当日我和雁之必定亲自上门为相爷贺寿。”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君他死得早…… 第61章 61.纳妃(1) 刘茫说完那句话,沈轻鸿就愣了,刘茫这拉着他的手说出这种话的语气,怎么都好像是在说自己一定会带着自家媳妇上门拜访一样。 不过似乎多心的只有他一个人。 沈佑仁异常感谢刘大将军这一句救场,总算没让左相抓着什么奇怪的把柄。 左相是心满意足走了,沈轻鸿转过头,呆愣愣问了一句。 “爹,真的要去啊?” 沈佑仁:“……” 什么叫做恨铁不成钢…… 看看别人家孩子,他自家娃儿怎么就这么愣呢! 刘茫噗嗤一声也笑了。 拍拍沈轻鸿的肩,又对沈佑仁拱拱手:“沈大人,我找雁之有几句话要说。” 沈佑仁点点头,丁点儿都没怀疑就让沈轻鸿跟刘茫走了。 沈轻鸿还有点儿闹不明白刘茫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跟着刘茫往边上走了点儿,沈轻鸿猜刘茫说的说不准是什么要紧事,等到四周没人能听着他们说话了,才在后面开口问了刘茫一句:“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刘茫挑挑眉,也四处看了看,转过头第一句就是…… “白陆快回来了。” 沈轻鸿一愣。 白陆快回来了……皇帝当初下旨去传召白陆的事他们是知道的,可白陆快回来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刘茫还想解释两句,可沈轻鸿老远就看见刘茫身后有一伙人过来了,微微退后一步,刘茫回过头看了看,一眼就认出为首第一个笑眯眯的那人不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又是谁? “刘将军,沈大人。”大太监过来领着身后那一群小太监给刘茫和沈轻鸿行了个礼,一面笑眯眯往下说道,“咱家可是找了二位大人许久。” 沈轻鸿也对大太监还了礼,心里大约明白估计是皇帝找刘茫有些事,自觉无比的往后微微退了点儿。 大太监笑眯眯看着沈轻鸿这举动,开口道:“皇上宣二位大人入宫觐见。” 沈轻鸿顿时就愣了。 宣他们两?宣刘茫觐见倒是平常,可是皇帝要见他做什么? 刘茫也略微有点儿诧异。 大太监依旧是一脸笑意:“咱家只负责传话,二位大人还是随我走一趟吧。” 皇帝会见二人的地方并不是平日里会见大臣的大殿,大太监带着两人七拐八绕走了半天绕进御花园,这才在御花园内的一个亭子里见着了皇帝。 沈轻鸿一进来就发觉御花园内禁卫甚多防卫极为森严,心里明白大约是上次有人刺杀皇帝之后便增强了守卫,再往前走,远远就看见皇帝散漫无比的靠在一个莲花池的亭柱边上坐着,亭外禁卫层层叠叠,亭内皇帝身边就跟了个小宫女,手里捧着个木盘子,隔着有点儿远,沈轻鸿看不清那小宫女手中拿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皇帝此刻的神色平淡,沈轻鸿也看不出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皇帝似乎心情并不好,手里捻着的是鱼食,那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看着莲花池内四处游散的锦鲤,有些许无神。 大太监为二人上去通报。 皇帝的脸上微微带了些许笑意,让二人过来。 沈轻鸿和刘茫上前去给皇帝行了礼,皇帝笑眯眯的立马让二人坐下。 沈轻鸿还有点儿不敢往下坐。 他可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地方接触皇帝啊,虽说上一次皇帝出城相迎他也见着了一次,可那一回皇帝的眼神一次都没停留在他身上,哪像这一回?皇帝笑眯眯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可乐的事情。 刘茫倒是毫无顾忌,扯了沈轻鸿的袖子一把,大大咧咧就往边上一坐,架起腿直接就抬头看着皇帝。 沈轻鸿觉得自个儿的冷汗都下来了。 刘茫这举动……大不敬啊大不敬。 可皇帝没有丝毫介意,依旧笑眯眯的看了二人半晌,抬手让人上了壶茶,又挥退了那个小宫女,沈轻鸿这才看清那宫女手中木盘上放着的是一封拆开了的信,最终只剩大太监一人留在皇帝身后,也笑眯眯的看着二人,那眼神,着实让沈轻鸿觉得发慌。 刘茫看着皇帝,直白无比开口问道:“找我们什么事?” 沈轻鸿觉得后背顿时一凉。 刘茫这……这……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对刘茫此言此举依旧是不曾计较。 连大太监都早已对刘茫这幅模样习以为常。 皇帝静了一会儿才笑着开口道:“朕今儿个一早就收到了白卿自边关送回的信。” 刘茫微微挑了挑眉:“白陆不是马上就回来了么,还寄什么信,麻不麻烦。” 皇帝叹了口气:“白卿在这信上说,边关互市之事尚未彻底安稳,他需要再多留几日。” 这下沈轻鸿也有点儿愣了。 白陆这举动……说白了可是抗旨啊。 果然刘茫这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立马反问了一句:“抗旨啊?” 皇帝摇摇头:“不算,当初朕传给白卿的并不是圣旨,不过是一封信罢了。” “那白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下刘茫也有点儿拿不准皇帝的意思了,按皇帝的性子,他绝对不是为了一封什么信就会特意把他找来说事的人,说白了吧,皇帝和白陆两个人没事就闹闹别扭,不是白陆骂了皇帝被罚到边关当两个月的苦工,就是皇帝气得跳脚干脆装病拖个一日半日不上朝,白陆和皇帝私交甚好,比起君臣更似挚友,这白陆不过说是晚几日再回来,很普通的事情才是,皇帝又何必如此不悦。 “快则半月,迟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皇帝又转过头看着那池子,随口又说了一句,“朕听说刘老夫人终于肯搬地方了。” 刘茫挑挑眉毛,不说话。 皇帝转过头来看着二人。 “朕倒是想问问,刘卿的那位‘贤妻’,究竟是何人?” 沈轻鸿莫名其妙就觉得心跳得有点儿厉害。 要知道刘老夫人当初说的是……等刘茫成了家后她自然会搬,皇帝想必是觉得……刘茫离成亲不远了吧。 ……可谁也没想到那人会是他。 皇帝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沈轻鸿顿时吓着了。 皇帝,还笑得格外厉害,一手指着沈轻鸿道:“刘卿你究竟是从何处找到这么一只小雀儿的哈哈哈,分明心中所想全都写在脸上。” 沈轻鸿顿时觉得整个人一僵。 刘茫斜眼看着皇帝,那表情似乎是觉得皇帝格外的俗不可耐。 沈轻鸿整个人还转不过来。 皇帝刚才叫他什么? ——小雀儿?麻雀? 等等……皇帝说是刘茫究竟是从何处找到自己的? 沈轻鸿惊了。 皇帝……知道他和刘茫的那点儿事? 沈轻鸿看看皇帝,再看看刘茫。 后者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沈轻鸿想起当初崔启和他说的那一句…… 朝中有不少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沈轻鸿突然很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皇帝笑得更欢了。 这……这……为何皇帝知道了这种事,只顾着笑却不曾多说一句其他!这怎么看着……都像是取笑好么。 皇帝看着沈轻鸿那模样,一面笑一面直摇头:“刘卿,这小雀儿再认真养养,留在朝中,倒是不会落在他父亲之下,可现在……噗嗤。” 刘茫终于忍不住挑眉看着皇帝:“皇上,您还是二皇子的时候,有一次……” 皇帝立马就停了笑摆手道:“别说,别说,朕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就别没事胡揭朕的底子。” 沈轻鸿忍不住一皱眉。 这两人看起来似乎……也格外熟络。 可刘茫当初参加武举的时候,皇帝已经登基有个三四年了,怎么听他们这么说……二人似乎在皇帝尚未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无比熟络。 沈轻鸿越发觉得刘茫有些不对劲。 笑完了,皇帝莫名其妙静了那么片刻:“今日找刘卿来,确有要事。” 刘茫一挑:“说吧。” 皇帝似是极为认真的打量着两人,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朕要纳妃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抱歉…… 【这里有个预告大概,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一二三四五上山打教主》这篇文要出广播剧了,目前教主和盟主的cv都已经敲定了…… 出来的时候我会再通知的谢谢大家对我这个神坑的支持_(:з」∠)_】 第62章 62.纳妃(2) 皇帝这话一说完,刘茫微微愣了愣,最后忍不住挑起眉。 沈轻鸿看着刘茫的神色有点儿不解。 皇帝这年龄……说实在话,纳妃已经算是有点儿晚了,要知道先帝在二十岁的时候三皇子都已经落地了,而皇上现今已经二十六岁,后宫中尚且未曾有过一人。 刘茫保持着那副颇为奇怪的表情过了片刻,开口问道:“什么人。” 皇帝微微皱起眉,闭眼,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左相小女。” 沈轻鸿这回是真的愣了。 左相?左相和皇帝不算是对头么,两个人明理来暗里去的都斗了这么长时间,怎么……皇帝要娶左相的女儿? 刘茫看着皇帝的神色问道:“贤惠?” 皇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 刘茫又问:“漂亮?” 皇帝摇头:“不知。” 刘茫忍不住皱起眉:“没见过?” 皇帝微微蹙眉:“见过画像。” 刘茫神色略显严肃:“妃嫔?” 皇帝长叹一口气:“……正宫。” 刘茫静了那么片刻,瞥开目光,直接转了话题道:“过几日我就辞官。” 沈轻鸿一惊,转头看刘茫。 皇帝也愣了愣,最终皱起眉道:“现在不行。” 刘茫似笑非笑看了皇帝半晌:“难不成皇上想让微臣等白大人回来?” 皇帝一怔,神色有些奇怪,在沈轻鸿看来,皇帝那样子似有什么遮掩,可那双桃花眼里的目光一转,却又立马回复了平常。 于是皇帝悠悠然开口:“喝完朕的喜酒再走。” 刘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 皇帝叹了口气:“反正朕也没什么事了……” 刘茫直接接口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一愣,看着刘茫扯着沈轻鸿行了个礼似要告辞,心中明白刘茫此刻的心情大约有些许不爽,也没别的法子,只好笑着看二人行完里,道一句:“去吧。” 刘茫带着沈轻鸿转身要走。 皇帝突然悠悠道:“左相的寿宴朕也会去。” 一顿,又接着往下说:“见见朕将来的爱妃……” 刘茫的脚步丝毫不曾停留,就跟没听见皇帝说话似的,那举动妥妥的全是大不敬,可皇帝不在意,周围也没人敢说,等出了宫墙,沈轻鸿才四周看看,小心翼翼开口问刘茫:“皇上不是和左相不和么……怎么又要娶左相的女儿了?” 刘茫微微皱眉:“宫廷朝宇的东西,谁弄得明白。” 沈轻鸿眨了眨眼。 刘茫拉着沈轻鸿的手微微用了点儿力气,收紧,一脸正色,低声喃喃道:“我也不希望你弄明白。” 他家燕子就是白的,谁都可以往上面涂抹,涂上什么都好,可人心险恶,他不希望燕子在这全是黑心人儿的朝廷间有半点儿沾染。 沈轻鸿心中隐隐约约明白刘茫用心,也没多说,反正皇帝要娶左相的女儿,怎么也不可能扯得上认认真真的情爱,怎么说都无非是利益二字,这些东西听多了其实也是千篇一律,可偏偏……听起来就是不舒服。 出了宫,沈佑仁听说皇帝传召沈轻鸿,早就先行回府了,剩了个沈府的小厮在外候着,刘茫看着境况,干脆亲自送沈轻鸿回去,顺带想着去沈府上看看。 沈轻鸿还惦记着刘茫的伤,也不着急往家里走,轿子不坐了,领着小厮和刘茫慢吞吞骑着马儿走街串巷,街上喧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两人倒是也并未表达出什么格外亲密的意思,隔着约莫一人的距离,也并未交谈,只是偶尔沈轻鸿回过头……会恰好看见刘茫也转过头来看他。 这时候刘茫忍不住抬抬眉毛,看着沈轻鸿咧嘴。 沈轻鸿忍不住失笑,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看到刘茫的印象。 ——觉得这家伙明明生得俊朗无比,可看着他为什么就喜欢挤眉弄眼的笑。 现在反而觉得这般挤眉弄眼的笑容格外顺眼。 沈府之内,沈佑仁和沈老夫人听说刘茫亲自送沈轻鸿回来了,也颇为诧异,连忙邀刘茫入府小坐,刘茫本来也正有此意,高高兴兴应下了,和沈佑仁沈老夫人说了两句话,二老就让沈轻鸿带刘茫在府内随便逛逛。 沈轻鸿自个儿觉得沈府也没什么好逛的,随便走了一段,带了刘茫去了自己住着的那个院子,直接把人给领进了自己书房。 沈家是书本网,沈府之内放书的地方自然不少,书房也备了有三四个,沈轻鸿和沈佑仁各有一间屋子,沈轻鸿的这间书房之内到处堆的都是书,墙上各式文人字画,刘茫看了看四周,又随手拿起桌上几本书翻了翻。 沈轻鸿在边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又顺手给刘茫倒了一杯。 “燕子啊。”刘茫随口问道,“你平常都看些什么书?” 沈轻鸿应了一声回答:“过去只看圣贤书。” “过去?”刘茫皱眉,“那现在呢?” “什么都看。” 过去只觉得圣贤书上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其他书都是破书杂书,成不得大器,可后来见得多了懂得多了,再回来看看,发觉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圣贤书才值得一看……值得看的东西很多,有些在书上,有些则在眼前。 刘茫挑了挑眉,把手上的书合上,转过头对沈轻鸿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艳书啊?” “……”沈轻鸿直接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直直朝刘茫砸过去。 刘茫一手接过茶杯一面闪开一步,把茶杯放回沈轻鸿手边的茶盘内,再弯下腰看着沈轻鸿的眼睛,笑眯眯道:“恼羞成怒啊?” 沈轻鸿嘴角一抽,炸毛了。 刘茫明显早有准备,一下子闪出去老远,干净利落的避开了沈轻鸿的一爪子,在蹿到门边,看着沈轻鸿咬牙切齿要冲过来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开门出去两步,再转过身,小腿上稳稳受了沈轻鸿一脚,沈轻鸿力气不大,刘茫又懂点儿受力的技巧,不疼,倒是刚刚好给了刘茫个机会,顺手扯住沈轻鸿的腰往怀里一带,一手揽住沈轻鸿的腰,还故意一脸担心道:“燕子小心!别摔着了!” 沈轻鸿嘴角一抽,刚想再发作…… 沈老夫人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雁之,刘将军,你们……” 刘茫顺势扶了沈轻鸿一把让沈轻鸿站好,含笑说了一句:“雁之,小心别摔着。” 沈轻鸿心惊胆战,也只能顺着刘茫的话支支吾吾往下说:“嗯……” 沈老夫人笑了:“这孩子,就是莽莽撞撞,也不知道小心点儿,多亏刘将军在这儿。” 刘茫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和沈老夫人一块来的还有沈佑仁。 沈佑仁颇有些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也罢,许是他多心了。 第63章 63.久违的…… 沈大人对自家恩人自然是异常客气,刘茫对自家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自然也是尊敬万分,顿时三人之间气氛一片融洽和谐,反而倒让沈轻鸿觉得……自个儿是不是有点儿多余。 聊着聊着沈佑仁就提到……几日后左相寿宴,还得请刘将军多提携些,带着沈轻鸿也见见世面懂懂事,将来可是要在官场上混的人,怎么可以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 刘茫自然连忙应承。 可心里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等日头西斜,刘茫告辞离去,沈佑仁让沈轻鸿跟着送送刘将军,沈轻鸿送着刘茫出了府,想起在宫里皇帝说的话,略微有点儿不放心,结果刘茫左右一看没有人,立马凑上来吧唧在沈轻鸿脸上亲了一口,沈轻鸿当场就黑了脸,还没来得及动手揍人,刘茫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你待会儿回去,给白陆写封信。” 沈轻鸿愣了愣:“……信?” 他和白陆又没什么交情,写信干什么,谈谈人生理想文学艺术风花雪月最后打个哈哈问一句白大人近来可好? “嗯,你就和他说说,皇帝那个老小子要纳妃呢,兄弟都不喊了,让他回来好好说说。” 沈轻鸿愣了一会儿,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懂非懂,但是又有些把握不住。 之后几日平平淡淡,一闪而过。 沈轻鸿抽空给白陆写了封信,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胡乱扯了一通,刘茫说的话他倒是老老实实提了。 而这几日在都察院当班,他本来就身负才学,外加跟刘茫混了这些日子,也稍稍懂了些许圆滑,虽没有跟一些人一样拍马屁讨人喜欢,可至少没有人会抓着他挑刺儿了。 皇帝纳妃的事儿,那日皇帝提过之后似乎就当没这回事一样,没有任何人说起过这事,宫里和左相也都半点儿动静没有,闹得沈轻鸿总觉得自己当天是不是听错了皇帝的话。 左相寿宴转眼即来。 沈轻鸿跟着沈佑仁带着寿礼提前去了左相相府,给左相贺过寿后,沈佑仁四处找着朝中诸位大人问好,沈轻鸿随便找了个借口抽空跑去找刘茫,沈佑仁倒是并未阻止,只是看着沈轻鸿离开,那神色颇是复杂。 怎么说他都在朝中混迹多年,官场上的老油条了,沈轻鸿那点儿小九九,根本瞒不过他。 可是这事……说起来,他也不知要如何处理才好。 边上赵肃一直在往这边瞧,此刻见着沈佑仁这副神色,也是心知肚明,从边上蹭过来一拍沈佑仁的肩膀大声喊了一句:“老沈啊……” 沈佑仁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是右相,连忙行礼:“右相……” 赵肃笑眯眯点点头,也往沈佑仁看的那方向看去,随后一脸意味深长一般叹了一句:“雁之的确是个好孩子。” 沈佑仁明白赵肃此言另有所指,忍不住问了一句:“右相此言……” 赵肃捋了捋胡子:“老夫要说什么,你应该也明白……刘茫这臭小子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的身世,你也明白,自然是个信得过的人。” 沈佑仁皱起眉。 赵肃顿了一顿,又转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老家伙,又何必多过操心。” 沈佑仁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看赵肃的神色,最终也只能摇摇头,长叹了口气。 …… 左相的寿宴实在是请了太多的达官贵人,沈轻鸿四处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刘茫,反而是瞅见那个礼部的崔召崔叔放,窝在角落里一个人喝酒,想着怎么也是一块被抓的阶下囚的情谊,就想着上去问个好,没想到崔召眯着眼往他身后看了半晌,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道:“刘将军怎么没跟来啊。” 沈轻鸿愣了愣问:“我也在找他……你有什么事吗?” 崔召挑挑眉面不改色:“讨个红包。” 沈轻鸿本来还愣,半天回过神明白崔召的意思,顿时脸上一红,看着崔召的神色,支吾半天憋出一句:“你胡说什么!” 崔召噗嗤一声笑了,指了指沈轻鸿羞赧的脸色:“雁之你自个都承认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沈轻鸿……默默转头捂脸。 崔召摇摇头叹口气:“老狐狸终于拐走了小雀儿……哎呦谁砸我!” 凭空一颗花生米精准无比砸中了崔召的脑门,而后便是一个熟悉无比不正经的声音。 “崔叔放,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啊。” 崔召和沈轻鸿同时转头一看,沈轻鸿是脸红了,崔召极其猥琐一笑,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哟,刘将军,叔放何时在背后说你坏话了?” 刘茫挑眉,崔召又补了一句:“明明是当面说。” 沈轻鸿:“……” 刘茫直接道:“燕子,别理这满嘴胡话的老小子。” 崔召挑挑眉刚刚想说话…… 老远处一声颇为阴柔尖利的声音扯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随后弦乐齐响,众人皆俯首下拜。 刘茫挑挑眉,拉着沈轻鸿也跪了下去。 “今日是左相寿宴,而非朝堂之上。”皇帝悠悠说道,“诸卿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沈轻鸿爬起来,皇帝还是那副老样子,笑眯眯扶着左相,道了一句:“左相劳苦功高,为我朝社稷日日忧心,今日是左相大寿,寿星又何必多礼?来啊。” 边上几个小太监捧着木盘子上来,沈轻鸿瞥了一眼,全是珠宝赏赐,左相立马又要跪下谢恩,皇帝笑眯眯扶着他,两人这模样在外人看来,君臣关系真是无比融洽,沈轻鸿有知晓皇帝将要纳左相小女为妃,看起来二人关系似乎不错,可不止为何沈轻鸿总觉得这一团融洽之下……剑拔弩张。 刘茫在边上叹气,说一句,两只老狐狸。 崔召笑眯眯答:“这遍地不都是老狐狸么。” 刘茫转头看了崔召一眼。 崔召颇为无辜眨了眨眼,而后嘟嘟囔囔说了一句什么驿站内也有他的兄弟。 刘茫嘴角一抽,不再多言。 皇帝来了,自然将皇帝奉为上座,左相略次之,随后寿宴正式开席,一群人胡吃海喝瞎闹腾,沈轻鸿跟刘茫坐了一块,崔召活生生被跟着刘茫来的江凡给赶走了,江凡就跟着他们站着,来此的目的也十分简单,替刘茫挡应酬。 沈轻鸿看着刘茫把江凡当成万能宝物一般使来唤去,颇有点儿无奈,抽空问了句江凡身世,毕竟江湖人,好端端怎么会心甘情愿为朝廷办事? 刘茫也笑了笑随口说道:“江凡这小子前两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追杀的时候恰好被我娘救下了,后来我让他走,他也不乐意。” 沈轻鸿点点头。 敢情江凡这是在报恩。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隔了这么久才更新这么点儿…… 可是也只有这么点儿Orz 第64章 64.小结局~\(≧▽≦)/~ 酒至半旬,左相的小女儿在侍女和左相夫人的陪伴之下出场了。 沈轻鸿往那边看了看,当真是眉目如画,清越如仙人之姿,左相夫人携她到皇帝面前,婷婷袅袅下拜,皇帝也满眼笑意,那模样看起来也如同是在看着自己未来的妻子一般,温柔似水。 只是看起来,总归像是少了点儿什么。 左相即将嫁女之事,朝中本无多少人知晓。 不料此刻这么一出,有不少人隐隐约约已经明白了些许,再看皇帝温柔看着地上拜倒的女子,不曾出言,却是缓缓起身轻轻朝女子伸出手。 那姑娘顿时双颊绯红。 “雪儿,来。”皇帝如是唤道。 其实说起来,这应当是皇帝和左相之女的第一次见面吧,沈轻鸿想,可没想到皇帝的一举一动竟然都如此自然,仿佛他和左相之女早已相恋多时,此刻只不过是在诸臣面前跨出一步罢了。 刘茫抬手拍了拍后背,轻声道:“看,皇宫里都是这么一群老怪物。” 沈轻鸿愣了愣,转头去看刘茫。 刘茫神色平淡。 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再说那女子一脸羞赧的被皇帝扶起来,站在皇帝身边,皇帝依旧满眼笑意,半晌,悠悠开口道:“朕今已然二十六余,也的确到了该纳妃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皇帝那可是满朝文武轮番劝说死活就是不肯纳妃直至朝中老臣都已经心灰意冷开始在周遭王爷的世子中物色下一任皇帝了,而此刻……既然如此轻易就决定纳妃? 所有大臣不免想,这……能改变皇帝决策的女子究竟是谁。 然而此刻皇帝可是牵着左相小女的手,不消说,所有人心里都有了计较。 “左相劳苦功高,朕又听闻左相小女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皇帝依旧弯着那双桃花眼满是笑意,“那些选秀选妃的繁文缛节也不必再搞了,传旨下去让为朕选个黄道吉日,而今之后,佟雪儿便是朕的皇后。” 佟雪儿是左相小女之名。 四下官员顿时议论纷纷。 右相到是悠哉悠哉,扯了把身边沈佑仁的袖子,跪下去,道:“恭喜皇上。” 这是群臣才算是猛然回过神来。 刘茫也拉着沈轻鸿跪下应付应付。 沈轻鸿小心翼翼低声在刘茫耳边说到:“总觉得皇上的宣布十分匆忙啊。” “是很匆忙。”刘茫道,“驿站里估计有人漏了口风。” 沈轻鸿眨眨眼:“什么?” 刘茫笑:“无妨。” …… 皇帝这么一闹,这酒宴注定是平静不下去了。 酒宴结束得甚是仓促,沈轻鸿和刘茫道别后随着沈佑仁回沈府,一路却被沈佑仁不知为何而阴沉沉的目光压的喘不过气来。 “雁之。”沈佑仁突然开口说道,“前几日你母亲为你挑选的那几位姑娘,可有中意的?” 沈轻鸿一愣:“父亲怎么又提起此事……” “只是觉得你的确该成家罢了。”沈佑仁道,“可有满意的么?” 沈轻鸿皱眉:“没有。” 沈佑仁:“那你可有意中人?” 沈轻鸿犹豫片刻:“……有。” 沈佑仁一副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吾儿长大了。” 沈轻鸿不明所以。 沈佑仁轻轻拍了拍沈轻鸿的肩:“也的确是该有自己想法的时候了。” …… 自此之后,无论是沈佑仁还是沈老夫人都不曾再在沈轻鸿耳边絮叨过成家之事,沈轻鸿隐隐约约也明白了点儿什么,只不过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第一个开口罢了。 皇帝大婚定在一月之后,要知道少有皇帝登基之后方才大婚,故而形式弄得极为宏大,沈父身为礼部之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京中的街头巷尾也几乎都在谈论此事。 两日之后,沈轻鸿听说,刘茫把刘老夫人接来京都了…… 前往将军府找刘老太太为刘茫提亲之人几乎把门槛都踏破了。 而刘老夫人的态度十分明确。 两个字。 不要。 沈轻鸿和父母报过刘老夫人之事,在沈老夫人叮嘱之下,提了一堆重礼去将军府看望自个儿的那位干娘。 多日不见,刘老夫人精神依旧,一听闻沈轻鸿来了,立马就快步往外走,身后一群侍女急得跟什么似的,做一个喊老夫人慢点走,有一个喊老夫人小心点儿别摔着。 沈轻鸿哭笑不得。 再过一日,沈轻鸿突然听沈佑仁提起,皇上大婚宴请四方属国来使,隔壁的番蛮子虽然还不是他们的属国,但是毕竟都已经开了互市了,照理说伊勒德等人也会派人前来。 沈轻鸿想了想那副场景。 几个月前还在大打出手的两国……竟然就这么坐下来一块吃饭了? ……真神奇。 当天晚上刘茫在京中酒楼内摆了一桌酒席,说是为刘老夫人接风洗尘,老夫人虽然明面上直骂刘茫尽浪费钱败家,可谁都看得出来她心底里还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当晚轮到沈佑仁在礼部执勤,实在脱不开身,于是沈轻鸿带着沈老夫人前去,也好歹是让亲娘见见干娘,到地方一看…… 为什么崔召也在这里,边上还有个看着面熟有些木讷的男子。 没等别人开口解释崔召自个儿坦白:“我是遇见来蹭饭的蹭饭的。” 沈轻鸿:“……” 崔召又拍了拍边上那个身为木讷的男子:“这是我那个好哥们啊好哥们。” 沈轻鸿呆了片刻想起来了:“周修撰?” 后者呆呆愣愣向沈轻鸿行礼:“沈大人。” 沈轻鸿有点儿尴尬。 “沈大人他日你我为阶下囚时尚且扶持共苦。”崔召一手掩面指着沈轻鸿的手抖而抖,“叔放不曾想到今日,可共苦却不可以富贵相见!” 沈轻鸿:“……” 刘茫笑了:“来蹭饭就好好吃饭,胡扯什么。” 崔召咳嗽一声,对沈老夫人行了礼算是见过,沈老夫人也是笑眯眯的,似乎对崔召印象颇好。 可沈轻鸿明明记得自家娘亲最不喜欢这种油嘴滑舌的人了啊。 崔召蹭饭蹭得毫不客气,倒是周修撰十分拘谨客气。 待崔召狼吞虎咽完,抹抹嘴就把自个儿油腻腻的爪子往刘茫肩上拍了拍道:“刘将军。” 刘茫挑挑眉。 “我刚刚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啊。”崔召道。 沈轻鸿眨眨眼,他来之前崔召说什么了。 刘老夫人也插了一句:“还是辞了好。” 崔召连连点头:“天下太平不远了,还是辞了好。” 辞? 沈轻鸿微微一愣:“辞官?” 崔召转过头看沈轻鸿,笑眯眯道:“雁之你不重要,辞不辞官都无所谓。” 沈轻鸿:“……”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爽。 “刘将军于叔放有恩,我来就是为了告诉刘将军这么几句,而今尚有南虏未破,好歹尚有一线生机。”崔召敛容道,“狡兔尽、走狗烹,将军好自为之。” “就是为了这么几句?”刘茫笑,“那把吃的给我吐出来吧。” 崔召一口噎住。 周修撰给崔召拍背,一面低声道:“将军,邢培义连同诸多大臣已经在上奏弹劾将军翻总账,若皇上真是有心,契机已经到了。” 刘茫尚且还是似笑非笑:“多年老友和一家之言,孰轻孰重?” “左相尚且指人弹劾了白大人。”周修撰道,“皇上的旨意已经下去了,将军若是有心,倒是可以去问问这道圣旨之意。” 周修撰起身倒酒,敬了刘茫,目色清明:“最重要的,是江山。” 语毕,一饮而尽,随后扯着崔召离去。 刘茫的神色阴沉。 沈轻鸿开口:“白陆怎么了?” 刘茫摇头。 如何也想不到皇帝竟会做到如此份上。 好端端一场接风宴弄得气氛如此沉重。 刘老夫人和沈老夫人各自都不说话。 沈轻鸿问:“怎么办?” 刘茫还是摇头。 伴君如伴虎。 “明日上朝就知道结果了吧。”刘茫叹口气,欲言又止。 他心中所想,太过强求。 若让沈轻鸿选,江湖朝堂,前者逍遥自在沈轻鸿是好奇可后者才是沈轻鸿多年安身立命所求,达则兼济天下,而沈轻鸿一身才学,弃之乡野,实在太过可惜。 就算沈轻鸿答应了,此举……也愧对沈大人和沈老夫人。 刘茫皱皱眉,缄口不言。 沈轻鸿不明所以。 最终散席刘茫亲自送沈轻鸿和沈老夫人回府后离去,沈老夫人站在门边看着刘茫一人骑着马离去,突然开口道:“朝中阴险,江湖自由。” 沈轻鸿愣了愣:“娘亲?” 沈老夫人摇头叹气:“回去吧。” …… 第二日上朝时沈轻鸿就觉得气氛实在不对劲。 异常阴沉。 崔召看到刘茫依旧若无其事跑来上朝,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之后便是例行公事,直至大太监都要说无事退朝之时,邢培义突然出列。 “臣有事要奏。” 皇帝皱眉:“何事。” 邢培义出列那一刻沈轻鸿就隐约明白这是要出事,崔召昨晚上说的事情中了,果真邢培义开始列举刘茫这么多年来的诸多“罪状”,贪污受贿这种污蔑人的老话题尚且不提,而一条说刘茫未曾通报便率军到京畿近郊之外驻扎,又说刘茫目无法纪擅劫死囚,反心已然明确。 沈轻鸿顿时觉得心一沉。 虽说刘茫率军到京畿附近是为了挡下番军,可这种事被人抓着了可的确就说不清楚了,说无罪可,说有罪也可,而若是有罪……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皇帝听完全部罪状,也未说刘茫这是有罪还是无罪,开口道:“刘卿可有话说。” 刘茫道:“臣愿卸甲归田。” 所有人都一愣。 邢培义都呆了半天。 他想过刘茫会出言反驳也不觉得自己这一状能成功,没想到……刘茫竟然就因为这个要辞官? 皇帝笑了:“准。” 殿下一片寂静。 这事态实在有点儿出乎意料。 皇帝:“刘卿劳苦功高,为国征战这么多年,邢卿所言罪状就相抵了吧。” 邢培义连忙俯首称是。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这么个万年刺头,就如此轻易被挤走了。 皇帝摆手:“退朝吧。” 沈轻鸿咬牙。 “皇上!臣也有一事!” 皇帝眨眨眼看着沈轻鸿。 沈轻鸿向前几步,俯首拜倒道:“臣请辞官还乡!” 皇帝一愣。 好半天,回过神,问:“沈卿这是为何。” 沈轻鸿答:“奸佞当道。” 邢培义的脸黑了。 沈轻鸿又说:“乌云蔽日。” 左相的脸也黑了。 皇帝的嘴角直抽,心想怎么沈轻鸿又变成这个沈二愣子了,可没办法,只得问一句:“辞呈呢。” 辞呈交上来,批不批可全是他说了算。 可没想到沈轻鸿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皇帝很是熟悉又十分欠抽的笑容道。 “皇上,臣忘带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咦可以更文了…… 这是小结局了,后面应该是白陆的结局 第65章 65.潜龙腾渊(1) 白陆结局QwQ 建威将军和右佥都御史双双辞官归田,这事一传出来,天下皆惊。 特别是沈雁之沈大人辞官之前和皇帝的那段对话,不知为何就传了出去……奸佞当道乌云蔽日,而今忠臣都走了,老百姓们就开始奢望胡大人和白大人能掰倒坏人。 好在皇帝够给面子,批了刘茫的辞呈,却留了他的爵位,放他还乡好好当个侯爷,至少这辈子衣食无忧。 可没想到人前脚刚辞官,第二天一早皇帝就收到了前方战报。 南夷太厉害,挡不住了。 皇帝大人看着战报沉默许久,最终把手里的毛笔往地上一摔大骂道:“一群混帐玩意!” 前几天还和他说南夷一带尚且还算稳定,怎的突然就顶不住了! 再问,原来是前方将军贪功战败却扣了战报不发,而南夷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兵力大盛,武器也精良不少还对我军防守颇为了解。 皇帝心知这是出了内奸。 可左右看朝中武将,这年头不知为何武将是良莠不齐,优如刘茫这种旷世名将,劣到处是隐瞒战报只会纸上谈兵之人。 而刘茫走了,白陆在外……还和皇帝有点别扭,其余大将各有要务在身,想来想去还是刘茫最能胜任。 可刘茫刚刚辞官…… 皇帝失眠了一晚上,最终顶着两个黑眼圈让小太监去“请”刘茫官复原职。 于是小太监去了将军府。 一个看上去十分平凡说话慢条斯理的年轻管家接待了他。 “我家侯爷尚未起。”管家慢吞吞说道,“公公稍后。” 小太监心想将军征战多年,终于有空闲,也的确是该好好休息了。 于是小太监和那个管家聊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小太监好奇。 管家依旧慢吞吞的:“江凡。” 很快已经日上三竿。 小太监忍不住问:“江管家,侯爷……” “公公还未用过午饭吧,来人。” 小太监:“……” 江凡又道:“我去找找侯爷。”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 小太监已然趴在桌子上快要睡着了。 江凡慢吞吞回来。 小太监觉得自个儿憋着一肚子气,这明摆着就是在逗他嘛!忍不住大声道:“江管家!侯爷究竟在何处!” 江凡老老实实道:“我们侯爷在沈先生哪儿。” 小太监哼了一声。 “沈先生在哪儿。” 江凡眨了眨眼:“游江南了。” 小太监:“……” 皇帝派人追了刘茫几十里。 最终还是比不过刘茫那匹黑绝的速度。 皇帝气得咬牙切齿心想这小子溜得还真快,一面敲桌苦思冥想该怎么办。 结果大太监突然进来了。 “皇上。”大太监的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皇帝问。 “白大人……求见。” …… 白陆此刻本该在百里之外。 皇帝的思绪在那一刻突然停止了运转,直到大太监重复了第二遍。 “皇上,白大人求见。” 不知为何,皇帝突然觉得有点儿慌乱。 大概是潜藏在骨子里的那股一直以来对白陆莫名惧怕的习惯又冒了头,只是这次的恐慌有点儿不一样。 谁都心知肚明。 皇帝强装镇定。 本想唤白陆进来平平淡淡说一句白卿许久不见。 可半晌脱口而出的却是告诉他朕已经睡下了。 理由拙劣得连皇帝自己都不敢相信。 大太监出去通报。 看见白陆依旧站在门外。 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方到京城就立马赶了过来,听了大太监所言,也并未拆穿,而是反问道:“这就是皇上想说的么。” 大太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陆对着皇帝御书房禁闭的门微微行礼。 大太监迟疑开口:“白大人……” 白陆摆摆手,转身离去。 …… 当天晚上皇帝辗转难眠,午夜之时才好不容易闭眼睡着,可不过一刻多钟便突然惊醒。 他总算想起来了。 大太监通报之时在心里浮浮沉沉上上下下的那种感觉,和多年之前他偷溜出宫跑到青楼结果被白陆逮个正着时候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那是心虚。 于是皇帝大人狠狠拍了拍自个儿的胸脯想自个儿心虚个什么劲啊! 谁到了他这个年纪还不娶亲啊! 更何况逛逛青楼怎么了!看看其他的王孙贵族,哪个没去过什么青楼啊!为什么……为什么白陆看他一眼他就心虚啊…… 嗯…… 一定是因为当年白陆成天骂他,成心理阴影了。 彼时皇帝陛下还是甚不得宠的二皇子殿下,生的实在不是时候,先帝还是个不知何时熬出头的太子,正在外面和番毛子打战,闹腾得最危急的时候,二皇子殿下蹬蹬腿,出生了。 顺便还带走了他那个从未谋面的母妃的一条命。 但是好在当时的太子妃后来的皇后是个大好人,二皇子顺顺利利长大,五岁时候先帝登基,八岁的时候天下太平。 先帝这时候终于考虑到了立太子的问题,大皇子是嫡长子,毋庸置疑,太子的位置落在了大皇子的头上,左相和一群大学士教其文,镇国公亲自教他习武,就等着把太子殿下培养成一代明君。 而始终无人多瞧一眼的二皇子殿下还在墙角默默玩着泥巴。 哦不对,身为皇子,二皇子殿下连玩泥巴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面前站着一排文武大臣的时候,他面前只有一个人。 皇后思来想去,最终为他找来的一个侍读。 吏部尚书府上白尚书的小儿子。 白陆。 第一眼,二皇子觉得,这就是个破世家公子,又不能当饭吃。 人家镇国公和乡野女子生的小杂种都有右相亲自辅导,而他,只有个瘦了吧唧的小侍读。 至少在那个时候,二皇子觉得未来一片惨淡。 …… 白陆出宫回府之后,白家大哥二哥和白府老管家都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谁都知道白陆此刻在组织处理互市之事,也没个通报,突然就跑回了京城,不免想是不是边关或者互市那块儿出了什么事,好在管家尚且沉稳,问了白陆一句三少爷怎么急匆匆的赶回来了,先喝口水吧。 白陆说,不必,在宫里喝过了。 所有人都慌了。 问及白陆着急赶回来的缘由,白陆也只是皱皱眉,不说话,转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 白陆觉得自个儿千里迢迢赶回来的理由有点儿傻。 在前方好端端弄着互市,突然有人跑来和他说有他的信,打开一看,上边写着白侍郎亲启。 拆开信封,竟然是沈轻鸿写来的。 白陆一直觉得沈轻鸿由于刘茫的关系,简直哪看他哪不爽,怎么可能会给他写信?这事情有点儿蹊跷,信里也是一堆废话,白陆十分不耐的看到结尾,结尾轻描淡写提了一句。 皇帝大婚在即。 白陆的手抖了抖,信纸从指间滑落,飘到了地上。 然后白陆就冲出营帐在马厩里拽了匹马二话不说上马直接往京城狂奔而来。 现在静下心想想。 白陆觉得……自个儿有点儿傻…… 好像走之前并未和胡大人交代,胡大人不会以为他被番毛子抓走了吧…… 而且自己到底在急些什么orz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大概两到三章就结束,当番外看也可以的~不过放在正文里了orz 顺便新文筹备中虽然不是曲中影的故事。 这段和谐期自己自娱自乐的段子已经快写完了所以估计就先放上来(#°Д°) 第66章 66.潜龙腾渊(2) 而白陆对那些言官所说之言,丝毫不曾驳斥。 皇帝沉默不语,那些人便觉得是默许,越发大胆起来,皇帝明白,那些人是觉得,前几日刘茫辞官不过是一个暗号,暗示着皇帝终于要开始清“旧臣”了,那么一看,皇帝的死党,除了刘茫之外,还有谁。 白陆,下一个一定是白陆。 下朝之后回宫,才到御书房内,一份事关白陆里通外敌的奏疏就已经摆在了皇帝的案上。 问大太监这奏疏是何人所上,大太监答,左相。 老狐狸亲自出马了。 皇帝随手翻了翻那奏疏。 有理有据,看来是谋划许久,完全无法反驳。 即使他心知,就算天下都叛他而去,白陆也绝不会对他说一个不字。 皇帝突然觉得心中十分倦累。 大太监又说:“皇上,白大人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皇帝揉揉额头:“朝中还有什么人能领军出征。” 大太监:“白大人。” 皇帝抬眸看了看窗外,春色明媚。 皇帝:“不见。” …… 几日之后,战报传来。 城破。 皇帝气得当朝摔了折子,下面一群文武百官吓得哆哆嗦嗦,可没一人敢开口。 皇帝怒:“一群废物!” 白陆出列:“臣愿领兵平乱。” 可皇帝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把手里的折子一摔,说:“传旨,朕要御驾亲征。” …… 白陆记得皇帝上次死活不肯理他是在十几年前,皇帝十一岁的时候,可不过两个时辰之后皇帝就有点儿崩不住,两个人和好如初。 事因是白陆跟了还是二皇子的皇帝三年,第三年大皇子想要了白陆去,理由是白陆的才学在平辈之中算是翘楚,脑子也十分伶俐。 于是二皇子就恼了。 摆着一张冷脸对着白陆,第二天开始闭门不见,白陆起初还不知为何,后来消息传到他那里,有点儿无奈。 二皇子那时候可是着实顽劣。 第三天二皇子绷不住了偷偷溜出来找白陆,只是还假装绷着一张冷脸,白陆也偷偷带着二皇子溜去了庙会,没一会儿,二皇子已经恢复正常。 第二天白陆回复太子的回答也异常简单。 不去。 结果没想到太子和二皇子就这么结了梁子。 白陆不明白自己此举究竟对不对,跑去问了白家二哥。 二哥在书堆里翻了半天,最终指着书上的一行字说:“忠臣不事二主。” 白陆眨眨眼,想,父亲说无论如何也要当忠臣。 忠臣不事二主。 他记下了。 …… 皇帝要御驾亲征的旨意一下来,朝中哗然。 当庭就有不少人上言要皇帝收回成命,皇帝不理,当天下午御书房就被劝说皇帝的奏折淹没了。 皇帝感慨,这回的折子比上次刘茫劫死囚的弹劾还多,没想到朕还能这么潇洒一回。 一面不动声色把所有折子按下不动。 第二天皇帝未去上朝。 下午文武百官就堵了宫门。 皇帝被迫出来安抚,那些大臣也只有一句,让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站在高台之上,入目尽是拜倒的臣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陆不在其间。 半晌,皇帝缓缓开口:“朕并非病猫。” 台下寂然。 “此后再提此言者,立斩。” …… 皇帝记得白陆和他说过。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是在他被立为东宫的前日。 太子欺君被废,皇后再无嫡子,而他无论文成武就皆是第一。 白陆已然陪了他八年。 白陆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点点头。 白陆:“你根基未稳,切勿得罪那些臣子。” 他点头。 白陆十分满意。 …… 可今时不同往日。 皇帝想。 如今他贵为一国之君,早已威震四方。 皇帝这句话一传下去,再无人敢多言半句。 四处兵力开始汇聚京都。 恰好在不远处的高林和谢子德也受到了征调。 虽然看上去有点儿不情不愿。 这支部队隶属于刘茫,刘茫亲手带上来的军队,刘茫走了,皇帝的命令他们都有点儿懒得听,不过觉得刘茫虽然辞官,但是他们不听调令或有所懈怠绝对是给将军添麻烦,想来想去,还是乖乖去了。 皇帝亲自领兵南下。 好在皇帝虽不见白陆,但还是让白陆随行。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白陆比起当年,已经算是失势,至少皇帝有意无意总是在无视他,朝中的大多数官员,才干没有多少,但是落井下石的能力可是一流的,冷嘲热讽的一波接着一波,白陆却一副不知什么时候练出的好脾气,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也当着没听到。 甚至好像压根没觉得现今的自己已然失势。 …… 兵行几日,驻扎在离南疆尚有百余里之外。 皇帝知晓南疆突如其来的大败,除了将领无能之外,大部分原因,应当是出了内奸。 敌军突然对我方部署,各处防守的强弱了如指掌,这内奸不仅是有,而且还在群臣高官之中,只是这人选皇帝思来想去觉得尚且不能有定论,想找个人商量商量……望着桌案沉默半晌,也只能开口问了大太监一句:“有新战报么?” 大太监答:“回皇上,还没有。” 皇帝叹气:“南夷围了汝城?” 大太监笑了:“皇上,您今天第四次问这个了。” “第四次?是了,汝城已经被围。”皇帝皱起眉,问,“镇守汝城的将领是谁……” 说完,皇帝自个儿也笑了,揉揉额头说:“朕今天是第几次问这个了?” 大太监:“回皇上,第三次了。” 皇帝摇了摇头:“镇守汝城的是左相长子佟斯良。” 说完,愣了愣,皱起眉重复:“佟斯良。” 大太监小心翼翼问:“皇上,佟将军怎么了?” 皇帝的神色微微恍惚,似是想起什么往事,可最终也只是挑起眉微微一笑道了句无事,之后又皱起眉问:“白陆还在外面?” 大太监往外看了看,营帐帐门高高挂起,隐约可以看到帐外几名守卫,有一人静静站在一旁。 “还在。”大太监答,欲言又止,似乎有点儿不忍。 皇帝抓着毛笔挑挑眉,最后把笔一丢,哼了一声:“死心眼。” 第67章 67.潜龙腾渊(3) 67 几日之后,大军已到汝城之下。 佟斯良亲自出城几十里相迎。 由于皇帝先前下过旨,让佟斯良不必闹腾得太过隆重,但大张旗鼓也是必要的,边军而今士气太低,也是做做样子,让对面南夷好好看看,咱兵强马壮! 这种重任,当然直接塞在了看起来最“兵强马壮”的高林和谢子德身上。 刘茫手下的士兵拉出去是妥妥的长脸啊。 高林谢子德为先锋,皇帝位居中军在后,排场浩大。 佟斯良迎接高林谢子德所带先锋时,突然看到高林等人身后紧随的白陆。 ……没听说白陆也在先锋之中啊。 佟斯良和几人见礼,再回过头,见白陆对他笑了笑:“小侯爷许久不见。” 佟斯良是左相嫡子,先帝为显皇恩浩荡,是给佟斯良备了爵位的,好歹是个侯爷,不过这位爷在京中时四处惹祸,被胡宗靖和白陆逮着,皇帝直接把人封到了汝城,谁想磨练几年,竟给这个纨绔弄出了一身军功,虽军事素养比不上刘茫那般一等良将,但也算是翘楚。 佟斯良看着白陆,两人目光相对沉默许久,佟斯良才对白陆行了行礼:“白大人,好久不见。” 白陆笑。 左相一家人向来都是锱铢必较,这佟斯良自然也是如此。 想来怪不得皇帝要娶左相小女为后,左相把握朝中大半权势,外又有佟斯良手握军权,控着南疆一带的边关,而今刘茫被皇帝赶走,想必佟斯良就彻底肆无忌惮了。 如若皇帝是猛虎,那左相就是猛虎口中的一颗腐朽蛀牙,时不时疼皇帝一下,不曾伤其筋骨,可牙疼起来简直能要人命。 动不得,只能忍了。 待佟斯良从这边走开去迎接后续不对,谢子德忍不住插嘴:“白大人……你就不气么?” 白陆笑:“气什么。” “皇上啊!”谢子德挑眉,“皇上也真是的,我们将军拼死拼活就换了这么一个下场,现在轮到白大人您了吧,怪不得你们读书人都说什么兔子死了就煮掉猎狗,真不值。” 白陆依旧满眼笑意,不说话。 高林突然问了一句:“白大人觉得如何。” 白陆尚未接话,佟斯良又晃回来了。 皇上大军已到。 白陆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 …… 皇帝到汝城当日,立即出兵进攻前几日丢给南夷的城池。 南夷抵挡不住,败退,连收三城。 军中士气大盛。 皇帝终于过了一把征战沙场的瘾,趴在帐中乐不可支,就可惜他不能亲上沙场,否则那群文臣绝对得齐齐给吓出病来。 这几日白陆倒是不经常在他帐外等着了,白陆指挥经验丰富,和佟斯良一块每天忙着,皇帝觉得这样挺好,乐的自在。 入夜,大军在城中休息,皇帝才睡了半夜……城中忽而厮杀之声四起。 高林带着一伙近卫跑来护驾,皇帝被惊醒,细问下才知道南夷突袭入城中来了。 又是对城中布防了如指掌。 一时之间城内士兵竟然不支。 佟斯良请皇帝先行后撤,皇帝不肯,南夷大军并未全部突入城中,只不过是因为来势汹汹太过突然,大军才会不支,只要稍有组织,回咬一口绝不在话下。 佟斯良说:“圣上乃一国之君!还请圣上后撤!” 皇帝不语。 佟斯良又说:“城丢了可以再夺!” 皇帝不理。 佟斯良急了。 皇帝终于开口问:“白陆呢。” 佟斯良呆了呆,不知如何回答。 高林在边上插嘴:“白大人在组织士兵抵抗。” 皇帝叹了口气。 佟斯良看着皇帝眼见着终于要同意后撤,暗暗松口气,说:“皇上请往这边……” 皇帝突然扯了马就撒丫子往外边跑。 佟斯良整个人呆滞在原地半天没回神。 等回过神…… 高林翻身上马大喊:“皇上打先锋了!冲啊!” 皇上打头阵,小兵们刚开始愣,回过神……皇帝都冲了他们还在等什么啊!! 一个时辰后,南夷大败。 …… 白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大半个月来死活就是见不着的皇帝陛下,神色复杂。 “你是皇上。”白陆说。 皇帝抹抹脸上方才溅上的血迹,眨眨眼:“朕知道。” “要是刚刚出事了怎么办!” 皇帝嘿嘿笑了一声:“朕是真龙天子,死不了~” 白陆:“胡闹!” 皇帝眨眨眼,看了看四周。 所有士兵都在为这扭转了的胜利欢呼,一片喧闹,导致一站远就得扯着嗓子说话,也就是说……没人听得到他们说话。 于是皇帝凑上前,用江湖组织对暗号一般高深莫测的神色说道:“尊之以名,无难其身,示以大势,从之必信。” 白陆一愣。 皇帝看着白陆死命眨那双桃花眼。 白陆皱起眉,试探一般接着往下说道:“下之必信,以得其情。承意应事,如与同生?” 皇帝嘿了一声,抬手狠狠一拍白陆的胳膊:“兄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白陆觉得手心里被皇帝偷偷塞进了一样什么东西:“……” 皇帝笑了。 “皇上又胡闹了。”白陆板起脸一本严肃,“你身为一国之君,竟如此儿戏!” 皇帝:“……” 佟斯良带着亲卫气喘吁吁跑过来:“皇上……终于招找到您了……” 恰好白陆深吸口气气沉丹田骂出最后一句…… “你这昏君!!” 北边的林子里被震飞了一群鸟儿。 四周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着白陆。 白陆气冲冲转身离去。 佟斯良呆滞原地。 半晌,皇帝大人揉了揉耳朵,低声嘟囔:“发什么火呀……” 而几步之外,白陆微微眯起眼睛。 示之卑微顺从,使其骄怠自毙。 如此计较,竟然都不和他说一声。 昏君!这昏君! …… 皇帝回去之后对着大太监笑了又笑。 大太监顿时心知肚明:“皇上可是和白大人和好了?” 皇帝嘴角一抽:“他骂我昏君来着。” 大太监忍不住笑了。 …… 大太监今年已经年近花甲,算是高寿。 大太监之前一直跟着先帝,后来先帝驾崩皇帝登基,大太监原本想去为先帝守陵,没想到那时候还是个黄毛小子的皇帝屁颠儿屁颠儿跑来找他,拍尽马屁要他继续当着这个大太监。 皇帝心气甚高,自然是想不到来找他的。 于是大太监认识了白陆。 和皇帝一样的黄毛小子。 还有镇国公过世后被先帝强行塞进右相府学文的那个乡野孩子。 大太监想,文韬武略都在这儿了,天下果真都是年轻人的了。 而今皇上果真不负他的期望。 皇帝傻笑了大半宿,最终说:“明日决战吧。” 第68章 68.潜龙腾渊(4) 可就算皇帝说明日决战,这种事也不是他一句话能够决定的。 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先找出军中内奸,否则什么事都有这内奸掺合一脚,那这战也干脆不要打了,还不如乖乖回家等着人南夷上门当皇帝。 勾心斗角什么的,皇帝最喜欢了! 第二日皇帝召集军中所有大将商议下一步部署。 一面想办法把话题绕到内奸之事上。 佟斯良果不其然接话道:“皇上,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找出在军中的内奸才对。” 皇上一脸肯定的点头。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 皇帝暗中默默观察。 结果突然有个副将开口:“末将多言一句,白大人昨日夜间出营可是去了哪儿。” 周遭一静。 白陆抬起眼看着那名副将,神色平淡:“孙副将何出此言。” “军中不少人都看到了。”孙副将说道,“白大人也莫怪我多心。” 皇帝皱眉。 佟斯良在边上打圆场:“行了老孙,白大人估计只是出去吹吹风。” “这种时候,夜间私出军营……” 四下议论纷纷。 白陆并未辩解,只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佟斯良一眼。 佟斯良有些急了,再三示意孙副将不要多言,可军中将领多是最喜欢逆流而上的乱脾气,这么一闹,孙副将反而口不择言又多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来。 白陆的神色已经有点儿不大好看。 并不是被揭穿之后的恼羞成怒,而是冷冰冰盯着孙副将和佟斯良二人,就好像在场外看着跳梁小丑滑稽至极的表演。 孙副将说完了,抬头看皇帝。 边上又有几人附和。 皇帝这时候不开口也不行了。 人言可畏,就算白陆什么也没干,但是这么多人说了,皇帝也只能让白陆不再掺和到军中决策来,虽知这样是顺了对方的心思,可这种时候若一意孤行,乱的只有军心。 白陆手中的最后一点儿权力终于被剥夺开来。 几人出营帐时佟斯良一脸同情的拍了拍白陆的肩膀,说:“我相信白大人是忠良,不过是时局所迫。” “时局。”白陆抬眼看了看佟斯良,笑了,“是啊,时局所迫。” 佟斯良也笑了。 …… 当天皇帝下令,命高林谢子德带兵攻城,半月不到,南夷抢走的几城都已被夺回,皇帝决定亲自带兵前往发动总攻,而又担心后路,最终决定留佟斯良守住大军后路。 佟斯良上旨表示愿和大军一块前行不肯留在后方守城。 皇帝驳回。 佟斯良再三请求不许,只好留下。 而因为受疑,白陆也留在城内方便监视,谢子德留下协助佟斯良,其余人等随同皇帝出征。 跨上马转头回顾百万大军,那一刻皇帝才觉得。 他不是被在深宫内被大臣掌控着的傀儡,而是真正……君临天下。 …… 白陆记得当初那个混蛋就算当上了太子也从不肯消停。 在青楼内抓到这混蛋两次之后,白陆终于怒了。 明明已经是太子却对自己的身份好不自知,把人揪回去骂了半个时辰口干舌燥,突然觉得自个儿有点像烦人的老妈子。 那家伙还嬉皮笑脸在边上给他倒了茶递上来。 白陆叹气:“殿下现在是太子了。” 那混蛋连忙点头。 白陆一拍桌子:“那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 “那又能怎么样。”皇帝摸摸鼻子,“反正父亲一驾崩,就是傀儡的命。” 白陆继续拍桌:“你还顶嘴!” 皇帝不说话了。 白陆叹气:“殿下若能登基,臣……我定将辅佐你至君临天下。” …… 尽管这家伙混蛋得让人恨不得往上揍两拳,可恨铁不成钢每每怒骂昏君之时却还是狠不下心来。 白陆站在人群之间目送皇帝跨马领兵而去。 英姿飒爽。 白陆默默收紧手心。 手心内握的是皇帝那天塞给他的东西。 从头到尾白陆只记得二哥从古籍中翻出的那句话。 忠臣不事二主。 …… 皇帝领兵而去,连胜数战,很快将南夷赶回了他们的土地。 可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伙装备精良的南夷士兵,杀了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一败。 大军暂退。 皇帝命高林继续攻城,可不料南夷人饲养象兵,大军被冲散,高林负伤。 二败。 皇帝恼怒不及,当晚就有南夷士兵前来突袭,恰好被逮了个正着,歼一千余人,可皇帝却仿佛被冲昏了头,带亲卫追出,与大军失散。 消息传回已是一天后。 白陆惊得当场就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佟斯良十分震惊。 白陆请佟斯良立马出兵相救,可不想这紧要时候,那孙副将又跑出来说白陆这几晚频频出营与人相见,让佟斯良多加小心。 白陆气得脸色煞白。 “当今皇上不知所踪!尔等不派兵搜寻,竟然还在此处提什么多加小心?” 佟斯良慢条斯理放下军报:“白大人稍安勿躁,皇上失踪之处离我们相隔一日行程,现今我们派人去也是于事无补呀。” 白陆勉强平复心情,挑眉:“那前方士兵几次战败后兵力锐减,还请佟将军出兵相援。” 佟斯良摇头:“派兵相援城中空虚又如何是好呀。” 白陆:“佟将军就是不救,不想救。” 佟斯良:“当初白大人赶我出京时不是可有本事么,怎么今日还得求我出兵救人?” 白陆脸色阴沉:“佟将军,今日你我共为天子之臣……” “白大人不必多言。”佟斯良打断白陆的话,“绝不发兵。” 白陆沉默许久,最终竟是不怒反笑:“皇上一定不曾想到他赶走了忠臣,留下的却是一匹白眼狼。” 佟斯良也笑了:“可惜刘将军听不到这句话了。” 白陆微微挑眉,还未说话,就突然听见营外穿来了谢子德的大嗓门:“佟将军,你突然叫我们来干什么啊!” 一干将领副将相继而来。 佟斯良挑眉:“我没叫你们来。” 转过头,白陆看着佟斯良笑。 佟斯良有些微愠:“这是白大人喊的人?” “嗯?不是我,我可没叫这么多人。”白陆笑道。 佟斯良挑眉。 营帐门一挑,又有一个人慢腾腾进来,在帐门边探头探脑往里看,然后站住了脚步。 “哟,佟将军,好久不见。”那个人说,“这些人是我叫来的。” 白陆挑挑眉:“看,佟将军,我只叫了这一个。” 第69章 69.潜龙腾渊(5) 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站在门边的那个人,佟斯良脸色阴沉得可怕。 直到被挡在门外的最后一个人狠狠踹了那人一脚:“要不快点进去要不让开!” 后者乖乖让路。 佟斯良的脸色更难看了。 沉默许久谢子德终于惊喜异常脱口而出:“将军!” 那人摆摆手。 另外一人给白陆行了个礼:“玉川,别来无恙。” 白陆笑:“雁之江南之行可还愉快?” 佟斯良的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了下去。 刘茫和沈轻鸿。 这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愉快个屁。”刘茫怒气冲冲接口,“溜了两天你们他娘的就把兵符送上来了。” 佟斯良一脸讶异。 ……兵符? 什么兵符。 刘茫朝白陆招招手,往白陆哪儿丢了一样东西。 白陆接住,又从袖中摸出另一样,两样东西仔细拼合……一件完整的虎符。 “皇上对现今之状早有所料。”白陆盯着佟斯良,唇边慢慢泛起一抹笑意 ,“恶犬装得再纯良,也终究是会伤了主人的恶犬,不把这颗毒牙拔出,寝食难安。” 佟斯良后退一步,似有些慌张。 白陆抬起手:“众将听令。” 大多数将士一脸失措,似乎不知怎么才好。 白陆心知这些将士大多是佟斯良麾下,此时只怕是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刘茫够给面子,唰啦一声就下去行了个军礼,谢子德和几个跟过刘茫的紧随其后,剩下的人陆陆续续也都跪下来了。 唯有佟斯良还站在。 白陆看着佟斯良微微一笑:“佟将军是要抗旨么?” 佟斯良好似终于找回了说话的勇气,面色一沉道:“我怎知你所说真假。” 白陆:“佟将军从军多年,应当识得我手中之物才是。” 佟斯良略微凑近一步似是在认真打量白陆手中虎符,片刻,突然退后一步大喊道:“假的!” 白陆挑眉。 “这兵符是假的!”佟斯良干脆大喊道。 好几个将士都面面相觑忍不住抬头偷偷去看白陆手中的兵符。 白陆看着佟斯良:“佟将军可好、好、看清了。” 佟斯良还一脸愤懑:“而今皇上下落不明,白大人还故意挑起军中纠纷,究竟用意何在。” 白陆:“……” 沈轻鸿在边上敲桌子,眼角带笑:“玉川啊,我早就说过,和武夫讲道理,是说不通的。” 白陆叹口气:“雁之说的是。” 刘茫在边上翻白眼,心想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前段时间不还你死我活的么,还有他也是武将出身吧!为什么要把他也给扯进去骂了! 可惜沈轻鸿似乎不打算理他,而是接着佟斯良的话头往下说道:“皇上下落不明不假,可皇上下落不明佟将军却不肯出兵去寻找,又是何居心。” 佟斯良:“远水不解近渴。” “只怕佟将军不是在想什么‘远水不解近渴’。” 沈轻鸿笑,佟斯良还想出言反驳,白陆突然开口拔高音调道:“佟将军是不肯认错了?” 佟斯良嗤笑一声:“白大人说我何错之有。” 白陆看了看沈轻鸿。 沈轻鸿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奏折,抖开,慢吞吞说:“佟将军,左相位极人臣,皇上却对其信赖有加,可左相贪赃枉法不论,欺上瞒下……” 佟斯良挑眉:“你是何人,区区庶民竟敢在这儿说话。” “在下姓沈名轻鸿,表字雁之……时任都察院右佥都御使,正四品。”沈轻鸿把奏疏往桌上一丢,笑眯眯,“皇上至今不肯批下官的辞呈,下官也甚是困扰呀。” 佟斯良一愣,突然明白过来。 糟了。 当初沈轻鸿说是辞官,不过是丢下一句话转头就跑,连辞呈都不曾递交,出了宫门屁颠儿就跟着刘茫跑了,更别说后来补上,而皇帝也只批了刘茫的辞呈,对沈轻鸿的置之不理,当时这事闹得太乱,压根没人注意到,现在想起来,只怕皇帝是故意压着这事儿不放,左相虽然向来谨慎,可他近来因为皇帝和小女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不曾注意到,而右相归朝,文书又被右相压下…… 只怕……只怕这几日白陆夜间频频出营,一是为了故意让他们有机可趁,二……是去见了在外边的刘茫和沈轻鸿。 好一出瞒天过海的好戏啊。 “都御使是做什么的,想必佟将军也知道吧。”沈轻鸿继续慢悠悠往下说,看着佟斯良的脸色一点点阴下去,笑了,拍了拍桌上的奏疏,甚是好心一般往下提醒,“若佟将军不知道,那下官不妨多啰嗦两句,都御使嘛,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沈轻鸿突然一拍桌子,顿时挑起眉大声道:“左相窃权罔利,证据确凿,皇上尚可容忍,可天下百姓不可忍!当今朝中奸佞当道,乌云蔽日,下官既身处朝堂之中,自然不可不言!” 佟斯良此刻倒是一言不发。 沈轻鸿直接把奏疏砸到佟斯良面前,佟斯良低头看了看,脸黑了。 若是普通的奏疏也罢…… 可不知沈轻鸿究竟是怎么搞的,这奏疏之上除了他,还有礼部刑部户部吏部尚书及侍郎的落名,再翻,右相,胡宗靖,沈佑仁,一个不落,几乎朝中除左相党羽之外的所有人都在上面顺手写了签名。 这罪状告上去,生死祸福,还真是未知。 白陆低声道:“佟将军若此时悔悟,到还来得及。” 佟斯良咬牙切齿抬头看了白陆一眼。 白陆明了,开口问:“孙副将,本官问你,谋逆,该判何罪。” 一直在边上充当路人甲的孙副将突然在这种时候被提起莫名觉得惶恐万分,仔细一想……他们这些人都算是佟斯良的亲卫,这几日他又为难了白陆不少,可他虽然是佟斯良的亲卫,佟将军意欲谋逆的事他……他虽然隐隐约约知道一点点!但那想必是误会了!!这是给他一个表明忠心的机会不是,于是孙副将头一扬,大声道:“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 佟斯良的脸彻底白了。 白陆转过头看着佟斯良,笑了。 心腹死党? 死党是干什么用的?大多数的心腹死党,就是在关键时候,踹你一脚。 …… 大军在外,执行这种极具“观赏性”的刑罚实在有点儿不大合适,更何况大头还在京里蹲着,这消息自然是不能传出去的,佟斯良关键时候还想反抗,结果被在边上蹲了许久一直没有露脸机会的刘茫一把逮住,两人功夫高低立辨,三招之后佟斯良肿着半边脸被丢会角落,白陆招招手,让人把人捆了,再压下消息不许传回京城,一切处理妥当,朝沈轻鸿拱拱手道:“这次多谢雁之了。” 沈轻鸿笑一句无妨,又问:“皇上呢?” 白陆叹口气:“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里蹲着呢。” 沈轻鸿一愣:“你不会也不知道……” 白陆苦笑一声:“皇上这次……连我也瞒过去了。” 刘茫在边上咂舌:“白陆,差点又被你这小子阴了……还好我带了江凡来。” …… 情报组组长江凡跑出去一晚上之后成功带来了皇帝的消息,皇帝大人果真在某个旮旯角里呆着,听说这边搞定,自个儿屁颠屁颠带着军队就跑回来了。 这下白陆连接的心都没了,稍微应付一下,转头还是跑去抓着沈轻鸿研究军情。 沈轻鸿倒是没说什么,刘茫挑挑眉恼了,直接闯了皇帝的营帐,上去就往皇帝手里塞了封文书,然后坐到一边虎视眈眈。 皇帝有点儿不明所以打开文书一看…… 辞呈。 沈轻鸿的。 皇帝有点儿哭笑不得,这文书写得龙飞凤舞的,字是好字,但是绝对不是沈轻鸿的字迹啊,沈轻鸿那字好看是好看,可也没这么潦草,一眼就看得出这是刘茫干的,这年头,还没听说过辞呈还能够代笔……真是。 刘茫在边上挑眉等着皇帝的回答。 皇帝放下辞呈说:“现在还不……” 刘茫一脸不悦:“皇上,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皇帝皱皱眉:“什么话?” “古语说啊,清官难断家务事。”刘茫挑挑眉,“所以你就算把我家燕子往死里留在朝廷里也没用。” 皇帝嘴角一抽:“这怎么算是家务事了。” “皇上,白陆,左相……还有未来的皇后。”刘茫咂嘴,“又是一出好戏啊~” 皇帝看着刘茫也一脸郁闷:“刘卿啊,来来,我们来好好商量商量。” 刘茫十分果断:“没什么好商量的。” 皇帝叹口气:“小雀儿可是全部答应了的。” 刘茫一脸被噎住的神情,半晌,才叹了口气说:“只此一次。” 皇帝笑了:“此次过后,定放你归乡。” 作者有话要说: 还债还债还债凑整数完结_(:з」∠)_ 第70章 70.潜龙腾渊(完) 次日,皇帝下旨,刘茫暂且官复原职,奉命平叛。 说白还是被这臭皇帝给算计了。 跨上战马的时候,刘茫十分无奈。 白陆要求跟随军队,皇帝顿时不甘寂寞也要跟着,不过闹出上次那种皇帝下落不明之事后所有人都不敢再让皇帝跟着,皇帝倒是不屈不挠磨叽半天,最后皇帝没跟上,白陆留下了。 白陆尚且还在气头上,这段时间过来的事情实在是万分莫名其妙,闹得他窝着一肚子火,偏偏皇帝不知趣还老是往上面撞,皇帝也挺郁闷,国事家事往面前一摆,他偏袒哪一边都不是东西。 且说刘茫领军而去,南蛮老样子放出了象兵,刘茫常年在漠北一带领兵,从来没见过大象这种稀奇玩意儿,盯着那宛如小山一般的大象呆愣许久,这玩意皮糙肉厚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刘茫总算明白为什么高林会负伤了,这东西往他面前一摆他的确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大军在此停滞不前,只能想办法去抵抗这些象兵,可办法嘛…… 手下副将盯着刘茫,刘茫转头盯着沈轻鸿,于是副将们也开始盯着沈轻鸿。 沈轻鸿一脸郁卒:“你们看我干什么。” 刘茫眨眼:“这种时候,不看军师该看谁。” 沈轻鸿叹了口气,说实话他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毕竟他之前一直不曾出过京城,后来也只不过去了一趟边关,对南疆的这些东西,实在是不了解,不过沈轻鸿倒是记得书上不少关于象兵的描述,大象皮糙肉厚,但是容易受到惊吓,再认真想想,开口问:“大象害怕什么。” 有伤在身随队旁观的高林举手:“耗子!” 谢子德一敲高林的头:“这种事你也信啊!先生!我倒是知道一个!” 沈轻鸿问:“什么?” 谢子德:“狮子。” 刘茫咂舌:“你给我弄一头来啊?这玩意我可只在皇宫里边看到过,还只有两头,病恹恹的,早给养残了。” 绕了一圈,全是废话。 最终反倒是边上始终沉默不语的江凡开口:“先生,野兽惧火。” 沈轻鸿一愣,笑了。 …… 第二天再次出兵,南蛮子依旧放出象兵,还企图和往常一样冲破对面的阵型,对面依旧不痛不痒的一通箭,对皮糙肉厚的象兵而言毫无作用,眼看着似乎大胜在即,两军即将正面交锋,才刚刚凑近就看见对面军中丢出一串接一串的东西。 鞭炮。 象兵虽然吓人,可易惊,看起来庞然大物,实际一串鞭炮就能搞定,鞭炮炸响,大象受到惊吓,不但没有往前冲破大军阵型,反而是反过头狂奔踩了南蛮子一嘴泥。 大获全胜。 而最后的杀手锏象兵都不起作用之后,南蛮子总算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而后刘茫一举攻破南蛮主城,南疆之乱平定。 皇帝十分高兴班师回朝,到京城外的时候,佟斯良被抓一事也终于泄露。 左相慌忙派人出城请罪陈诉自己无辜,皇帝十分宽容的表示左相劳苦功高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是左相做的嘛,佟斯良是左相的长子,自然也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定然是哪里出现了误会,误会多简单,回去之后保准放人。 等传令的人走了,皇帝拍拍衣服,喊来刘茫白陆沈轻鸿,一句话,做好准备。 左相性子反复,说不好听些就是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虽说此刻是派人来和皇帝请罪,可只怕城中已经紧锣密鼓准备反了,再者……说起来番毛子都挺老实,打了几顿又给了两颗糖开了互市后,人家就乖乖换了合作对象,当初邢培义等人污蔑沈轻鸿通敌之时,皇帝就忍不住留了点儿心。 你说通敌这种大事,沈轻鸿一个小小吏科给事中,他倒是想通,对方也得看的上人家。 朝中通敌确有其事,不过不是沈轻鸿,能够做到这地步的,只有朝中大官。 南疆之乱,朝中也的确有内应,而且应当是参与军中决策的高官。 这么一轮数下来,谁都心知肚明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说实话朝中知晓此事的人应当不在少数,只是大家都知道,就偏偏没人敢告诉皇帝。 皇帝的谕令传到,左相连忙表示要领百官出城相迎,皇帝也很客气说劳民伤财还是算了,结果转头问白陆等人此时应当如何应对的时候,刘茫沈轻鸿沉默不语,白陆直接开口一句进城,大婚。 皇帝傻了。 ……大婚? 他都快忘了有大婚这事了,怎么白大人还心心念念记着。 …… 三日后文武百官出城迎皇帝归朝,皇帝大人一身软甲跨马提枪十分威武,边上史官匆匆忙忙往书上添一笔今上文成武德,其余人跟随其后,待到皇帝下了马,沈佑仁从边上跨出一步,低声说:“皇上,大婚事宜已经一切准备妥当。” 皇帝点头摆了摆手,想了会儿,又说:“回宫吧。” 御驾亲征之前朝中已然在准备大婚之事,此刻皇帝回宫,一切早已妥当,钦天监上奏说明日便是吉日,错过便得多等一月,皇上大婚不容仓促,还是一月后好。 可没想到皇帝听钦天监一干老头子说完,挑挑眉:“就明日。” 钦天监惊了。 一切虽然早已妥当,但是明日大婚还是略有匆忙,可皇帝那一脸阴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谁都不想触这个霉头。更不想过了片刻,太后宫中竟然也传出旨意来,就明天。 于是朝中一干大人们心心念叨定是太后急着报孙子了,两位主子都吩咐了,那还是就明日吧。 钦天监说这日未时末行行纳采礼最吉,于是天光未亮大太监就拿着龙袍在皇帝面前絮絮叨叨,大太监素来稳重,可毕竟看着皇帝长大,此刻皇帝终于要迎娶皇后,难免有点儿激动,皇帝被吵醒梳洗有些烦躁,看着大太监手里那一堆东西愣神,这龙袍和往日略有些差别,他看着莫名有些眼烦,边上素来是给他梳头的小太监上前来给他梳头,大约是有些许紧张,手一抖扯了皇帝一根头发,皇帝性格向来极好,若是平时估计也就这么罢了,心情好时或许还会开开玩笑吓吓那个小太监,不料今日皇帝心情实在阴郁,脱口而出便是一句呵斥,小太监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磕头认错。 皇帝揉揉自己的额头,心烦意乱开口问大太监:“白陆呢。” 大太监心知肚明:“白大人在外侯旨呢。” 这下是皇帝愣了:“这时候他不在家里待着,在外面干什么。” 大太监笑:“自然是等候皇上传召。” 皇帝沉默了半晌,最后让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出去,看了看大太监道:“传他进来。” 片刻后大太监领着白陆进来,皇帝看着白陆十分尴尬,白陆倒是平静如常,开口道:“吉时不远便至,还请皇上尽早……” 皇帝挑眉轻笑:“白卿你上前来。” 白陆皱眉不解其意,只得低头道:“臣不敢。” 大太监咳嗽一声让另外个太监上去给皇帝梳头,不料皇帝冷冰冰一眼扫过来:“让白卿来。” 大太监一愣:“……皇上,这不合礼法啊。” “礼法里哪儿规定不许臣子给朕梳头了,朕登基时都是白卿为朕梳的头,大婚又有何不可。” 大太监在皇帝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皇帝一眼他就明白什么意思,挥挥手让一干宫女太监退了出去,自己朝皇帝行了个礼,再把梳子往白陆手里一塞,溜了。 白陆哭笑不得。 皇帝登基前夜,那头发的确是白陆给梳的。 那时候皇帝虽为太子,但是根基不稳,先帝更喜欢刚刚才满十岁的小皇子,那小皇子天真烂漫,可他母妃却占着宠爱百般刁难皇帝,皇帝身边除了个白陆,便只有一干满肚子坏水的宫女太监。 谁都没想到先帝驾崩前拉着右相的手再三嘱咐,从头到尾说的只有太子虽年少却聪敏,还请爱卿多多辅助,将来必成大器。 小皇子封王被赶往封地,一下子所有奴才都开始往他面前贴,皇帝在先帝尸体前大哭一场,转而将那些谄媚的奴才全部赶出门外,大典前夜,殿中也只留了一盏孤灯,灯边坐着皇帝,白陆在边上拿着玉梳,絮絮叨叨在他耳边磨叽。 “殿下。”白陆说,“无论何事皆要以黎民百姓为重。” 还是太子的皇帝点点头,于是白陆又说:“朝中大臣言官随是可恶,可忠言逆耳,言路开明方是盛世。” 皇帝又点点头。 “当上皇帝后变不比往日,殿下切记多留一份心眼。”白陆缓缓为皇帝绾起发髻,“而今之后,白陆便不能时时陪伴殿下左右,殿下是君,白陆只是臣,但殿下的天下,我等定会誓死守护。” 皇帝皱起眉,转头看了白陆一眼。 白陆将皇帝最后一缕散发绾起,抬起眼,四目相对,片刻,殿外传来太监略显尖利的声音,白陆深吸口气,放下玉梳退后一步俯首下拜,低声道:“微臣白陆,参见皇上。” …… 多年之后。 皇帝看着白陆捏着梳子的模样,觉得这么多年之后,其实一切什么都没有改变。 “皇上何必如此。”白陆一脸无奈,还是老老实实上去给皇帝梳头。 “朕只是想起了些往事,偏偏就是忘不掉。”皇帝顿了一顿,“白卿当年所言,可还当真?” 白陆:“当真。” 皇帝眯起一双桃花眼笑:“朕本不求青史流芳,但是白卿所言,朕都做到了,可现今到了这最后一条坎上,朕却忍不住有些……害怕。” 白陆沉默许久,最终轻轻把手放在皇帝的肩上:“皇上的江山,有臣来守。” …… 皇帝大婚可是难得一见的境况,自然是隆重万分,早早街边就大批百姓等着围观那凤辇路过,刘茫莫名其妙获了个殊荣,带着禁卫在前边开路,而朝廷里那群大臣说是为了什么吉利,硬生生往刘茫那匹黑绝头上套了朵大红花。 刘茫深感郁闷,又不是他大婚,怎么闹得他跟新郎似的,而黑绝甩甩尾巴踢踢蹄子,也觉得十分郁闷。 接下来的进程十分顺利。 皇帝大婚,普天同庆。 谁都没注意有人混着迎亲的队伍潜进了相府。 …… 这么多年与左相共事,皇帝深知左相性格。 其余不多说,只一点……左相多疑,而且很多事,喜欢拐弯抹角弄什么谋略出其不意,越多人说左相要谋反,他就绝对不会挑着这时候反,左相不动,皇帝觉得自个儿不动动实在有点儿不好意思。 皇帝穿好了龙袍,看看身后的白陆,笑了。 左相小女坐着的凤辇才入皇宫,宫门突然就关了。 陪着左相小女送亲的除了两个陪嫁丫头之外,还有左相势力之下禁卫一位头领和一队禁卫,以及左相次子,一见这个架势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左相次子开口便呵斥,可不想刘茫在他身后,一手刀砸晕,然后转头看看一脸惊恐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陪嫁丫头,说了声我不打女人,最终把目光移到了左相的那群附庸身上。 事情到了这地步,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甭说了,乖乖投降吧,没准儿还能少挨一顿打。 而左相那边完全不曾得到半点消息,等到刘茫带兵包围相府的时候左相还不曾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宣旨之时左相气焰依旧嚣张,直到相府宾客之中站出一个人,把手中的一沓密信册子交给了刘茫。 这人所有人都不认识,可当刘茫喊出此人名字的时候,所有官员顿时都捏了一把汗。 齐岳。 侠盗,神偷,怎么说都好,只是在场这些吃的油光满面的大官们几乎都被齐岳整过,这倒还是第一次看见本尊出现在大庭广众之前。 刘茫翻了翻密信,再看了看册子,笑了,轻轻一拍手上的东西,眨眼看着左相:“我说佟老头,随时记账的确是个好习惯,看看,啧……徽州知府,银十五万两,工部侍郎,十万两。” 被点了名的工部侍郎抹了把汗,再看看四周,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抹汗在心底怒骂左相不够意思,竟然把这种事记下来。 “你留着这玩意,是拿来当把柄的吧。”刘茫笑,“正好,省的我们再查,至于这密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左相一言不发。 刘茫招招手,跟着佟斯良的那几位副将被拖了上来,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孙副将俨然就在其中。 “他们全都招了,佟大人又何必嘴硬呢。”刘茫道,“再说番毛子和南蛮子吧,打几顿就老老实实全说了,你若要是这时候认错啊,上报皇上的时候还能争取个从宽……” 左相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早知那些蛮夷靠不住。”左相道,“可没想到自家竟然也出了内贼。” 刘茫:“佟老头,你这是认了?” 左相笑:“老夫虽一辈子只是个书生,倒还知道敢作敢当四个字怎么写。” 刘茫点点头,摆手:“左相谋逆犯上,里通外国,收押天牢。” 想了想,又凑近左相耳边:“其实他们什么也没说。” 左相抬眼看了看刘茫。 刘茫笑:“我讹你的。” …… 左相收押入监,然此事重大左相党羽甚多,皇帝召回胡宗靖负责此事。 而左相一倒,朝中那些墙头草顿时转了风向,左相当权时出头他们不敢,可踩落水狗还是人人乐意的,邢培义等人则是惊恐万分,可没想到这清扫左相势力开始好几天都没他什么事,最后皇帝竟然给了他个职务,协助胡宗靖调查,邢培义顿时觉得自个儿心中石头落地,赶忙开始戴罪立功,又上疏拍着胸脯表示自个儿会好好重新做人。 皇帝十分满意,表示再接再厉。 于是邢墙头草顿时转了向,转口就供出一大票同党。 一个月后左相所有罪证确凿,诛全族,皇帝觉得不大忍心,宽大再宽大,左相及长子佟斯良斩首,弃市,其余亲属子女贬为民,世代不得为官,同党论罪处罚。 而行刑当天,邢培义突然就被拖下了监斩台。 邢培义,欺君沽名,里通外国,罪大恶极,斩立决。 沈轻鸿今儿个不当班,在台下群众之中围观,转头看着老百姓一个个挤在外边,生怕看不着热闹,更有甚者趴着边上的大树死命伸着脖子,就仿佛春节看戏一般,十分热闹。边上当年被左相党羽所害而死那些个忠臣家人抹着眼泪,行刑之时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先生您可瞑目矣,沈轻鸿眨眨眼,觉得今儿个的风沙有点儿大。 而最后邢培义被押上台的时候恰好和那些被他告发的官员面对着面。 场景实在有些诡异。 沈轻鸿叹气又叹气,心想看不出皇上竟然这么有戏剧感。 转头看见今天当班但是溜了号的刘大将军在他身后看着台上叹气,说:“风水轮流转。” 沈轻鸿不解。 刘茫:“你不觉得这个刑场很眼熟吗。” 沈轻鸿明白了。 当初刘茫劫的也是这个刑场,只是想不到这不到一年光景之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所谓世事无常…… 刘茫突然开口:“我托崔召递了辞呈。 沈轻鸿一愣。 半晌,眨眨眼:“真巧,我也托的崔召。” …… 而宫中,大太监一遍一遍为皇帝莫名其妙取消的大婚叹气,磨叽着京城好姑娘那么多皇上为什么就没看上一个,自个儿有生之年估计是看不到皇上大婚了,更别提小皇子出世,想都别想! 半晌发呆的皇帝突然开口:“白卿如何。” 大太监一呆。 边上汇报左相之事的白陆嘴角一抽,大声道:“皇上切勿戏言!” 皇帝撇撇嘴:“朕认真的。” 白陆怒目。 皇帝低声嘟囔:“就是认真的。” 见白陆并未听见,皇帝突然又低笑一声:“……君无戏言。” …… …………… 崔召:“你们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 历经最后这几个月的拖了又拖再拖还拖 终于还算是写完了。。。 虽然结尾勉勉强强不尽人意,虽然通篇拖拖沓沓就没有正经过,事实证明,我,还是适合写短小萌啊_(:з」∠)_ 新文存稿已达到7w快写完所以没啥意外不大可能再拖了。。。。 最后QAQ 谢谢亲们在我拖了又拖的情况下还坚持住着看完了QAQ 我一定会努力改掉拖延症的o( ̄ヘ ̄o* ) 下附新文地址_(:з」∠)_ 打不开的话就是没过审_(:з」∠)_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